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转身,朝着客厅的茶几前走去,拿起上面的手机后,拨下了顾楠的号码。

    电话那头许久以后才被接起,顾楠的声音有几分萎靡。

    “子衿……”

    苏子衿对着手机静默了几秒后,才说道:“顾楠,我们该谈谈了…洽…

    ……

    苏子衿在赶到顾楠家的时候,顾楠正蜷在沙发里,目光空洞的放在电视上,里面上演的姐妹,是极其无聊的健康讲座。

    苏子衿有顾楠家里的钥匙,打开的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顾楠的眼圈黑黑,头发凌乱松松垮垮的挽在脑后,身上是苏子衿住在这里时穿过的睡衣钤。

    苏子衿将顾楠家里的钥匙单独拆卸下来,放在了她的眼前。

    顾楠的身子顿了顿,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苏子衿,道:“子衿……”

    苏子衿将钥匙往她身前推了推,面上没什么情绪的笑笑,道:“顾楠,这件事我没办法不怨你,在你和阿澈说那些事之前,你一定知道后果是怎样的,对吗?”

    顾楠哭了,眼泪如掉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苏子衿不语,静静的看着她。

    顾楠垂着头,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泛白,终于开了口。

    “对不起,子衿……”

    苏子衿笑笑:“你对不起的是阿澈,并不是我……就好比你多年前一样,自私的差点断送了阿澈的前途……”

    顾楠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一把抓住了苏子衿的手腕道:“子衿,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他好不好?我不想苏澈坐牢。”

    苏子衿一脸的苦不堪言,将手腕从顾楠的手里轻轻抽出:“我怎么帮?”

    顾楠半跪坐在沙发上,恳求道:“子衿,你去求求你亲生父亲好吗?他有的是钱……”

    苏子衿一脸无力的笑:“如果夏侯堂真的愿意帮他,会在他前公司动荡的时候,将与他的合作无限期押后吗?顾楠,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顾楠彻底绝望了,将脸埋在手掌里,大声的痛哭,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真的没想到,我也只是一时头脑不清楚,不想他和你订婚而已,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想看着他和你……”

    苏子衿从沙发上起身,俯视着哭的瘫软的顾楠,语气轻了几分:“顾楠,如果能有别的办法,你真的以为我会这么做?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

    “子衿……”顾楠哭着叫道。

    苏子衿不再回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把钥匙后,她转身走出了顾楠的家……

    ……

    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不是很大,却连着下来两天一夜。

    今天的景城特别的冷。

    苏子衿将围巾紧了紧后,依旧觉得从头冷到脚。

    顾楠家的小区门前,很难在这种天气里打到出租车。

    苏子衿索性也不等了,踩着路边的雪窝,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护城河的桥上,苏子衿停住了脚,看着已经结了冰的湖水发愣。

    去年的今天,这里一片恐慌。

    如今已经修补好的护栏,还明显的比其它地方要新,那里曾经就是她开着起火的罐车冲进湖水里的位置。

    忆起从前的自己,苏子衿笑了,她不知道,如果放在今时今地,她还会不会那么勇敢的冲上去。

    也许不会了,其实她也害怕……

    北风卷起的大雪,入了眼睛,苏子衿的眸子被刺的通红。

    最后,她拉了拉羽绒大衣的帽沿,一个人朝着远处走去。

    警局的门前,苏子衿没勇气进入。

    看着李芳琼正从里面走出,苏子衿迎上去,问道:“妈,我哥他怎么样了?”

    李芳琼抬眼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醒了。”

    之后,便什么也没说,绕过她,去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直到载有李芳琼的出租车已经彻底的没了踪影,苏子衿才将目光收回,朝着警局里走去。

    警察带着苏子衿去见了苏澈。

    被拘谨在审讯室里的他,早已经醒了酒,一身颓废的坐在里面的椅子上,不知道想什么正出神。

    警察将苏子衿带到审讯室前,帮她开了门后,就转身离开了。

    审讯室内只剩下苏子衿和苏澈二人。

    苏澈并没有抬头,依旧目光直视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

    仿佛是谁进来,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阿澈……”苏子衿轻声叫道,却并没有靠近,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

    苏澈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罩着一层白色绷带。

    他将头微微抬起,望向苏子衿时的目光,还多少有些涣散。

    当他渐渐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这才坐直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子靠背上,目光片刻不离的看向她。

    这样的苏澈,苏子衿是没见过的,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苏澈也可以清冷到,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苏澈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远远的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苏子衿想过很多种开口的方式。

    可在见到苏澈这一刻时,她才发觉,哪一种都似乎不太合适。

    许久以后,苏澈才轻轻的吁了口气,看着她,问道:“吃过午饭了吗?”

    苏子衿愣住,没想到苏澈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苏子衿木讷的摇了摇头:“吃不下……”

    苏澈点了点头,似乎很了解,继续说道:“这几天估计我都会留在警局,没我在,你好好照顾自己……”

    苏子衿这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而是走到他身前,垂下目光,道:“对不起,阿澈……”

    苏澈笑的一脸茫然,声音黯淡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一直蒙蔽着自己,明知道你不爱我,却要死死的将你留在身边,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帮我……”

    听到苏澈这么说,苏子衿心底里更加难受。

    她了解苏澈,骄傲如他,怎么会甘心接受这样的“帮助”。

    苏子衿不再说什么,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苏澈。

    苏澈沉默了几分钟,抬起头,问道:“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左擎宇逼的走投无路吧?”

    苏子衿不点头,也不摇头,等于默认。

    从前她不敢提,却没想到苏澈会在这一刻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

    见苏子衿不语,苏澈自嘲的笑笑,道:“本来也是我自不量力,说多也无益……”

    “阿澈,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我知道,以左擎宇的性格,如果不是你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也不至于将你赶尽杀绝。我只是不甘心,之前我们辛苦的将刚建立起来的公司做到有了点眉目,就这么被他给收了,为什么?”

    苏澈直视苏子衿的眼底。苏子衿的眸子是很好看的,黑白分明,说话的时候,似乎总能从她的眸子看到各种情绪,有时候雀跃的,有时候失神的,也有时候是黯然的,可她从很小就懂得伪装,伪装的自己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唯独这双纯净的眸子总是出卖她。

    收回了目光,苏澈黯然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先招惹的他……”

    “阿澈,为什么要那么做?”苏子衿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苏澈的目光只放在桌子的一角,说道:“能为什么?我气不过他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你,先是趁虚而入,后是买通姑姑车祸证人,又特地找到证据,让我们赢了夏家那场官司,从而赢得你对他的好感和信任,慢慢的接近你。他凭什么?凭他并不磊落的手段?如果我苏澈也想用同样的方法,也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苏子衿别开头去,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

    苏澈一脸的自嘲,也扭过头去。

    “我得知你怀了他的孩子的那一刻,几乎崩溃,可让我更崩溃的是,你被他带走后,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了,绕无音讯,生死不明。子衿,你让我怎么不恨他?”苏澈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苏子衿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道:“阿澈……”

    苏澈伸出手,阻止了苏子衿没说出口的话,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苏子衿噤了声,静静的看着他。

    苏澈继续说道:“你消失的那段日子,陆少铮找到了我,是关于ax集团那个新的投资项目的事。”

    苏子衿错愕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澈也不看她,继续说道:“那个项目本身就存在问题,关于引进材料,ax指定要专门负责那一块,以图稳妥。可就是在这样的小心翼翼的情况下,依旧出了纰漏……”

    “左君辉提议要负责那一块,左擎宇其实并不同意,却被左君乾给一语否决。最后左君辉依旧得到了这个差事,想借机捞上一笔,这本无可厚非。可问题是左君辉的贪欲,到底是被左氏这对父子给低估了。这也正是陆少铮有机可乘的地方,左君辉要的是钱,陆少铮要的是项目,一拍即合。”

    “可这些都与你有什么关系,就算左擎宇要对付,也是得了便宜的陆少铮,和赚满了腰包的左君辉啊?”苏子衿不解的问道。

    苏澈笑的一脸落寞。道:“你错了,如果没有我,他们怎么可能在完全不忌惮法律的前提下,钻了空子……”

    苏子衿一脸的惨白,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澈。

    苏澈并不迎接她的目光,自嘲道:“是我帮了陆少铮,用国外的宪法和国内宪法上的漏洞,让左氏这个项目失去的顺理成章。只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竟然是被陆少铮给带走的……”

    苏子衿的心在隐隐的痛,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后,再瞬间有空气流入,刺激的让她忍不住想吐。

    看到苏子衿面色不好,苏澈伸出手想来握住她的小手,却被她给避开了。

    苏澈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终于垂下头去。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左君辉和左家从前的关系,陆少铮给了左君辉一大笔钱,以及陆时10%的股份,比左君辉在左氏得到的还要多……”

    “左君辉这么十恶不赦,难道左擎宇会放过他?”苏子衿咬牙说道。

    苏澈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底下,黯淡笑笑:“子衿,你了解的太少……左家是欠左君辉的,就算他犯了错,左君乾一样对他下不了手,这就是为什么左擎宇至今还未动他的原因,而是先动了我……”

    “……”苏子衿无言以对。

    苏澈继续说道:“左擎宇其实已经给了我活路了,许是因为你的缘故吧,否则,他若是想把我送进监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苏子衿心里动容。

    苏澈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道:“他用你的消息,换了我手里的所有证据,如果他想,我随时会被法庭传唤。”

    说到这里,苏澈笑了,笑的很颓败的说道:“他收了我的公司,掐断了我所有的合作,其实做的也不算太过分了,他恨我没有把你怀孕的事早一点告诉他,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恨我并不必我恨他要少。他说,如果他早知道你怀了孕,也许结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其实,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对他隐瞒了这件事,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

    苏子衿从警局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十分了。

    苏澈公司的秘书这两天一直把电话打到苏子衿的手机上来。

    苏澈的电话打不通,秘书小郭如热锅上的蚂蚁。

    苏子衿按下了接听键后,小郭语气焦急说道:“对不起,苏太太,我想问问您,苏总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公司啊?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苏子衿面色泛白,急急问道:“他可能这几天都不能去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小郭几乎是带了哭音,把公司里出的麻烦和她讲了一遍。没有一件事是苏子衿能够解决的。

    小郭最后说了一句:“哦,对了,刚刚ax集团的左总打了电话过来,说有意注资我们公司,这件事我听的云里雾里,根本拿不定主意,苏总他……”

    小郭的话说到这里,苏子衿算彻底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她对着手机说道:“小郭,你先别慌,这些事我来想办法,苏总这几天受了伤,暂时不能去公司,你先和个部门经理协调着,我会尽快去解决。”

    小郭终于止住了哭音,应了一声,最后还忍不住关心道:“苏总受伤了?他没事吧?”

    苏子衿特意扯了这个慌,就只能按着这个慌圆下去,对着手机说道:“别担心,没什么事,但需要养几天就是了……”

    挂了电话,苏子衿站在公交车站面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过了5点半了。

    苏子衿想也不想,拿起手机,按下了一串烂记于心的号码后,一脸焦急的等待着那头的人,快一点接电话。

    左擎宇接电话,是在苏子衿打了第四遍的时候。

    其实不是左擎宇没听到,他早就预料到苏子衿的电话会打过来了。

    可他就是不接,想要看看她到底为了苏澈还有多少耐性。

    苏子衿越是契而不舍,左擎宇的脾气越大。

    终于在电话一遍遍响起的时候,他烦躁的按下了接听。

    “喂?”出口便是一句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苏子衿愣住了,几秒钟以后,她的声音才响起,却是说道:“左擎宇,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左擎宇拿着手机,起身走向别墅的落地窗前,冷笑着说道:“我和你还有什么事好谈?”

    电话那头的苏子衿听到左擎宇是这种态度,赶忙说道:“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你现在就是在耽误我!”左擎宇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左擎宇倒也想听听她到底还会说什么,保持着通话状态,没有急着挂断。

    见苏子衿许久不再说话,左擎宇终于再次开了口,说道:“到我别墅来,6点半之前,我只给你10分钟时间交谈,能不能到,你自己掂量着办……”

    电话那头的苏子衿显然是愣住了,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时,左擎宇就已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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