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摸天的确带来了杨奉的口信,一发现倦侯失踪他就前往北军,可是一名无官无职的侯府教头想进辕门谈何容易,他等了整整一天才被允许入营,又等了许久才得到杨奉面授机宜。 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寻找倦侯的下落。

    杜穿云曾经跟踪过马大,可惜经验不足,在荒野中失去了目标,杜摸天找人的办法比较简单,向江湖好友打听,一路问到了京北的怀陵,差点被留下脱不得身,等他终于在拐子湖河边寨找到倦侯时,已花去两天时间。

    “找你真是太不容易了。”老爷子将一大碗水一饮而尽,打量屋子里的三个人。

    晁永思的尸体被搬走了,东海王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凳子上,一脸阴郁地陷入沉思,不要命依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用短刀削一块木头,偶尔抬头向外遥望。

    “杜老教头,这位是小春坊醉仙楼的好汉,人称不要命”

    不要命冷淡地说:“打住,我是厨子,不是好汉,来这里也不是为结识‘好汉’的。”

    杜摸天笑着拱手,道了一声“久仰”,转向倦侯,收起笑容,“这里说话方便吗?”

    韩孺子点头,整个河边寨的安危都系于东海王一身,他绝不会再让这个弟弟离开自己的视线。

    “杨公希望倦侯即刻前往北军。”

    “嗯。”韩孺子相信杨奉,但也需要听听原因。

    杜摸天又看了一眼东海王,稍稍压低声音,“杨公说,大批皇亲国戚受到朝廷暗示,都在上请战。自愿投军报国,倦侯也应如此,切不可再京城,杨公已经在北军为倦侯铺好路,只等倦侯人到。”

    “夫人也建议我上请战。”韩孺子既高兴又惊讶,原来崔小君与杨奉不谋而合。

    角落里的东海王突然跳到地上。“哈,我知道了,给你写信的人是表妹!崔家怎么会出她这么”东海王突然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急忙闭嘴,又坐凳子上,呆呆地假装雕像。

    “原来倦侯已有准备,那就更好了。咱们这就发出吧,不能进城,只能绕行。快一点的话,今晚也到了,杨公会派人接应。”

    “寨子里有七百多人,其中一些是老幼妇孺,没有马,只有几匹骡子,恐怕走不了太快。”

    杜摸天略显意外,“倦侯没必要带上所有人。顶多五六人,离开河边寨之后我能找到马匹。”

    韩孺子沉吟不语。

    东海王忍不住出言讥讽。“嘿,他又来‘妇人之仁’了,连寨子里的猫狗都要带走吧。”

    杜摸天劝道:“倦侯宅心仁厚,这是好事,可眼下的确不是时候”

    韩孺子摇头道:“不,我在想一件事。杨奉请老教头来找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在河边寨收了一军队吧?”

    杜摸天是老江湖,这时也不自觉地挠头,依他进寨之后所见所闻,这根本不能算是军队。

    “我在北军能做什么?”

    “这个杨公自有安排,但他没跟我说。”杜摸天答不了。

    东海王大笑。“这还猜不出来吗?太后让一群皇亲国戚参军,无非是为了给我舅舅施加压力,你们能做什么?当然是给冠军侯当侍卫,每人都顶一个将军的头衔,去边疆走一圈,欣赏塞外风光,等太后目的达到,你们就可以家了,人人加官晋爵。”

    东海王盯着韩孺子,“至于你,加官晋爵是没有可能了,杨奉也不会让你来,可是别以为他会辅佐你称帝,想想吧,杨奉是怎么说服冠军侯接受你的?还不是跟崔家一样,要利用你的身份?你信任杨奉,杨奉却早已改换主子,冠军侯前途远大,你比得了吗?”

    杜摸天低声道:“倦侯别听他乱说,杨公不是那种人。  ”

    “哪种人?”东海王离开凳子,大步走来,“你认识杨奉多久?他是个太监,为了权势,敢对自己动刀,这种人会对谁忠诚?”

    杜摸天认识杨奉没有多久,不愿与东海王争论,扭头看向一边,门口的不要命与杨奉应该更熟一些,却也不肯为他辩护。

    东海王不放过一切反败为胜的机会,真诚地对韩孺子说:“我之前的提议还有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表妹对你一心一意,她是崔家的女儿,极受老君和我舅舅的宠爱,有表妹在,你还怕崔家会害你吗?一家人难道还不如外人可信吗?杨奉会让你吃大苦头的。”

    韩孺子笑笑,“谢谢你的提醒。”

    东海王眼睛一亮,“你想明白了?”

    “嗯。”韩孺子转向杜摸天,“麻烦杜老教头去见杨公,跟他说我在河边寨组建了一只三千人的义军,请他为义军争取一个旗号,我在这里等候。”

    杜摸天和东海王都显出惊讶,一个说:“倦侯不跟我一块去见杨公吗?”另一个说:“你哪来的三千人?只有几百名无知百姓。”

    韩孺子道:“杨公若了解这边的情形,也会同意我的做法,我不能只身投奔北军,那只是换一个囚禁场所而已。”

    东海王感到不可思议,“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向我舅舅要粮草兵甲,向太后要网开一面,向冠军侯要旗号,再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要向匈奴人借兵了?你知道建立一个旗号有多难?得由兵部请示、皇帝充许、大都督府授旗冠军侯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韩孺子点点头,“请杜老教头将东海王这番话照样对杨公说一遍。”

    “啊?”杜摸天和东海王又是同时一惊。

    “没错,我在向太后、崔太傅和冠军侯提出条件,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天下皆知。”

    东海王一脸惊愕,突然跺脚哼了一声,到角落,坐到凳子上,再不肯多看韩孺子一眼。

    杜摸天仍然不太明白倦侯用意何在,可是没有多问:“好吧,既然倦侯已经做出决定,我这就去找杨公,明天日落之前我就能赶来,请倦侯小心。”

    韩孺子送到门口,看着杜摸天上马离去,再望一眼寨子,义兵三五成群,都在小块议论着什么。

    不要命一直依靠门口,这时道:“大家都想一夜暴富,你却偏偏要做长远打算,嗯,挺有意思。”

    韩孺子笑着退房内。

    义兵大都是受望气者蛊惑而来的,指望着通过一次起事,在几天时间里就将废帝重新送到宝座上,然后颁布一道圣旨,铲除贪官污吏,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结果废帝却要带他们去往遥远的北疆。

    “他们就是因为拒绝官府的征粮征兵,才走上险路,为什么要跟随我去抗击匈奴人呢?”韩孺子提出疑问。

    不要命漠不关心,东海王不屑地发出哼声。

    “麻烦来了,别离我太远。”不要命说,收起短刀和木片,走到角落里,站在东海王身边。

    东海王愤怒地盯视他,没有得到应,无趣地垂下头。

    房门敞开,一群人站在门外,带头者是晁化,同时向“皇帝”抱拳行礼。

    “请进。”韩孺子说,站在屋子中间,与不要命相距七八步。

    只进来五个人,其他人仍留在门外,但是能看到、听到屋里的场景。

    “诸位有什么事吗?”韩孺子问。

    五人低头,互相谦让了一会,最后还是晁化抬起头,说:“我要为父亲报仇,请陛下允许我带一批人离寨。”

    “晁将军找到仇人的下落了?”

    “还没有,不过既然知道是柴府的人,应该好找。”

    韩孺子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问道:“诸位还打算来吗?”

    不只是这五人,连外面的人脸也都红了,头垂得更低,晁化是他们的头儿,脸红也得由他说话,“我们来投奔陛下不是为了当兵打仗,陛下要去北边迎接匈奴,我们帮不上忙,请放我们走吧。”

    角落里的东海王小声对不要命说:“我敢打赌,他又要当‘孤家寡人’了。”

    不要命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敢兴趣。

    东海王瞥了一眼不要命背后的两柄短刀,不再吱声了。

    “诸位仗义而来,谈何‘放走’?”韩孺子没有显出半点气愤,拱手道:“诸位想走,随时可以走,我只有一个请求。”

    “陛下请说。”晁化马上道,辞行如此容易,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我希望能给诸位一点酬谢。”

    东海王露出做呕的神情,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嘲笑,晁化等人的脸色却更红了,门外有人大声道:“陛下对我们已经很好了,我们又没为陛下做什么,不配得到酬谢。”

    韩孺子正色道:“诸位肯来河边塞,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些许酬谢,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诸位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三天,顶多三天,酬谢就能到,希望诸位能够多等一段时间。”

    屋子里的五人互相看了看,又转身与屋外的人看了一会,晁化转向韩孺子,“我们的确不配得到酬谢,可是愿意为陛下多留三天。”

    韩孺子表示感谢,将众人送出房间,虚掩房门。

    东海王鄙夷地说:“你还真是虚伪,其实只要你开口,这些人就会多留三天,何必假装有酬谢呢?”

    韩孺子还没吱声,不要命开口了,“为了脸面,他们会口头同意留下,为了酬谢,他们才会踏实地留下,倦侯做的没错。不过若是让我猜,你等的不是酬谢,而是一次危机。”

    “两样我都在等。”韩孺子说。

    他想,河边寨已然不是隐蔽所在,危机来得会比酬谢更早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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