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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ue nov 25 22:41:59 cst 2014

    episode 02 重遇·绯红之花

    【6】

    阴影者。

    从内部结构的反向滋生的世界之敌。

    至善至美,连鞋跟都不染微尘的芙兰女神,为了维持自己的至善至美而分化出的背阴面,是与女神的存在对立的,世界自身的黑暗。

    作为其本源的,是黑翼血瞳的王者,末世的巨龙撒加,传闻它蛰伏在不可触及的阴影境界之内,吸取人世的黑暗积聚力量,当它携阴影万军重临世间之时,圣山倾覆,世界崩毁,从此再无阳光。

    那是凝聚在这个曾经经历过近乎覆灭的伤痛的芙兰世界的,真实的传说。

    同时,也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却永远也不想回忆的。

    最深的梦魇。

    十一年前。

    那个将我生命里所有的轨迹粗暴地撕毁并重铸的十一年前。

    就是这样的月光。

    如亡者的瞳孔微暝的,血色的弦月。深重的黑暗压制着一切,不同于往常的夜,而是仿似要凝成液体滴落,固化成实体的恐怖的黑暗。

    一切,都仿佛重演。

    菲斯的左手抓着我,右手抓着蜜思。我们惊惶地逃窜在街灯明灭的小巷,不敢去想耳边仿佛恶鬼呼号般疹人的风啸,更不敢回头望。

    逃离,是我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即使我们连那在身后如影随形的恐怖究竟是什么都不曾看清——也或许,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影子本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逃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我们逃到哪里,也永远无法摆脱自身的影子,自身的黑暗。终有一天,会被它吞噬,被它替代,成为受恶念驱使的行尸走肉吧。

    就像早已离我而去的,家人一样。

    下意识地,我侧转头看向菲斯,因为是近乎执着地拽着我——和蜜思——的手,所以领先我们一个半身的少年,只能瞥见他精致半长发下秀气如少女的侧脸。老实来说这样一张不算充盈着阳刚之气的面容放在平时是不能给人太多的安全感的,相比之下更像是镜花水月,绮丽却有着消逝的危险。

    然而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看到他的侧脸我感到无比地安心。

    毕竟,在这样的时刻里,他并未抛弃我们独自前行。

    而是,紧紧地攥住了我们的手。

    我们。

    也就是我和蜜思。

    第二时刻的目光,我投向了右边以和我相同的狼狈姿势面前跟随在疾驰的菲斯身后的少女。

    虽然在中途发生了让人无暇他顾的变故。可是,果然吧,有的秘密在捅破的一瞬间,便是永远也无法重圆的碎片了。同时地,也再也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了。她就是以那样堪称热烈的眼神,直直地看向菲斯高挺的鼻尖。

    那目光炽烈得,仿佛是就算阴影者也畏惧靠近的光源一般。相比之下,我却相形见绌了。并没有狂热的爱慕感,有的只是虚无缥缈的“信任”而已。

    或许真的和少女说的那样。

    我和她对待菲斯的心情是不同的……么。

    “菲斯……我们到底是在往哪里跑啊。”

    下到下层区以后,不再那么洁身自好的地面从光滑变得有些崎岖了。就在几秒钟之前,一块松动的石板便差点将我绊倒。虽然并非为了今日进行过仔细的甄选,但抱着“至少不能给菲斯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心情选择了一双做工精致的厚底小皮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成了妨碍行动的元凶祸首。

    “面对阴影者的时候,一定要找到光明力量强的场所接受庇护,否则便会被吞噬进无限的深渊里。”菲斯说着,“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场所,跟我来。”

    安全的……场所吗。

    虽然从刚刚开始我便有所疑惑,毕竟任是哪个有着常识判断力的人都应该不会认为错综复杂连灯光都式微的深巷,真的会比离千叶女王的秩序守护更近的上层区旅馆更为安全吗?

    可是。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样的关头怀疑菲斯的。

    如果连他都怀疑了……那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呢?

    思考的瞬间。

    从眼前的黑暗中,一闪而现的黑暗。

    原本像是不可能真实出现的悖论一般的画面。就像是将手探进自己的身体里,粗暴地将自己的灵魂牵扯出来一般,然后在可以被分辨的时间里,像雾气那般凝成实体。

    阻挡在我们面前。

    一个类似人形,却绝对不是人本身的存在。无论是尖锐得近乎武器的指爪,干涸到只是静静贴着骨架和肌肉的漆黑的皮肤,没有眼睛只有比漆黑更黑的空洞的瞳孔的面容,还是从身后肩胛骨的位置延伸而出的,类似蝙蝠的翼膜。

    那是灵魂堕落污秽后的悲哀存在。

    受黑翼巨龙撒加驱使的行尸走肉。

    阴影者。

    如果不是真的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到现在一定都还心存侥幸吧。

    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嘛。

    如果阴影者真的能够随随便便地突破远古神祇设立的封印进入到一族主城的内部,那这个城市中的人又怎么能做到有恃无恐地坐在酒馆里谈笑风生呢。

    事实上,不仅仅是女王帷幕,在五大灵族主宰的五片大陆之上,阴影者毫无征兆地突然袭击,这样的事也从未在历史中发生过。

    不,或许说“从未”太过绝对了吧。

    发生过一次。

    就在,十一年前。

    “啧,追到这里了吗。”我的右手,将菲斯此刻的心情毫无遗漏地传达向我的右手。

    “看来除了正面解决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呢。”

    以尽量平淡的语气,这么说着的少年,秀气的眉宇间,一闪即逝的锋芒。

    故事到这里,应该能够算作一个节点。

    什么是节点呢?那就是情节突进或突变的转折点。和之前赘述过的“成人祭”是一个道理,是一个足以界定事物本质状态改变的,在人的主观意志下被夸大到产生了比原本更深层次意义的时间刻度。

    也就是一个临界值。

    跨过那条虚无缥缈的白线,说不定就从一个故事,走向了另外一个故事了。

    呐,你是否会相信,世间存在着这样一个动作,在特定的时间,场合,气氛之下,可以在一瞬间改写所有的一切,否定所有的一切。

    就像是冒险故事里经常作为转折语的”从那一刻开始,少女的命运之轮彻底地偏转了。“

    就是这么一个可笑的,完全建立在抽象思考中的强加的”节点“吧。

    但是,就在那个瞬间。

    就在菲斯做出那个动作的瞬间。

    艾雅·卡桑蜜雯十八年来一直坚信的世界。

    轰然崩塌了。

    ”咦——?“

    少女的惊呼。

    与其说是面对阴影者的恐惧……倒更不如说是,出乎意料?

    对于菲斯,会带着无比温柔的表情,将她整个推入阴影者的怀抱的,出乎意料?

    没错。

    他只是做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而已。

    仿似随手,仿似不经意,甚至连牵着我的左手都没有丝毫动作地。

    用右手将蜜思推到了阴影信徒的身前。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

    成为了崩坏我好不容易构筑好的,自认为坚硬无比,实际上却脆弱如沙雕的世界观的,最后一记推手。

    蜜思,就这样被他背叛了。

    不,那已经不是背叛所能包含的涵义了。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所以他轻轻放开牵着我的左手的时候。

    我仿佛在一个瞬间失去了一切。

    佩戴在腰间的,与其说是武器更不如说是装饰品的贵族细剑。他曾经在晚餐的时候告诉过我,那是他家族流传至今的遗物,是高贵族群尊严的象征。

    而就在这个夜晚。

    在这个为血色魔瞳所凝视的撕裂一切的夜晚。

    他就那样一如往常优雅得体地抽出了那把剑,然后把”高贵族群尊严的象征“,轻飘飘地送进蜜思的胸口。

    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为花儿做着园艺的修剪。

    就那样迎着蜜思难以置信的眼神,毫不在意地将剑的尖端深入进被阴影者禁锢住的少女的身体里。

    ”菲……“

    菲……斯。

    为什么……

    然后,血色之花缓缓绽放。比起浊重的现实,轻盈得如同幻梦的血雾升腾而起,仿佛一切都不过是画家笔下悲伤的构图而已。

    然而,蜜思就算是在梦里也不会想到吧。

    发生在她和菲斯身上的故事,会是以这样的形式结局。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优雅的剑刃一分一毫地没入自己的胸口,看着自己的灵魂一分一毫地坍塌。

    而我,除了怔然地瘫软在菲斯的旁边看着一切的发生,什么都做不到。太突然了,来不及阻止,这些都不是借口吧。

    我只是,被彻底抽离了灵魂而已。

    被闪电击中的自我囚禁之塔,我的灵魂正从塔顶坠落。像是堕入混沌的思觉,四周的一切声音一切画面都好像听不到看不到了。

    唯一能够感知的,就是少女逐渐空无的双眼,和少年嘴角怪诞的笑意。

    可悲的是就在几个呼吸之前那少女的眼神还是如同水晶般闪亮而透明。

    可笑的是就在几个呼吸之前,我还将少年的笑容当做是他的温柔。

    就在那个动作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不,应该说这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只是,之前的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终于不动了呢,终于不动了呢!“

    崩坏成碎片的角色设定。癫狂到扭曲的笑意。

    ”其实啊从白日里我就隐忍不说,我呀,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了,又吵又闹又粘人,毫无贵族的优雅风范,竟敢打搅我和艾雅小姐的约会,光是这一点就不可以原谅呢。“

    ”仅仅这样就死掉实在是太便宜你了呢……这样吧,让我把你也变成黑暗的眷属,从今往后好好地奴役你来作为对我的补偿好了。不过在那之前——“

    抽出。

    插入。

    ”果然还是作为生命体的时候最有趣呢,红色的血液,究竟能一直流多久呢?啊啊,我的衣服都被你肮脏的血液弄脏了呢,既然如此……“

    切断,切断。

    ”有趣有趣……一想到之前还神气活现的你现在就这样被我剐成一块一块,就感到发自内心地愉悦了呢……所有胆敢污染我和艾雅小姐的美好记忆的,统统切成碎块好了——“

    这么近乎自语般扭曲地将头转向我。

    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发现。

    从白天开始便只看到过菲斯的右眼,也就是并没有被刘海刻意遮住的那只眼睛。

    而他的左眼。

    直到现在才是第一次看到。在一阵穿过小巷的悲怆的风中。

    是血红,是如深夜天穹赤色之月那般的血红。

    那是阴影者独有的颜色。

    那是他隐藏的眼睛。

    也是他隐藏的真实的自我。

    ——原来我一直以来倾心神交的,就是这样一个隐藏在伪善表皮下的“怪物”么。

    我突然,很想笑。

    有些奇怪吧。在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惊慌失措,而在冷静下来后,看到自己的伙伴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去,会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而当得知了十一年来唯一用以取暖的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的时候,应该会无可抑制地悲伤……才对吧。

    可是奇怪的是,那一刻的我,心里完全没有这样的情绪呢。

    我只想嘲笑。

    因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既然是真实的模样,那么无论多么残酷,多么让人绝望,都是无法去反驳的不是么。

    我想嘲笑的,只是十一年里面自欺欺人编造出谎言的自己而已。

    十一年。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瞬间,近乎相同的画面的重演。我才知道,原来这十一年里,我从来未曾踏出一步。

    ——是的,就是这样。

    ——这是个行将就木的世界。没有温柔,没有幸福,没有和平也没有均衡,有的只是伪装,绝望,战争和歪曲。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世界如其所愿般灭亡吧。

    那个声音,在我坠落的灵魂耳边低语,语气里带着诱惑的颓靡。

    “啊啊,来了,这就是艾雅小姐蕴含的意志么。果然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华丽啊。”

    莫名的赞叹。仿佛听到了我心中的声音一般由衷的感慨。

    “艾雅小姐,刚刚的小插曲还请不要介意。让那么低贱的鲜血染红你纯白的裙摆,还真是作为守护者的我的失责呢。”

    菲斯走回我的面前。

    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阴影者包围。

    不,应该说是簇拥。

    再一次地,以无可挑剔的贵族利益优雅地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吻下去,紫色的右瞳依然平静,血色的左瞳里却躁动着无比的狂热。

    “请不要担心,我是不会伤害艾雅小姐的。艾雅小姐的话,和那个低贱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只有艾雅小姐,能让我屈膝的只有艾雅小姐而已……十一年来我一直都在远处守望着艾雅小姐,你的一切,你的肉体和灵魂,你的美丽与忧郁……这些我都能够明白,终于有一天我发出了感叹,啊,原来这就是我发誓效忠的存在,比黑暗本身更深的黑暗,你就是——”

    不是无法反抗的。

    对于作为阴影者的菲斯,对于他令人作呕的说辞和行为,不是无法反抗的。然而,在崩落的整个世界面前,对于他一个人的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不可能反抗这个世界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选择——

    “不行的哦。”

    那个无法界定的瞬间,像是在打断着菲斯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单词,又像是响应我心海的流动般突兀响起的声音。

    陌生中带着些许的熟悉,轻佻中沉淀着让人无法不去顾及的坚定,优美得如同散落的珍珠项链,在诡谲的血夜里流转着圣洁光辉的。

    少女的声音。

    下一刻,漫天的绯色淹没了我的眼睛。

    那是剑的影子。

    “不得不说,雾灵的孩子还真是好骗呢。”

    如花般绽放的剑影,华丽而致命的诱惑。菲斯的身影,仅仅在一瞬间便被吞噬了。

    甚至连表情都来不及有所转变。

    甚至连被撕裂的痛苦**都没能发出。

    剑影散去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仿佛根本就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

    仿佛残留在我手背上浅浅的吻痕,也不过是精神错乱状态下我的主观臆想而已。

    本该消逝的事物,最终的消逝。

    可是……真的只是那样么。

    轻巧地停落在我身前,笼罩在虚无缥缈的红雾披风之下的,纤细的少女的身影。

    以及从兜帽的缝隙间,悄然乍泄的一缕赤红的发丝。

    她……就是在酒店中遇上的那个神秘的旅人么?

    回想起来,那时的菲斯还形容她是“不详的存在。”

    可现在,将我从“无可挑剔的翩翩公子”手中拯救下来的,正是这个“不详的存在”。

    不得不说,雾灵的孩子还真是好骗呢——她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啊哈。或许,还真被说中了吧。

    竟然一直被欺骗着,欺骗了十一年,一直以来将错误当做是真理,直到这一个瞬间才终于揭晓真相。虽然,那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真相。

    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女的出现,似乎打断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

    是什么可怕的事呢?

    再次往内心深究的时候,却不能听到回音了。

    就在下一个瞬间,名为“菲斯”的存在彻底消逝在这极黑的空间中的下一个瞬间。簇拥在狭窄小巷里的所有的阴影者,像是被摘取了触角而暴走的昆虫,在疹人的咆哮中朝一齐我们扑了过来。

    他们的爪牙汹涌如黑夜的海潮。

    “妨碍美丽的女士间的谈话可不是绅士所为。”

    新的声音,从左侧的屋檐响起。在红月的剪影下,戴着宽檐帽的男人,从背上取下长管猎枪,随手一枪扣在了离我们最近的阴影信徒的胸口。

    砰。

    然后,凝聚的黑色就仿佛墨汁一般四散洒落,再也不成人形了。

    “呃啊啊啊啊,一起上吧,肮脏的小杂碎们!”小巷尽头的阴影,一个身材壮硕到超越了灵族应有的极限的男人摩拳擦掌地走过来。

    “嘿嘿,看来要大干一场了呢兄弟们。”隐藏在大块头的阴影下,不仔细留意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的小个子,操着一口阴阳怪气的声音,百无聊赖般将手中的物什挥舞生风。

    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他们肩后仿若红雾的,血色的披风。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

    阴影者是受到负面能量支配的亡魂所凝聚的实体,受破坏和杀戮的本能驱使的行尸走肉,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有惧怕,对于伤害的抗性比本体强上不少,不是破坏中枢核心的话很难对其造成伤害。

    对于普通的灵族来说,无惧痛苦无惧死亡的阴影者简直就是无法与之为敌的梦魇,然而在这几位不速之客的面前,情况却仿佛是完全的一边倒。

    带着宽檐帽的男人,以极高的射速连发着致命的银白子弹,每一刻都准确无误地贯穿了阴影者的中枢,将之彻底击溃。

    高大威猛的男人,挥舞着仿佛加持了源能外装的双拳在狭窄的小巷里纵横辟阖如入无人之境。

    矮小精悍的男人,手中的幻影灵活地伸长或减短,在小巷的墙壁上划出金属的声音,将试图逃窜的阴影者的去路阻拦。

    近乎碾压地,风卷残云地,将目所能见的阴影信徒全部泯灭了。

    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在寂静得仿佛连风都噤声的小巷中,一明一灭的微弱灯光下,他们的影子站成一排。

    “喂,这样就结束了?”高大威猛的男人。

    “看来是结束了呢。”矮小精悍的男人。

    “不,应该说是还没开始吧。“带着宽檐帽,语气玩世不恭的男人。

    “既然这样的话……”

    最后开口的,是站在他们三人中间的,唯一的少女。

    像是轻声地自语一般飘忽的语气,侧扬着兜帽下的面容看向漆黑的天际。在我未曾察觉的某一个时间,那痕血色的弦月已经彻底隐没在了厚厚的阴云之后。

    像是……撤离了。

    “终于可以开始正事了呢。”

    似乎看到了满意的状况一般轻轻舒展的语气。

    她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像是要伸一个尽兴的懒腰,实际却是抓住了掩盖面容的兜帽的边缘,向后掀开,然后潜藏于下的神秘,仿佛尘封了上千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宝藏般,渐渐地显露出来。

    她的下颌。

    她的嘴唇。

    她的鼻尖和脸颊。

    她刘海的末梢。

    还有,她的目光。

    她将目光投向我所在的方向。

    凝视。

    那是一对美到让人心颤的瞳孔,像是盛开在纯洁雪野上忘情的花,颜色是像血也像火的深红。致密的长睫像是女神的工笔细腻地勾画出那修曲的轮廓,柔婉妩媚中却蕴藏着卓然的英气,恰到好处的眉弓上,悬着一对修长却浅淡的秀眉,像是意犹未尽的收笔,将整个故事化作一个未完的悬念。

    而我,则是毫无保留地整个灵魂深深陷入了那个美得像两汪没有尽头的湖泊的,未完的故事里。

    迷失了自我,忘记了时间,用掉了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做不到。

    那是比和她擦肩而过更致命的吸引,足以让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的邂逅,无论是这个流血的深夜,还是铭刻在我脑海里群魔乱舞的杂念。

    全部,抛在了一边。

    仿佛,我从非常悠远的之前开始,就一直在洗礼净身,等待着这场对视的到来。

    瞬间。

    也也许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那之前,我都并没有从那对瞳孔里,读出一丝一毫的熟悉,只是好像逐渐接近一般,那幻美的红色在我的眼前漫散,像是要将我的世界整个侵占一番。

    然后,我感到有什么纤细揽住了我的腰而与此同时另外的什么温软顶住了我的胸。

    击碎了一切沉溺的遐想。

    动情的拥抱。

    “哎呀?”

    “啊哈?”

    “你是艾雅吗?你真的是艾雅吗?”

    恍惚间我听到她以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语调发出那两个音节的时候,只是因为那是某种讶异的感叹,竟然没有意识到那是在叫着我的名字。

    继她的目光之后,第二个让我近乎窒息的是她的拥抱。少女独有的温软的身体紧紧地和我贴合在一起,纤细的胳臂穿过我的腋窝将手指相扣。她的膝盖顶着我的膝盖,她的鼻息搅乱着我的神经。

    ——喂喂。

    ——从那样神性的姿势突然发生这样的展开……小姐你真的不是角色崩坏了么?

    我有些哭笑不得。

    有这样一种生命,他们生来便不平凡,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像是在漩涡中心,仿佛世界是围绕他们在转动,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可一世的骄傲,而是你无法忽视他们,就像你无法忽视正午的阳光。

    她就是那样一种人。

    洋洋洒洒泄落的长发,比红更生动的颜色,让我想起了深秋的枫林,而当她侧目扬首,以手背潇洒地将每一缕发丝捋至脑后,那颜色协同着光晕流动起来又像是风过枫林,整个世界像火一样摇曳。

    我怔怔地看向她的脸,这次她和我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我能够看清那完美得好似女神以自己为模板镌刻而成的面容,柔和的轮廓,精巧的双唇与鼻弓,还有美到让人心颤的赤瞳外纤长致密的睫。

    ——她叫着我的名字。

    ——毫不犹豫,清晰笃定,就像在直呼熟识多年的旧友般,叫着我的名字。

    她是谁?

    为什么这么模糊又怎么熟悉,在我过去的生命里什么时候邂逅过这样完美的生灵?

    在我发问之前,她却先一步掩饰不住激动地回答了我的疑问——“我是薇萝啊,你还记得我吗?”

    她突然又一次逼近我,将本身就聊胜于无的距离真切地缩减至了零,温热的双唇就这样绵绵地印在了我的面颊。

    这是我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亲吻。但是怎么说呢,身体并未反馈出想象当中的排斥,而是仿佛很享受地,攫取着那每一寸的温存,好像干涸已久的土地在突如其来的甘霖下舒缓地呼吸,好像,她本来就是我的亲人一般。

    薇萝,薇萝。

    我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名字,仿佛那是封印着上古神异的最后一道咒语。

    “……薇萝?”

    “薇萝妮卡·甄妮斯的那个薇萝?”

    “是啊。我们在赈灾大会见过的,在十一年前。”

    她将轻贴在我面颊上的笑靥稍微抽离一定的距离,微幅地偏转了头部,灯光下长发便像熔岩瀑布那般斜斜地流动了几分。

    就像刚刚的突然转变一样。

    她的语气,再次微妙地不同了。

    “想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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