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出宫门,阿曛乘坐的马车就早已等在那里了,简婌和木槿送了阿曛上车,刚撩开马车帘子一瞧,简婌吓了一跳,忙低头行了礼退了出来。

    木槿见到坐在车里的人,楞了楞,“姐——”“夫”字还没出口,便被简婌捂了嘴拉走了。简婌陪同木槿乘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了。

    阿曛见凤漓脸色不是很好,定了定神,登上马车,在他身边坐了,伸手摸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凤漓不打算轻易这般原谅阿曛的任性,只是沉默不语。

    阿曛侧了头去瞧他,只看到一张冷脸,神色有些疲惫,但那微抿着的唇暴露了他的心思,这人怕是故意要跟自己置气,装作一脸黑炭样子的吧。

    阿曛将一双手塞在他的手掌里,刻意娇娇柔柔地叹了口气,“这天越来越冷了,还是皇上的手暖和。”

    凤漓懒得理这般不要脸的人,对外面的车夫道:“启程。”

    车子缓缓启动,往潜邸开去。

    阿曛坐在车里,将头歪在凤漓肩头,才不管他故意跟她冷脸,拿了他的手暖自己的手还不算,整个身子贴了上去,钻入他怀里,脸噌在他的肩窝,还不忘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声,“脸冷得要死,幸好身子挺暖和,不然得冻死我。”

    见那紧抿的薄唇抽了几抽,又叹道:“你都没去妃嫔们哭灵的灵堂里看一看,一个个的手里都拿着湿帕子,在那里干嚎,不时用湿帕子往眼角处抹一点水,又不抹匀了,将那画在眉上的螺子黛弄得满脸都是,和那腮红混在一起,一个个的脸上就跟那唱戏的一般精彩,这种场合,我怎么能错过呢?”

    那绷着的脸始终没能坚持下去,还是破了功,嗤笑出声,拿手抬起阿曛的下巴,笑道:“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在那里唱戏,你自己怎的不照照镜子?这脸上涂了几层粉啊?说几句话,粉掉了好几层。你不知道自己这是脸啊,当墙一般刷,受不受得了?别明天长出一脸的疹子出来,变丑了,我可不要了的。”

    阿曛听了这番话,摸了摸脸,刚刚还真忘了照镜子,愣愣瞧着凤漓,“真的掉了很多粉?”

    她出门前嫌自己脸色有些不够苍白,刻意的涂了好几层的珍珠粉,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个病得快要死的人,又拿那画眉的螺子黛匀了些水,在眼圈处涂了一些,看起来那就是被病痛折磨得几夜未眠一般。这样才能博取那一灵堂的女人同情不是?才能让那些女人真的以为她病得很重不是?

    凤漓瞧着那张脸,啧啧叹了一声,“抹这么多粉,都没地方下嘴。”

    “什么下嘴?皇上当我是什么能吃的东西么?”阿曛噘了小嘴,掉转头不理这没正行的人。都当皇帝了,还喜欢在嘴上占她便宜。

    “正所谓秀色可餐,食色性也。”话音刚落,那人低了头,唇落在怀中人雪白的脖颈处。脸上涂了诸多粉图了诸多螺子黛,其他地方可还是干干净净的不是?

    又来?阿曛一惊。这马车里涓狂过一次,她已觉得没脸见人了。现如今两人身份早已不同,可不能这般的继续下去。正出声制止,那人却停了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就那般靠着,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她抱得紧紧的。

    阿曛顿了顿,回抱住了他。

    ……

    按制,先皇的灵柩要在宫里停七七四十九日,但凤煌正处多事之秋,朝臣权宜之后,联名递了奏章上表,请求宫中停灵半月之后移至皇陵。

    定熙帝将这奏章压了数日之后,还是准了。

    停灵的这些日子里,后妃们、儿媳们一日不落的都得到皇宫去哭灵,直哭得声音都嘶哑了。阿曛也日日带了木槿去点卯,这些礼节上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贺兰雪占了便宜去。

    其实立后一事上,定熙帝遇到的阻力是可想而知的,毕竟这天下,还得靠武将们来守,也得靠武将们去打。贺兰王在军中势力之大,定熙帝早已知悉,但如今遇到这般阻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层,阿曛也是知道的,更不想自己行差踏错,让人抓了痛处来反对凤漓。

    好在有简婌日日陪着,也不是很难熬。

    夜里自然还是回潜邸玉澜堂中就寝。

    凤漓也自然不肯移宫,日日宿在玉澜堂中,理由便是宫中先皇们的妃嫔还没安置妥当,此时移宫并非适当的时机。

    朝臣们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定熙帝这是拿了移宫一事在跟他们唱反调,怕是他们一日不松口立简妃为后,这移宫一事便免谈。

    两相僵持着,谁也不让步。

    这日子一耗就耗到了十月初。

    这日傍晚,阿曛精神还不错,亲自到玉澜堂的小厨房里备了几道清淡的菜,凤漓早出晚归的,夜里还有看不完的奏章,着实辛苦。

    待菜刚备好,却听琳琅进了厨房,“娘娘,皇上已经回来了,说让开饭。”

    “正好,菜已准备妥当了,着人去花厅里布置吧。”阿曛净了手,用帕子擦干手,径自回去找凤漓。

    入门时,凤漓刚脱了龙袍,换了一身月白色云锦暗纹的袍子,一头墨发束在白玉冠中,整个人看起来俊逸绝尘,阿曛一时看呆了眼,都说人有好色之心,这男人好美色,其实女人不也是一样的么,自己不就是迷恋死了面前这一张皮囊?

    见阿曛定定望着自己,凤漓摸了摸脸,问:“有脏东西?”

    “是啊,我替你擦干净。”阿曛笑眯眯走过去,拿手在凤漓脸上摸了几摸,顿觉手感不要太好,心里一阵慰藉。

    “手拿来我看看。”发现不对头,凤漓一本正经去捉了阿曛的手来看。

    阿曛岂能让凤漓知晓自己乘机揩油的计谋,只是将一双手紧紧握着,笑得灿烂,“刚刚我已经帮你将脸擦干净了,真的。”见凤漓不信,还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凤漓却不饶,将那一双玉手掰开来看,哪有什么脏污,干干净净,素白娇嫩得很。

    “娘子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举着那一双素手当了物证,追问肇事之人。

    无非想趁机抓几下他的脸,当他傻子么?

    阿曛知事已败露,装作认真仔细的瞧了瞧自己的手,“咦,真是干净得很,刚刚也许妾身看错也未知。晚膳已摆上了,用膳用膳!”

    说罢赶紧的抽出双手,溜向花厅。还不乘机溜,留下来等死么?

    见一桌子精致小菜都出自阿曛之手,凤漓龙心甚慰,真是没娶错人,看看,连饭都会煮菜都会炒,省下了几个厨娘的月例银子。

    阿曛煮的菜很合凤漓的胃口,吃了不少,那鸡丝笋干羹喝了整整两碗才作罢。

    望着凤漓吃得香甜,阿曛想起前世的前世,凤漓夜里给她熬粥的样子,其实凤漓煮的粥也很对她的胃口的,只是这一世没有尝到过,有些遗憾,不由得开口问道:“皇上会不会煮东西?”

    凤漓抬起头来,看了看阿曛,拿筷子敲了阿曛头上一记,“专心用膳。用完膳,带你去个地方。”

    阿曛听了一喜,忙问:“哪里?”这些日子天天的听那些妃嫔们哭灵,哭得她耳朵都快要振聋了。

    “去了就知道了。”

    阿曛闻言,几下扒完饭,搁下碗筷就回房去翻衣柜。

    从最底层翻了一套男装出来,月白色的,用上好的银丝线绣满了暗纹,甚是华美。

    阿曛换了男装,将发束入玉冠之中,走到凤漓面前时,凤漓唇微微勾了勾,面前的简直就是个美少年。

    两人坐了哑奴驱赶的黑色马车出了府,行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小巷子前停下。

    刚下马车,阿曛就认出这巷子,大婚之前,那次他从黑林里救了她回来时,来这里处理的伤口。

    果然便见小院子的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那日见到的那对中年夫妇。

    见到是他二人,中年夫妇忙过来请安:“爷,夫人。”

    “进去说话。”凤漓对二人点了点头,拉了阿曛步入小院。

    行至堂屋之内,凤漓在主位上坐了,将阿曛让在右手位子上坐了,才对跟进来的中年男人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是。”中年男人领了命出去,很快,跟着中年男人进来的了一大群人,很有规矩的在屋内两侧分立了两排。

    有一些阿曛见过,比如立在最靠前的四人,当时凤漓在黑林里救她的时候,这四人也出现过。还有就是白芷和白果,她是熟悉的。

    却听凤漓道:“我多年前建立百草阁,起因是因为你们孤苦伶仃,想为你们提供一个住处,但这么多年来,何叔和何婶将百草阁经营得这般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还将你们这些人历练出来,一个个的都能独当一面,确实难得。今夜,我领了阿曛前来,便是当面将你们交给她,从今后,这百草阁便归她所有,你们的主子,从今日起,便是她。记下了么?”

    “爷,属下等记下了!”众人齐声道。说罢在阿曛面前跪下,“属下等见过阁主。”

    阿曛哪见过这等局面,她尚在云雾中,百草阁凤漓经营多年,说划给她,就划给她了?

    却听凤漓笑道:“阿曛,你打算让他们一直跪下去?”

    阿曛忙起身将人一一托了起来,“先起来说话。”

    将人一一扶起后,掉头去看凤漓:“这是为何?”

    凤漓道:“我事情太忙,顾不了那么多,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来管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孤儿,又差不多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你是主母,也得为他们操点心是不是?”

    阿曛岂不知道凤漓这完全是在找借口,百草阁的人,一个个都是顶级的武功高手,凤漓这是将身家性命连底子都交给了她。那他拿什么保护他自己?

    却又听凤漓道:“不过钩吻、重楼和天雷暂时得借我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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