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庄思楠看了一眼陆瑶和梁覃,最终定格在梁覃的身上,“梁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梁覃不似任欣盈那么激动。

    昨天他提前知道,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和过程。

    当时没有给他机会,他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西木。这是我费尽了心血创立的公司,我不可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就是这么简单。”庄思楠懒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自若,很是悠闲。

    “所以,西木能有现在的成就,也离不开你在h集团做内应的功劳,对吗?”梁覃问。

    陆瑶眉头紧锁,等待着庄思楠回答。

    庄思楠并不在意他这话里带着的刺,淡笑,“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你的本事吗?西木在你手上,发展如此之快,我都很是意外呢。”

    梁覃深呼吸。

    如今,他也是真的看不清楚这个女人了。

    好似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不管怎么样,西木落在你手上,比在别人手上强。你能够重新回来管理西木,我很开心……”

    “等一下梁总。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西木,我从来没有想过拱手让人。不管发生再多事情,最终西木只能是我的。”庄思楠纠正着他的不当言语。

    “还有,你可千万不要认为是你把西木让给我的。是你,卖给我的。那笔钱,就当是我感谢你这大半年的努力,功劳和苦劳,都算一起了。”

    庄思楠挑眉问,“如果梁总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汇报,那也请吧。”

    梁覃还有很多话想问,只是现在,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好似,再问都是多余的了。

    “思楠,不管怎么样,现在能够跟你一起经营西木,我觉得很幸福。你放心,我会好好的辅佐你,让西木成为业界最好的企业。”梁覃郑重其事。

    庄思楠笑而不语,垂眸不再看他。

    梁覃还算识趣,走了。

    现在,只剩下陆瑶了。

    刚才这几个人里,只有陆瑶最是无辜。

    “你在西木没多久,人好像都瘦了一圈。这一次,又黑了许多。”庄思楠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陆瑶,语气比刚才要轻快许多,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温柔。

    陆瑶可没有她这么轻松,“你跟霍总,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问为什么她现在坐里,也没有问坐在这里之前她做了什么事。

    敏感如她,她想她一定跟霍昀琛发生了什么。否则,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倒是一针见血。”庄思楠在她面前,也没有去隐瞒。

    “那是发生了什么?”陆瑶追问。

    庄思楠想到那个男人答应她的事,嘴角泛起讥笑,“发生一些,让人难以相信,却又真实存在的事情。”

    “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样?”

    “你觉得呢?”庄思楠反问,“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样?”

    陆瑶被问住了。

    她冷静下来,便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她不会这样。

    毕竟,她那样爱霍昀琛。

    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定不是爱就可以忽视掉的。

    “所以,你不回h集团了。”

    “不回。”

    “那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是庄思楠迄今为止,觉得最难回答的问题。

    下意识的就逃避了,“如果你不想在西木也行,要么回h集团,要么……以你的资历,去哪里都一样。实在是不行,你就回去继承你爸给你打下的那片江山。”她故作轻松的笑了。

    “呵,之前老板不是你,我都能干。现在你是老板了,我为什么不干?有你罩着,比什么都强。”陆瑶也不再去问她的那些事情。

    有些东西,不是非得问清楚问明白的。

    “谢谢。”庄思楠由衷的感谢她。

    她从来没有想到,最懂她的人,最顾及她感受的人,会是那个曾经一点也不对眼的陆瑶。

    她的真性情,想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陆瑶轻笑,“有什么好谢的。记得,给我加薪。”

    “好。”

    ……

    一个象征性的会议,拖拖拉拉了很久才彻底结束。

    老板换了,西木还是正常运作。

    梁覃也没有什么不开心,做着他的本职工作。

    西木手上的项目现在已经足够多了。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西木一定会声名鹊起。

    “庄小姐做事手段果然雷厉风行,过河拆桥的本领也是让人望尘莫及。”

    庄思楠一出公司大门,就遇上了莫少辉。

    莫少辉还是跟之前一样如同弥勒佛般慈眉善目,丝毫看不出他受到了半丝影响。

    “莫先生怎么有空?”庄思楠听而不闻,同样保持着明媚的笑容。

    “庄小姐第一次到西木适应老板的职位,再忙我也得抽空来恭喜。”莫少辉问,“庄小姐还习惯吗?”

    庄思楠笑,“回西木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自然是习惯的。”

    “庄小姐年纪轻轻,做事手段确实是有一套。就算是在下,也自叹不如。”莫少辉那笑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迸射出一抹凌厉。

    这个女人,利用完他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还真是又狠又准。

    “难道不是彼此各取所需吗?”庄思楠面不改色。

    “很显然,庄小姐所取的,可比在下要多得多。”

    “这就没有办法了。就算是彼此帮助,那也是各凭本事。莫先生想要利用西木对h集团造成冲击,我也只是利用莫先生的那点人脉关系替西木巩固金身而已。莫先生可千万不要说公平这两个字。”

    从第一次见这个人开始,她就知道此人并不简单。

    跟他合作,如果不够能力,就会惹得一身腥。

    “哈哈,庄小姐还真是个直爽人。我相信西木在你手上,一定能够超越h集团。”莫少辉很大方的夸赞着。

    “过奖。”

    “由此看来,庄小姐跟我的合作是就此结束了。”

    “世上的任何关系,不管是缘起于何,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庄思楠的意思也很明显,利用归利用,利用完了,该踢掉的就踢掉。

    莫少辉浅笑,“看来,是我小看了庄小姐。”

    “莫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告辞。”庄思楠不愿意跟他再多说话。

    这样的人,能不再结交,就最好不结交。

    莫少辉站在那里,看着她上了车。

    车子开走,他身后的助理走出来,“莫先生,西木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无妨。h集团只是在垂死挣扎。用不了多久,大厦将倾。这个女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能够把那么多资料泄露出来,算是在霍昀琛的心上狠狠的剜了一刀。就算是这个女人把西木收在囊中,接下来她要接受的是霍昀琛的报复。呵,到底是个女人。她再厉害,又怎么扛得起这么大的担子。”

    助理还是没有放松,“可我们的人脉,都成了她的了。”

    “那一点,算不了什么。”莫少辉没有在意。

    “白送了。”

    “能够看到霍昀琛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倾覆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倒也值得。呵,女人就是这么愚蠢的东西。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现在就等着他俩自相残杀,越凶猛,越好。等耗尽了霍昀琛的所有努力,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莫少辉脸上笑容一直未变。

    助理不太明白,“您的目标是霍昀琛,为什么不直接一点,以除后患?”

    “霍昀琛身边那么多能人,我要是做激进一点,会引起反弹的。这种温水煮青蛙的节奏,刚刚好。”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跟霍昀琛关系匪浅,我怕她……”

    “有什么可怕的?当年的真相只有我知道。我给她的那些证据足够证明她父亲的遭遇是霍仁天一手造成的,这些就够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该假手于人的时候,就放手。”

    莫少辉笑着往前走,“没想到,庄康阳有这样一个城府较深的女儿。真是一大惊喜啊。现在不需要我动手,就有人会牵制住霍昀琛了。当年的真相,他永远也不会查出来。”

    “不过,当年逼死霍仁天的人,到底是谁?”助理也很好奇。

    莫少辉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的瘆人,“管他是谁,逼死了正好。我也刚好差这么个替死鬼,他一死,一切都变得正常了。”

    ……

    庄思楠驱车,没有回雍景府。

    她去了贝佳那里。

    贝佳开门,看到她也没理,直接进了屋。

    庄思楠提着酒进去了,“我给你带酒了。今天在家里喝,就算是喝得发酒疯,也没有说你。”

    贝佳一脸不高兴的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盯着她不说话。

    “我还买了烤串。”庄思楠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还有你喜欢的凉拌藤椒鱼。”

    庄思楠的献殷勤并没有换来一个好脸色。

    “庄思楠,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贝佳冷眼,语气一点也不友好。

    “解释什么?”庄思楠盘腿坐在沙发上,开了酒,吃着烤串。

    贝佳深呼吸,“我都听阿枫说了。”

    “他说了什么?”

    “你跟霍总的宿怨。”

    庄思楠喝着酒,笑了笑,“你也说是宿怨了。所以,我还要解释吗?”她摊手。

    贝佳到底还是没绷住,梭到她边上,“不是在帮霍昀琛查他父亲的事吗?怎么最后成了你父亲跟他父亲有渊源?还是这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渊源?”

    “我也想知道啊。”

    “你会不会被莫少辉骗了?或许,这根本不是事实。”贝佳急了。

    庄思楠摇头,“我也希望是莫少辉在骗我,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爸一直给霍昀琛的爸爸当影子。我爸画的那些图,最后都成了霍仁天的作品。而真正费尽一切心血的人,却无人知道。为什么这个世道,会是这样子的?”

    她忽然望着她,“你说,我该怎么做?”

    贝佳哑口。

    她的无力让她心疼,伸手抱着她,拍拍她的背,“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霍昀琛想要赎罪,那我就成全他。”庄思楠拿开她的手,继续喝酒。

    “怎么成全?”

    “他父亲关了我父亲那么多年,我也要关着他,让他与世隔绝。”庄思楠仰头,一瓶酒,全部喝完。

    贝佳震惊,“你要关着他?”

    “是。”又开了一瓶,“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不能因为他父亲死了,就带走我父亲受的那些罪。”

    “那h集团……”

    “与我无关。”

    “可你们是夫妻啊。”贝佳提醒着她。

    庄思楠顿了一下,勾唇,“夫妻又怎么样?”

    贝佳很担心她,“思楠,或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但他没有为他父亲做过半句辩解。”庄思楠盯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无力辩驳。因为这都是事实!他父亲的事业,那些能够流芳百世的作品,都是偷来的!”

    说完,眼眶都湿润了。

    喉咙干涸,只想喝酒。

    她也想醉一场。

    醉了,就什么不用去想了。

    醉了,就不用再背负起这么大的责任了。

    醉了,就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她也不希望这是事实。

    她也不愿意去相信父亲承受过那样大的罪。

    更不想她和霍昀琛之间,隔着这样一条仇恨在中间。

    贝佳看她一口一瓶酒,喝了一瓶又一瓶,那提回来的酒,都被她喝光了。

    “楠楠……”贝佳轻抚着她的肩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错误和罪,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活在过去,我们要向前看对不对?好,不管你跟霍昀琛闹成什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永远陪着你。”

    庄思楠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紧紧的抱着贝佳,嚎啕大哭。

    从来没有这么哭过,从来不知道心可以伤得这么深,这么痛。

    原来,比失去亲人还痛的,是失去了一个原以为可以过一生的爱人。

    她想要好好过日子,结果老天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泪水决堤,打湿了贝佳的肩膀,也哭痛了她那一颗跳动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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