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石亨紧蹙着长眉,英气勃发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姐夫,你也受伤了么,”以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难过,

    “这一切都是姐夫的错,日后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石亨半跪在以青的面前,眼里的坚定如璀璨的钻石一样,赫赫地闪着光,

    以青扯开嘴角,笑了笑:“都是意外,青儿知道,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我们去参加……”

    笑容戛然而止,以青慌乱起來:“大哥,大哥怎么样,有消息么,”

    “已经派人去救了,应该正在回來的路上,”

    以青惴惴不安的问道:“应该是五官健全的,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问,”石亨有些愕然,

    “嗯……齐中远拿大哥的耳朵威胁过我,”

    石亨脸上的表情又冷了一分,以青是怎么度过的那一天一夜呢,从抓到的那个人和黄实本传來的情报來看,大同城已经不再安全了,除了齐中远,还有第三股力量也來到了这里,抓刘阿大的正是第三股力量,

    齐中远不过是來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又吞掉了第三股力量,将刘阿大夺回手中,使了一出空城计,

    大同不能久留了,得想个办法送以青离开才是,

    两人沉默时,门外传來了一声求见:“冯王平求见,”

    以青听后,突然回过神來,轻轻笑了笑:“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姐夫,她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么,”

    石亨看着以青突然展开的笑容,好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梨花,那样陌生的不施粉黛的秀丽,带着自己熟悉的淘气和从沒见过的柔美,一时看呆了,

    “姐夫,”以青听不到石亨的回答,把视线从门口转回來,就看着石亨在发着愣,“怎么了,”

    “……沒什么,”石亨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清了清嗓子,“冯大夫么,一直都有些为所欲为,此刻,恐怕是她自己高兴,想要通报一声吧,”

    以青捂嘴一乐:“姐夫说的对,”

    “冯王平求见,”

    显然,沒立刻得到回复的人不乐意了,第二声请求明显多了几分愤怒,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

    “咳咳……”石亨抬眼打量着以青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笑,“石后不在门口通传,也难为她了,”

    “石后,石大哥去哪了,”

    “去办些事情,”石亨草草带过,连忙朗声吩咐冯王平进來,

    话音未落,冯王平便气鼓鼓的走了进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正是于冕,

    于冕背着药箱、食盒和一个灰色的包袱,看起來就像一棵树,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他随冯王平站定,一眼就看到了小榻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披散着长长的黑发,眼睛弯弯,正笑笑地看着自己,

    那眉眼,如此的熟悉;可是,脸庞却有些陌生,于冕却以为是画里走下來的仙子,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声音轻的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到仙子,好像她会忽然消失不见一样:“青……妹妹,”

    以青笑着点点头:“是我,于哥哥,”

    于冕不可思议地看着以青,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冯王平恨铁不成钢地回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啪,”地一声,打得于冕一个机灵,恨恨道:“非礼勿视,”

    于冕忙低下了头,可是一瞬间又抬起头,明朗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好似无尽的喜悦在眼角眉梢跳跃:“青妹妹,真的是你,”

    “对啊,我不是我,还能是谁,”以青好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讲,

    “因为,因为……你现在这样子好漂亮,我从來沒有见过呢……”于冕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结结巴巴地答道,

    以青这才注意到,自己自从來到大同,从未穿过女装,更从來沒有在他们三人面前穿过,也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裙摆,浅笑道:“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沒有见过,等下换了男装就好啦,”

    “不不不……”于冕连连摆手,却在以青疑问的目光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心里的话來,

    冯王平扫过站在以青边上的石亨,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由于面无表情,显得特别冷峻,

    “刘万金,”冯王平见石亨面色不善的瞧着于冕,连忙低吼住他,“我领你來不是丢人來的,去,把压惊药拿出來,”

    于冕忙答应着从随身带來的食盒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青白花的瓷碗來,微微的冒着热气,端到以青的面前,

    以青看那瓷碗,分明不是军队里的东西,倒是很对冯王平的胃口,想來应该是她的私藏,一时有些感动,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肯与自己分享她的私有物,这些年的真心总算沒有白费,

    她一边伸手去接,一边笑着对冯王平说道:“师父,好久不见,”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好久不见,刚刚不是还见过么,你不是那谁得了麻风病的妻子,”冯王平看着以青眨眨眼说道,脑海中浮现着她满脸红疹的样子,

    她与以青说笑着,却也注意到石亨想要接过药碗,于冕却一直不肯撒手的小动作,连忙一扬手,轻拍了拍于冕的手背,将药碗接了过來,不理会于冕抗议的表情,将碗放在以青手中,语气难得温和:“受苦了,丫头,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以青弯起毛嘟嘟的眼睛,捧着温热的药碗,小口小口的啜着,却不舍得一饮而尽,

    能再见到他们,真好,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情在以青的心中飘荡着,

    “冯大夫,”一直未出声的石亨看着与以青挨着坐在一起的冯王平,沉声吩咐道,“青儿手腕受伤了,麻烦你给处理一下,再就是帮她做个全面的检查,看看还有沒有其他的伤口,”

    冯王平还未答话,于冕却失声喊了出來:“青妹妹受伤了,哪里伤了,谁伤的你,我帮你擦药,”

    说完,就卸下身上背着的药箱和包袱,叮叮咣咣地翻找起药瓶來,

    冯王平按住他的胳膊,语气平淡地提醒他:“擦药也轮不到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先回吧,”

    于冕这才惊觉,青妹妹和他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已经长大了,要守着礼法,

    他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一回身便往外走去,慌得都不曾向石亨告退,

    冯王平看着他消失在帐子外的背影,有些无力地对石亨解释道:“这孩子,就是这个毛躁的性子,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将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石亨眉心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被以青说的话止住了:“姐夫,于哥哥从小就这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吧,”

    这样亲厚的语气,让石亨微微愣神,自己忘记了,于冕可以算作是 以青的青梅竹马,二人小时候那些两小无猜,自己也是见过的,什么时候于冕已经变成了需要以青跟自己讨人情的重要的人了呢,

    这样的问话,让石亨蹙眉,自己才是外人么,

    怔忪间,石后在帐外求见,石亨想叫他进來,却发现以青还是女子打扮,便对冯王平说道:“青儿就交给你了,她还需要一套男装,”

    “我早就带來了,”冯王平拍拍于冕留下的包袱,看着石亨的眼睛,“只是,我们还需要一间无人打扰的屋子,”

    石亨点点头:“在这里就好,我会吩咐下去,严加把守,冯大夫请便,青儿,你……”

    以青正喝着药,听到石亨叫自己,扬起一双黑眼睛,充满疑问的看着他,

    “……好好睡一觉,”石亨的目光深邃悠远,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以青凌乱的长发中露出的一张白白的小脸,,半晌,才说出一句简短的话來,

    冯王平一直目送着石亨的银白色铠甲消失在帐外,方把目光收回,从包袱里拽出一件兵服來,正是以青之前穿过的,

    她抖了抖衣襟,放在了小榻的另一边,便想帮助以青换下女装來,

    “來,我看看,哪里伤了,”

    以青顺从地伸出手腕,传來一阵撕扯的疼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腕上的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身上白色的袖口已经被鲜血浸透,粘在了皮肤上,

    红色的血迹好像一朵朵梅花,在以青的身上绽放,袖口,胸前,星星点点,正是齐中远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她命运里出现过的证据,

    冯王平利落的为以青包扎好手腕的伤口后,帮助她换上男装,才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的像个萝卜一样了,

    “丫头,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肿成这样八成是伤到骨头了,怎么不早说,”冯王平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抓狂的表情,她一边仔细的判断这以青的脚伤,一边不停地数落着,

    “嘶,,”冯王平这一碰,以青才觉着冷汗流下來了,原來,这么疼呢,

    怎么刚才都沒有感觉呢,

    她抚摸着换下來的白衫上的血迹,看着自己的手,那种温热黏腻好像不曾远去,轻声问道:“师父,你杀过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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