刘老晃晃肩膀,感觉到胳膊还是自己以后,似乎伤痛不存在,云淡风轻地笑道。

    “有什么打紧,军人么,马革裹尸才是最高的归宿。”

    说着,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那女真蛮子当真厉害,我大明边军之中,可没有人有此等战力。”

    看着众人点头,刘綎捋着胡须,想起从前。

    “若是比起来,不管是在潮鲜、播州、广南,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这些白山黑水出来的蛮子,着实可怕!”

    刘綎纵横南北东西,抗倭、平叛、镇守国门,他交手的敌人不计其数。

    相比之下,女真确实是大明遇到最强大的对手,当年的蒙古毕竟是日薄西山,一年不如一年。

    但是女真不一样,他们有着金国的过往,也紧紧跟随着中原文明,甚至在冷兵器发展上占据上风,正在逐渐走向战力巅峰。

    仔细检查之下,刘綎的伤不算特别严重,但是养好仍旧需要时间。

    幸好现在辽东已经入冷,天气渐渐变凉。

    发炎化脓的可能性也在渐渐变小,若是炎炎夏日,万一有炎症,在没有特效杀菌药的大明,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

    想到此处,方书安就有些后悔,他应该在战前将高浓度医用消毒酒精蒸馏出来。

    没有抗生素,有些有效的消毒措施,也能大大提升明军伤员的生存率。

    尤其是那些不过是受了伤,不影响下次作战的士兵。

    若是任由炎症发展最后成为脓毒血症,只会白白牺牲。

    只要能够生存下来,在经历过如此高强度战斗之后,都将成为以后作战的主力。

    日常训练再好也不如实战,何况是世界上难度最大的和女真之间的战斗。

    可以说,经过女真的洗礼之后,这些老兵能做到横扫天涯!

    方书安看着远处冲天山火,眉头紧皱,此时山风呼啸,借着风势,山火仍在蔓延。

    此时辽东的植被要比后世茂密的多,山火有多可怕,方书安自然知道。

    幸好已经派人去清理了大片林地,制造出隔离带,防止山火向南蔓延。

    若是没有此番措施的话,说不定山火能一直烧到抚顺关。

    至于向北,风向并不允许,但是如果最终发生的话……

    方书安管不了那么多,打仗不是请吃饭过家家,有些事情,只能任由其发展了。

    空中的云层愈来愈厚,辽东的天气一日多变。

    闹不好,说不定第一场雪就不远了。

    此事不能马虎,必须加快进度。要赶在第一场雪之前解决辽东战事。

    否则,大雪落地,战事必须暂停。

    等到冰雪消融,就是来年春日,平白给女真一冬天休养生息的时间。

    明年他们有了对付火药弹和明军阵法的经验,仗就更加没法打了。

    必须加速解决界凡城的战斗!

    好在,追击八旗兵的军队已经出发。

    尽管前锋损失很大,但是明军人数众多,依旧有人轮换进攻。

    退下来的伤兵,一部分去休养,一部分去接替原本驻扎在几座城的守军。

    由他们轮换作战,熊廷弼并不打算给奴儿哈赤喘息的机会!

    ……

    ……

    百多里外的玳岷关,此刻尚未收到代善战败的消息。

    黄台吉率领的军队驻扎于此,等候下一步指令。

    不知何时起,建州女真地盘上修筑了不少喇嘛庙。

    奴儿哈赤更是请人从科尔沁草原将大喇嘛曩苏请到了赫图阿拉,并且还曾大摆筵席,向其请教佛法。

    一时间,建州女真贵族家中都摆起了佛堂,到达赫图阿拉的喇嘛也是越来越多。

    黄台吉军帐,新军情尚未传递之前,他们就没有着急向界凡城进发。

    众将士不明白,为何反而就地扎营,不知在等着什么。

    中军大帐,大喇嘛曩苏闭目讼念着经文。

    黄台吉静坐一旁,俨然一副修行者模样。

    夜已经深了,一旁侍奉的小喇嘛,头时不时的顿挫地打着瞌睡。

    黄台吉一声叹息,睁开双眼,曩苏停止诵念,说道,“贝勒的心终究是静不下来啊。”

    黄台吉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巾,擦擦头上的虚汗。

    前些时日不知为何,竟然病了一场,算起来他戎马多年,还不曾像近日一般难过。

    也就是这两日,才见好转。

    “我大金与明军即将决战,决计是不敢轻怠的,上师可否教我?”

    曩苏微微一笑,“贝勒可知我为何来建州部?”

    黄台吉愣了片刻,才道,“父汗请您来我大金传教……”

    谁知,曩苏并不说话,只是摇头。

    见状,黄台吉又是错愕,便作揖道,“还请上师明示。”

    曩苏还了一礼,才说,“贝勒错了,你父汗请我来,所图甚大。若是只为传教,何需请我,自然有人愿意。

    十余年来,我踏遍藏、蒙、女真各地,所见也只有女真一脉欣荣景象。藏蒙贵族腐朽不堪,耽于享乐,不可雕琢。

    我在科尔沁故意放出风声,便是等你父汗前来,现在我部众早已遍布藏蒙各地,假以时日,想必也能有派的上用场之时。

    此战虽凶,但凶中有吉,贝勒无需多虑。”

    听着他说的虚无缥缈,黄台吉仍旧忧虑。

    “代善若坚守界凡城不出,明军想要破城,必要付出代价,就怕他急于立功,中了明军诡计。我总觉得明军此次来者不善,之前德格类死的不明不白,我便察觉出有些许异常。

    但父汗已听不进我的话,此前我连番布置均被熊廷弼化解,就已失去信任。”

    曩苏默然,从怀里掏出几枚刻着梵文的铜符,随手洒在跟前,几次之后,双眉紧皱,过了一会儿,突然勃然变色,起身向帐外走去,临出大帐止住步伐。

    “贝勒准备应变吧,唉,不该啊。”

    说完便大步冲入夜色,清醒过来的小喇嘛紧追几步,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黄台吉能看懂一般卦签,却不懂大喇嘛的卦象是何意。

    但是看曩苏的神态,分明是遭遇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难道,明军当中也如同传闻中一般,来了什么了不得人物?

    不然,怎能让纵横万里的曩苏如此仓皇且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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