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酒吧是陈浮生手上最大的聚宝盆,砸烂了它,就直接斩断陈浮生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没有粮草拿来的兵强马壮,陈浮生带上樊老鼠和黄养神赶往密码,没了人声鼎沸,荒凉到门可罗雀,让人无法想象一个钟头前这里还是南京最有人气的夜场,袁淳跑向从奥迪里下车的陈浮生,眼睛通红道:“两个疯子不知道怎么事就掏出匕首乱砍乱捅,才两三分钟的功夫,就让十多个人被送往医院,贾朋在酒吧里跟紧急赶到的警察汇报情况。”

    说着说着,袁淳就哽咽起来,她当时离案发现场就十几步路远,锋芒撕开肌肤的鲜血淋漓,还有地上一滩滩猩红痕迹,让这个从未见过如此残忍血腥大阵仗的女孩留下巨大阴影,能守在酒吧等陈浮生已经是她的承受极限。

    “两个疯子一个都没留住?”陈浮生轻声问道,和颜悦色,看不出火气。

    袁淳抹着眼泪摇摇头。

    陈浮生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一口,沉默不语。用膝盖想都知道是龚红泉或者狗王给他的下马威,这两个人联手加上乔麦的情报支持真是天衣无缝,就跟泥鳅一样扎在南京泥潭里,陈浮生不是直辖国安部门的巨头,在军警系统也没有通天手段,南京700平方千米800万人口,找不到人,陈浮生手头别说是有地下兵工厂秘密倒腾出来的突击步枪,就算有重机枪也白费,再者胡乱在市区展开一场枪战,南京不是西南内陆,是南京军区司令部所在地,陈浮生没丧心病狂。

    抽完大半根烟,看到袁淳眼睛通红的模样,滔天的怒气和恨意也被陈浮生硬生生压下去,要是孙润农或者贾朋第一个见到他,指不定就会被一肚子暴躁的陈浮生踹出去几米远,制怒两个字对于风平浪静的老百姓尚且难如登天,何况陈浮生这类生活跌宕的特殊人物,他毕竟过年才28岁。

    将28岁的陈浮生与人到中年心智事业达到巅峰的魏端公相提并论,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认同。

    “第一次见到你哭鼻子,记得那次跟罗开泰摩擦,你被陈庆之甩了那么个耳光都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小母老虎一样要咬下我一块肉,奇了怪哉。”陈浮生打趣道。他不是已经心如止水恢复平静,仅仅是忍着,因为陈浮生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自己乱,袁淳就没了主心骨,贾朋也会丧失仅剩的斗志,那密码酒吧就真的可以关门歇业了。

    “你不着急?”聪明但没有城府的袁淳疑惑道,果然她一见老板陈浮生八风不动的姿态,紊乱心境立即缓和许多,袁淳那双漂亮眸子看怪物一般凝视着顶头上司,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钦佩眼神,让袁淳这种倔强的妮子崇拜谁,两个字,艰难。

    “急,但急了没用,我就干脆省点力气,其实我刚才连杀了那群保安部主管的心都有了。”陈浮生笑道,因为袁淳当时正从台上演唱完毕下到场子里,就爆发了谁都措手不及的重大伤人事件,所以根本没时间穿件外套,一直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忙活,忙着担惊受怕和效率低下地处理各种状况,陈浮生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走进密码酒吧。

    看肩章,是缀钉二枚四角星花,这说明场子里负责相关事务的是一名2级警督,陈浮生并没有直接出面,只是挑了个位置坐下,一来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二来老爷子在省公安厅有一手提拔上来的一帮嫡系门生,菩萨不需要每个都拜过去,病急乱投医没意义,出了事情乱找庙也浪费时间,例如想生子就必须求送子观音,这道理是钱老爷子教给陈浮生的,金玉良言就得付诸行动,陈浮生也许与那些徘徊原地的年轻野心家最大不同,就是他愿意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把每个大道理每点小经验融入生活。

    袁淳在他身边坐下没多久,一名在公安厅刑侦局任职的3级警监就带了一队异常彪悍的新人马赶到密码酒吧,这位副局谁都没找,连一个系统里办事的同行都没打招呼,径直找到按捺住姓子静观其变的陈浮生,陈浮生对这个彪形大汉有印象,叫马腾,正值壮年,继承了军人父亲的血液,手腕铁硬,作风鹰派,查过很多大案,是省公安厅给予厚望将来进入安全部的精英角色,他见到陈浮生也没有客套寒暄,言简意赅,“上级领导已经下达指示,由我直接负责这起案件,15天内破案。”

    “我一定全力配合。”陈浮生沉声道。

    最后密码方面与副局马腾配合的是吃了颗定心丸的贾朋,陈浮生让袁淳把保安主管喊到酒吧外空荡荡的停车场,这个大男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陈浮生转了个身挡着风才把烟点着,吐了个烟圈缓缓道:“保安部二十来号人物当时都在做什么?”

    “老板,点子扎手,有三个兄弟拼着受了伤也没能拦下那两个凶手,主要是当时场面太乱,我们人多使不上劲,对方下手又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出力。”保安主管苦恼道,“不过其中一个脑袋和身上都挨了几棍子。”

    陈浮生阴沉着脸盯着为自己辩解的保安主管,连袁淳都能感受到他在死死压抑怒气,如履薄冰的保安主管终于不再火上浇油的自我辩解,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抽烟太猛被呛到,陈浮生咳嗽道:“孙润农人呢?”

    “当时他在外面帮人倒车,我不清楚,估计出了事情跑路了。”保安主管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好歹在场子里做事,孙润农那小子却一个人忙着吃夜草赚外快。

    袁淳突然接到电话,神情剧变,刚想说话,见到保安主管好奇的眼神,立即把话咽去,将手机交给陈浮生,挂掉电话后陈浮生瞥了眼保安主管道:“你马上去酒吧跟贾经理结账。以后给别人做事了,我劝你脚踏实地一点,老板不都是瞎子聋子,谁出力谁卖命谁蹲着茅坑不拉屎,心里其实都有数。”

    陈浮生转身离开,不愿意多说一句。他做不到自己媳妇那种从不看不起谁也不轻易看得起谁的境界,他只知道自己喜欢黄养神张奇航这批心腹,才华是其次,最重要是聪明的他们肯在一点上做傻子,就是如主子陈浮生一般乐意埋头做事,能出十分力就出十分,绝不拖泥带水含水分。

    保安主管混迹夜场多年,是根油盐不进的老油条,被陈浮生一番教训,激起了点逆反心理,陈浮生一转身,他就露出不屑表情,转头轻轻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就被尽心尽职观察陈浮生背后每一个人物的樊老鼠给闪电摔出去,狗吃屎还不止,等他好不容易坐起来,就被樊老鼠踹中脸部,掉了一地牙齿。

    一下子把那保安主管打怕打闷了的樊老鼠阴阳怪气道:“给脸不要脸。你个二锤子。”

    陈浮生没时间理会这些,在袁淳指路下来到离密码酒吧老长一段距离的巷弄,灯光昏暗的巷子里,孙润农骑在一个脸朝地面的戴毛线帽年轻人身上,不管是龙抓手还是鸡爪手,好歹制服了对方,被他死死按住,自己也鼻青脸肿,等陈浮生一伙人赶到,黄养神接过班,他才瘫软地躺在地上,抹了抹嘴角血迹咧,张嘴憨笑道:“他娘咧,这小子真能跑,幸亏我小时候家里穷,习惯每天都得跑两趟七八里路,要不然还真追不了十几二分钟。刚才给袁小姐打电话,又被他趁机揍了几拳头。”

    说到这里孙润农伸脚狠狠踢了身旁年轻人几下。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的陈浮生蹲在孙润农身边,笑道:“到底怎么事?”

    孙润农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可不能躺着跟老板说话,就使出最后一点吃奶的劲坐在地上,接过陈浮生递给他的香烟,大口喘气道:“陈哥,我孙润农拿你工资,总得对得起那一大笔钱,所以帮人泊车的时候也盯着酒吧,生怕出乱子,这不那两个王八羔子拿刀子一冲出酒吧我就知道不妙,打不过怎么办?我盯着你,你跑哪里我就在你背后着嚷嚷,我就不信没个见义勇为的大侠出来帮我。”

    陈浮生会心一笑,这话听着顺耳舒坦,这次抽烟缓慢轻松许多。套着他那件西装的袁淳站在一旁,含笑不语。

    孙润农呼吸平稳许多,继续道:“我逮到的这个估计在酒吧里头也受伤不轻,另一个腿脚利索的也不仗义,一听我扯开嗓子嚷嚷有人杀人啦就顾不上这哥们一个人溜了,这下更好,两个我还真斗不过,一个嘛打是打不过,但缠住不成问题。[***]说过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还真有用,反正我打架不在行,小时候割猪草上山放牛培养出来的体力还是有的,他跟我打我就躲,不打我就追,我铁了心打游击。”

    陈浮生点头笑道:“很聪明的法子。”

    跑出一身汗的孙润农抽着烟,突然骂道:“草,我喊了一路嗓子哑了都没看到几个人,这家伙还真会拣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路。”

    “现在都快凌晨了,就算有人吃饱了撑着在路上转悠,想拔刀相助也跟不上你们两个的狂奔速度。”袁淳无语道。

    “也是。”孙润农挠挠头尴尬道。

    “妈痹碰到你这么个神经病,老子干你祖宗180代。”那个戴绒线帽的小青年也不是孬种,被黄养神一顿拳打脚踢外加死摁在地上都咬牙骂人,他现在是想哭都找不到谁哭诉,满腔的委屈啊,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追了他几条大街整整大半个钟头,别说砖头,就是地上有塑料瓶易拉罐甚至是烟盒都能被他用来砸人,火大了转身单挑,那变态就撒开脚丫子绕圈子愣是不还手,嗓门又大,从开始的杀人放火到后来连歼银80岁老太都冒出来,偏偏嚷得撕心裂肺,比真的还真。密码酒吧本就相对偏远,神经病心狠手辣地逼得他一路愣是没机会闪人。

    “你干去好了。”孙润农脸皮奇厚,“都在地底下躺着,你反正活不长。”

    “养神,把他拖进车子,我问点话。润农你陪袁淳在外头等几分钟。”陈浮生微笑道。

    “需要给贾朋打电话吗?”袁淳轻声问道。

    陈浮生摇摇头,袁淳便不再多话。

    没有女人不喜欢极有主见的男姓,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有雄厚的资本,否则就是孩子气的幼稚执拗而已。

    十分钟不到,与那小青年一同坐于后的座陈浮生摇下车窗,对袁淳说道:“我已经跟贾朋说清楚怎么处置这个家伙,他很快就带我一个在省公安厅的朋友过来收拾残局,你和孙润农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帮我散布一个消息,就说在密码酒吧伤人的两名凶手一名被丢进了局子,剩下一个被我捆麻袋里扔进了长江,一定要绘声绘色,差不多得有三分假七分真的火候。”

    打开车门,黄养神一脚踹下大腿上足足扎了3刀再不敢有半点嚣张气焰的小青年。

    “那你?”袁淳凝望着陈浮生问道。想当年袁淳也是个充满正义感对黑社会深恶痛绝的社会主义五好姑娘,现在亲眼见着了这位年轻老板的违法行径,却没有丝毫感到不妥,也许这就是社会大染缸的真正精髓所在。

    “密码没十天半个月没办法恢复元气,我当然要找人要点利息。”陈浮生冷笑道,从后排下车重新坐进驾驶席。

    他与乔家井水不犯河水到此为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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