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人为海瑞捏一把汗,他却拿着这个印道:“假的吧?”

    胡公子一下瞪起眼来,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爹最爱的一枚印!”

    “伪造也得细心点儿啊!”海瑞冷笑一声道:“谁不知道部堂大人的尊好默林,你这个别字了。【小说文学网】”

    胡公子拿过老一看,不由晒笑道:“我爹原先字梅林,你不知道。”

    “你都说了是原先,原先就是过期!”海瑞沉声道:“试问部堂大人怎么会给你一枚过了期印章呢!”说着便让人将胡公子掀翻在地,历声喝问道:“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冒充胡公子,存了何等居心?”

    “我真的是胡宁啊!”胡公子有点怕了,赶紧解释道:“这印章是我从我爹书房拿的,可能是不小心拿错了吧”

    “还狡辩!”海瑞冷哼一声,一翻手道:“打!”

    衙役们的鞭子可是正宗牛皮鞭,抽一下得顶柳条一百下,几鞭子下去。便把胡公子打得皮开肉绽,魂不附体,凄厉的叫声划过夜空,惊起一片片的老鸨。

    ‘可真的下去手啊’祝乾寿不敢看了,对胡公子的身份,他们其实没有一点怀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感到震撼,天下还有海瑞不敢打的人吗?

    几鞭子下去,胡公子老实了,再也不敢说自己是胡公子,大叫道:“我不姓胡,再也不姓了”

    “姓字名谁,籍贯哪里,统统如实报上来。”海瑞沉声说完,又吩咐书吏道:“开始记录。”

    “祖宗你想让我姓哈?”胡公子哀声道。

    “这句,不要记。”海瑞看一眼书吏,又对持鞭的衙役道:“帮他回忆一下。”

    ‘啪.啪’三鞭子下去,胡公子立刻想起来了,大叫道:“我叫王五,杭州人氏我不是胡总督的儿子,我是打着他的旗号到处骗吃骗喝的”

    还让书吏详细记录下‘王五’的口供,然后命他签字划押,得到:“按照大明律,冒充官宦.及官宦子弟行骗,应该仗八十,徒刑五年。”

    胡宁一哆嗦,竟然吓昏过去了。

    见‘王五’昏过去,祝乾寿赶紧把海瑞拉到一边道:“不至于吧,您真要办他?”

    “我吓唬他的。”海瑞有些无奈道:“没成想这小子忒怂包了。”

    “你准备怎么收场?”祝乾寿问道。

    “我给胡总督写封信。”海瑞淡淡道:“然后把人犯及口供一起送过去。”又吩咐道:“将人犯所带脏物中,拨出二十两给驿丞做汤药费,其余充公!”

    胡宁刚刚醒来,听到海瑞的话。一下子又昏过去了。

    天可怜见的,这次去苏州,各方面的官员见总督公子也来了,都补了一份厚礼,加起来有十多万两银子。这下倒好,一下全支援地方。

    十天后,昆山县的衙役,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将‘人犯’及证词,送递了总督府。

    行来,通过对这伙‘骗子’言行的观察,他们基本可以确定,海大人是走眼了,那王五八成就是胡公子!估计这下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不,在门口便被卫兵认了出来。将‘王五’解救下来,然后把他们绑了去见总督大人。

    胡宗宪看到儿子那副狼狈相,起先确实很生气,心说这不是打我胡某人的脸吗?便阴着脸展开海瑞给他的那封信,只见其大意是:‘尊敬的总督大人,几天不见便给您写信十分冒昧,但今日一伙恶棍,为者王五。伪造您的印信,冒充令郎胡公子,四处诈骗银物,闻进驿站,强索酒肉食物,殴打驿站官员,报到本官。一审结案,案犯供认如实,今将人犯和口供以及如数脏物一并押解赴省’云云。

    证词证物,胡宗宪心说:‘好么,连案子都结了!’他这个郁闷啊。当然知道海瑞这是捏造谎言。屈打成招,但自己这个大总督,也无法翻案啊!难道说不对,那就是我儿子?不等于承认自己放纵儿子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了么?让自己这张大脸往哪搁?

    胡宗宪是有苦难言,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放了押解胡宁的一干衙役,温言道:“这人我收下了。辛苦你们了。”便命人带他们去吃饭。然后给点盘缠打他们上路。还特意叮嘱不许为难他们。

    “爹,你怎么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胡宁委屈愤懑道,话音未落,便被他爹‘啪’地一个大儿刮子,打得眼冒金星。

    “你爹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只听胡宗宪咆哮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不许见那些狐朋狗友,不许去赌场青楼,每天给我写两千个字,做不到就不许吃饭!听到了没有!!”

    胡公子噤若寒蝉,点头不止。他原本以为,躲过这一阵风头就算了。谁知这一关就是一年。等他放出来时,再也不敢踏足苏州府地界教训太深刻了。

    海瑞用行动诠释了,原来‘屈打成招’不止是昏官.贪官的专利,他也活学活用这一招,不仅惩治了恶少。而且使其老爹无法责难,使自己平安无事,一时被传为美谈。

    殊不知,若非有沈默在上面罩着他,几个海瑞也被胡部堂的爪牙给收拾了。

    胡公子滚蛋之后,徐渭他们也回绍兴去了,沈默一下子空落落的。好在生活还得继续,日子得一天天的过。

    至于那‘祥瑞’白鹿,被胡总督派了两千军士,搭乘十条快船,护送着插有东南总督旗的大船,将那对珍奇的白鹿,送到北京去。各色船只一律让道。船队顺风顺水.畅行无阻。九月底便到了北京城。

    据说到达北京城那天,皇帝派了严嵩与徐阶。两位大佬共同迎接祥瑞,可见对此重视到什么程度了。将那只比王爷还大牌的白鹿,恭迎到西苑中,嘉靖帝一看,果然货真价实,不是拿涂料涂上的这都是被坑出来的小心啊!

    时间另颜大悦,帝新甚慰,当即便沐浴焚香,闭关修炼,要好好感谢老天爷的厚赠,进去之前,还让内阁好生议一议,该如何奖赏胡宗宪。

    等到半个月后,皇帝神清气爽的出关,竟然又得到喜报,说舟山又现一只白鹿,第一只已经送到北京的,是雌的,第二只还在路上的,是雄的,雌雄相匹,阴阳相济,正是我大明皇帝斋戒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修葺道教殿堂的功德引起天人相应。以至白鹿再来。

    当然这一说法,是出自《再进白鹿表》,依然是由徐渭起草的要说对手头资源的利用,真的谁都比不过胡宗宪。哪怕是奸猾似鬼的沈默。也觉着胡宗宪肯定把那两只白鹿一起往北京一送,皇帝肯定很高兴,再乘机反映一下,跟湍鹗那厮处得不愉快,然后差不多也就达成目的了。

    谁知胡宗宪竟然请徐渭写了两篇。《进白鹿表》和再进白鹿表》。将一对白路拆开来,先送一只,隔上半个月,再送另一只,造成的效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放大了十倍,二十倍!

    因为在人们看来,现在一只白鹿也许是偶然,但再现在一只,就是必然了,而且两只还能配上对,那就是令人涑然了!

    即使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暗按嘀咕道‘看来真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啊’更别提一心投奔天父的嘉靖帝了。

    其实这还要感谢徐渭,他随侍皇帝身边,熟悉道教,熟悉宫中斋事,更熟悉帝王心理,自然言无不中,到皇帝心坎里去!

    嘉靖真的以为是自己诚心感动了上天,五十岁的人了,兴奋的像小鸟一样在大殿里飞奔,摔了个跟头仍然哈哈大笑。爬起来又亲赴太庙告慰列祖列宗,说你们的孙子我有出息了,这次老天爷真的将下祥瑞!

    同时,百官的贺表如雪片般纷然而至,让嘉靖帝更是乐的合不拢嘴要知道,大明朝的官员似乎跟皇帝十分合不来。并不一味的媚上,如果是不认同的事儿,打死他们都不会上贺表。比如说嘉靖三十三年元旦日,因为言官谏臣不满嘉靖帝酷待言官,专宠严嵩,受其纵恿。苛待群臣,以怵人心,钳言论,便拒绝按例上疏贺万寿,虽然世宗大怒,令各廷仗四十,打得众人皮开肉绽,可也没有再打出一份贺表。

    现在百官纷纷上表道贺,可见两只白鹿造成的政治影响,得顶皇帝自个干一百件好事儿。你说让嘉靖帝怎能不笑开了花?

    两只分开送的白化鹿,加上两篇统共不到一千字的颂表,换来了胡宗宪从兵部侍郎衔,升到兵部尚书,腰系犀带.身穿绯袍.胸前补着锦鸡,成了正二品的大员,地地道道的地方第一人了!

    原先与他分庭抗礼的阮鹗,一下子软蛋下去,知道对方圣眷正窿,再纠缠下去只能自去其辱,便主动申调到福建担任巡抚,而浙江巡抚一职,便由胡宗宪兼任了。

    至此,东南成了胡宗宪彻底的一言堂!再无任何只挚肘,为集中力量抗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他日后的命运,埋下了灰色的伏笔

    当然那都是后话,再回到苏州城。此时天高云淡,层林尽染,一片金秋风光。

    疏浚吴淞江的工程,已经到了白热化,为了赶在明年汛期前完工,同时有六十万民夫在大地上忙碌。沈默已经追加了三次预算。累计花出去白银一百八十万两。据最新的估计,如果要保质保量的按期完工。还的追加二百万两左右。

    竟然高出当初预算的三倍,这一方面是因为改道黄浦江,多了一大块预算;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了证卷交易所,融资不再是问题——所有大商家都看好吴淞江的将来的前途。也愿意慷慨解囊,购买沈默行的债卷,因为那是以吴淞江的未来收益为抵押。

    既然资金上不再是问题,沈默便决定将吴淞江的痛疾一次|性|解决。让苏州府五十年内不再受水旱所困,让未来的‘吴淞——黄浦’航运线,可以承担起庞大的货运量。

    的,未来是美好的,比如若菡的肚子已经看出变化了,据说这时候只要好生调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让沈默十分开心;柔娘也愈幽怨了,每次看沈默的眼神。都仿佛含着控诉。要说这沈默也有够|变||态,竟然越是这样,就越不着急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也不都是好消息,比如6绩那帮人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迅,苏雪姐弟三人的蛊毒依然无解,每日都要经受一番噬骨的痛苦,这让苏雪这个做姐姐的,每每心如刀割,却依然束手无策。

    但让人钦佩的是,在身心遭受如此折磨的情况下,她依然将沈默的歌舞班子调|s教的有声有色,在苏州城屈一指当然,这也跟那歌舞班子本身的水平有关。

    只是苏雪不明白,市舶司不是管着对外做生意的吗?花这么大本钱,训练歌舞班干什么?难道要贩卖|人口不成?

    当她终于忍不住,向沈默提出这个问题时,沈默哈哈大笑道:“你想的太多了,我还不至于干那种缺德加冒烟的事儿。”遂正色道:“正要告诉你,三天后,这里将进行第一场演出,你可要督促她们好好准备呦。”

    “单纯就是表演吗?”苏雪轻声问道。

    “不是.”沈默摇头道:“是展示,准确的说,就是在一种艺术的氛围中,展示我们的产品。”未来虽然美好,但现实却不那么乐观——苏州开埠已经一个多月了,市舶司的统计表上,却只有区区不到一百万两的贸易额,至于关税收入。才三万两而已,加上拍卖行的收入,也不过五万两,远远低于沈默的预期。

    经过走访,他现众商家之所以不肯掏钱购货,是因为两个原因导致。其一,想让别人先走一趟,看看商道安全不安全;第二则是他的设计失误了,平准拍卖行的商品,只有名称.数量,不见实物,让惯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人,尤其是外商们,没法下定主意。

    既然找到问题所在,沈默自然要想办法解决,一个是请苏松总兵俞大猷,派舰队护|航,当然不是让俞将军白|gan,按照所护航船队的货物总重,是要支付相当数量的押运费的。当然这个钱不会是市舶司出,而是本着‘谁受益.谁出钱’的原则,让那些被护航的商家|破费。

    对海上风险的恐惧,让商人们很愿意出这个钱;而对于做梦都想造大船.改善装备的俞大猷,也很愿意接这个买卖,双方在沈默的牵头下,一拍即合,签定了保护条约。俞大猷的水军将从崇明岛护航到濠镜澳,然后返航,来回一趟的保护费收入,都够他造两艘大舰的!

    而对于后一个问题,沈默决定搞个产品布会,起先想借鉴后世的‘广|交|会’之类,但一想那种赶大集似的营销,只适合廉价货。而大明朝的丝绸也好.瓷器也罢,都是在世界范围内广受追捧的货物,据那些西洋商人说,在大明朝普普通通的一件瓷器,一尺绸缎,到了欧罗巴,都会成为一般家庭的奢侈品!

    而根据沈默的历史知识,到三百年后的ya片战争前,这些商品还为中国|zheng府赢得大量的白银净流入!

    如此长久畅销的硬挺货。自然要好生策划一番,把高端品牌做起来。再带动中低端的销量,这才是赚钱的不二法门。这就是一个定价权的问题,如果你把自己的好东西卖贱了,就等于把定价权交给别人,让人家低价就货,再运回去卖个高价。钱全都被他们赚去,你还被骂的傻子。

    这种事儿沈默可不干,他要将定价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精心设计了一场产品布会,邀请所有的富商参加,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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