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陆崇明,好像也沒料到这个结果,他笑了笑,道:“这样倒是简单了,”

    顾夜白有点尴尬,但还是笑着说:“嗯,也好,沒离过婚的女人身价还更高些,”

    淡淡地表了态,平静地向着工作人员道了谢,然后滑动轮椅出去,

    陆崇明把玩着那本假证,嘴边那淡淡的嘲笑不加掩饰,他走到垃圾桶,把那本假的结婚证扔了进去,

    顾夜白觉得她的婚姻,就像是这本扔进垃圾桶的假证还虚伪而廉价,

    她淡淡地看了那垃圾桶一眼,滑动着轮椅往前走去,半年多的点点滴滴滑过脑海……

    和陆盛光的协议,自己掏钱办得奢侈婚礼,求墨家老爷子帮忙将她送入天狼,疯狂地倒追陆崇明,和陆崇明热恋,陆崇明记忆回复的疏远……

    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的自作多情,

    她继续往前走着,心底一片灰败,背却挺得笔直,那是她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坚强,

    如果,过往的甜蜜与痛苦只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象,那么,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存在……

    或者,自始至终,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是捕空,

    面对生活的羞辱,顾夜白好像只能……坚强地微笑地往前走去……

    陆崇明看着那慢慢远去的身影,轮椅上的女人,清瘦,倔强,淡雅,宁和,绷紧的肩膀,是她在故作坚强……

    他仿佛间看到了婚礼上的她,频繁地换着礼服,明媚又倔强的面对着自己的刻意冷漠和羞辱……

    参加天狼集训的她,霸道嚣张地把他推到在地上,胡乱地亲吻着,恨恨地叫嚣:“亲一下五十圈,那上你多少圈,”

    初确认关系的她,胡搅蛮缠、或强迫或诱惑地逼着他发生关系,他想要爱情,拼命克制,却输给了她,

    短暂的热恋,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给她把玩,天天腻死人的纠缠,那一阵子,他和秦以深他们开会都是在打瞌睡,因为晚上总是闹得很凶,

    然后,断断续续的记忆回來,他有了恨,有了猜疑,或试探或侮辱,终究一点点和她走远……

    曾经的她,多么霸道,多么刁蛮,多么明媚,多么骄傲,就像是光,强势地进入人的生命,刺得人睁不开眼,只有顶礼膜拜,

    可现在的她,沉郁,忧伤,倔强,安静,宁雅……

    他终于把自己最爱的心爱的女孩毁掉了,把他们的爱情毁掉了,可他还在疯狂,还在爱,还在痛苦,还在沉沦……

    顾夜白,有时候,我真他妈的想弄死你得了,

    哀伤地闭上眼,别过脸,不让她窥伺到他哪怕任何一点情绪的崩溃,三、二、一,转过头,他又是那个寡情凉薄的陆崇明,

    他快步走了过去,几乎和她同步出了民政局,

    “你去哪,”顾夜白问他,

    “去取车,”他风轻云淡地回答,

    顾夜白点了点头,道:“那你往左边走吧,这边近,我往右边,这样,我们就算彻底分开了,”

    “好,”他点头,率先走去取车,

    顾英走了过來,推着轮椅,右转,一直往前,往前,

    人生的道路那么漫长,我的爱人,我们最终消散在天涯,

    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

    顾夜白禁不住地回头,男人的背影已经越來越小,身穿着中校常服的他,身姿如松,挺拔俊逸,然而那背影总是那么的单薄孤寂,蝶骨伶仃,叫人止不住疼惜,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终结他的孤单,让这个沉郁的男人开朗起來,

    最终,她证明了自己的不自量力,她沒能让他开心,反倒是自己陷了进去,染了一声忧伤和哀凉,

    她转过头,视线渐渐模糊,眼泪缓缓落了下來,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的年少时光,我的纯净初恋,我那甜蜜的痛苦的纯净的堕落的爱情,

    *

    从民政局确认了自己的婚姻不过是虚假之后,顾夜白最后回了一次天狼,递上退役申明,从天狼彻底的离开,

    退役之前,她和秦安谈过,

    她希望秦安和他一起走,因为秦安和她一样,背景涉黑,在军队里简直就像是随时揣着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开來,死无全尸,可秦安却拒绝了,顾夜白呆了半晌,看到秦安略带着些许忧伤的表情,虎躯一震,暗道,这货不会真的和倾城公子搞上了吧,

    她笑着拍了拍秦安的肩膀,道:“我用我染血的过往证明了正邪殊途,爱情在天狼根本走不通,你居然不吸取教训,整颗心地扑了进去,你这是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秦安罕见地沒嬉皮笑脸地和她扯淡,而是颇有些一本正经地说:“人呢,本性贪婪固执,很多东西,明明知道得不到,但不试上一回,又如何甘心,”

    顾夜白觉得秦安和自己像,果然不是假的,连喜欢的人都是一个地方出的,

    真是不争气啊,

    她笑谑道:“洒家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超越红尘,施主居然还看不明白,须知,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心不动,身不妄动,施主若是仍无法超脱,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到时候,我一定会买一捧菊花,前來凭吊,”

    她乱七八糟地拽文,酸得秦安胃都疼了,

    笑嘻嘻地骂了一句“我去”,

    顾夜白无奈,也劝不动秦安,一如当初的秦安无法劝服自己,他们都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她只盼望着秦安在天狼能平安顺遂,

    正直离别之际,顾夜白特想道一声珍重,然后來一句沙扬娜拉,

    秦安却有点煞风景地说了句:“抱歉啊,”

    顾夜白错愕,

    秦安脸上有着几许歉疚:“说好要陪你的,却食言了,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居然不能陪在你身边,”

    so ga,

    顾夜白捏下巴:“所以说啊,我们之间,有缘无分,”

    秦安点头:“是啊,当初我还有那么丁点心动的时候,你心有所属,现在你的心好不容易空出來等着我去占领,我居然……命运弄人啊……”

    顾夜白却突然想起一茬,笑着对秦安说:“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如果我到最后沒人要,你就娶我,这句话还给你,如果最后你被抛弃了,而却恰好也单着,我就发发善心,收了你好了,”

    秦安插腰,哈哈大笑:“好,”

    顾夜白觉得,这一生,能有一个秦安这样的朋友真的挺值得,

    于是,他感慨了一句:“gay蜜果然是世上最好用最实用的姐妹,”

    秦安怒:“滚,”

    顾夜白比了个ok的手势,推动着轮椅,真的滚了,

    秦安心底伤感,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却发觉自己早沒有了资格,

    于是,只能目送她离开,

    哀伤地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她离去的身影,坐在轮椅里,美丽,清瘦,倔强,安然……

    时光改变了许多许多,但时光却也给我们带來了许多珍贵的财富,

    当初那个年少轻狂、嚣张跋扈的少女,任性过、放肆过,却最终长大,走向成熟,秦安知道,这个女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终有一天,全世界都会为她惊艳,

    顾夜白,认识你这么牛逼哄哄的朋友,真的很好很好吖,

    秋末初冬的阳光暖烘烘的,顾夜白一手转动轮椅,一手抬起,在空气中挥了挥,潇洒又豁达地和她的朋友道别,

    秦安闭着眼睛不曾看到,但他却默契地抬手,挥动,告别,

    他知道,这告别很短暂,他们终究会重逢,

    *

    顾夜白告别秦安,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她的东西真的不多,在军区,大部分用的都是天狼的,只有几本漫画书是自己带來的,

    对了,还有戒指,她买的婚戒,

    因为每天训练加上出任务,很不方便,她并不常带戒指,所以大部分时候,戒指都搁置在宿舍里,

    这时候,顺带着丢进那堆书本,顾夜白便抱着所有东西离开,

    本以为这是一个人的远离,不曾想,顾英居然要跟着她一起走,

    顾夜白完全沒料到这个结果,好说歹说了大半天,但这孩子死倔,认定了顾夜白,她去哪,他跟着去哪,在顾夜白写退役申明的时候,顾英也跟着递上了退役声明,天狼的人,都是自愿留下來的,顾英要走,秦大队长很是惋惜,可也挽留不住,顾英是顾夜白的死忠,顾夜白离开,顾英自然跟着离开……

    对此,秦以深不无感慨,他心道,早知道当时就留顾夜白好了,两名大将,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

    但想着陆崇明走了,不仅顾夜白会跟着走,甚至沈青城也会离开,

    有些抉择,很是无奈,

    秦大队长是真的非常欣赏顾夜白,却也知道留不住她,她本來就不属于这里,

    顾夜白看着顾英,无奈地叹息,她觉得自己眼力见奇差,以为能带走的人沒带走,以为能留下的人沒留下……

    顾英,不论性格还是能力,都适合军队,

    奈何他太倔了,她琢磨着出去帮他另谋出路,倒也沒太过纠结于此,

    两人带着为数不多的行囊,离开了天狼,汽车从训练场驶过,顾夜白看着这些曾经的朋友们,摇下车窗,微笑着在心里和他们道别,

    操场上,一场足球赛落下尾声,胜利方高兴地欢呼,失败者垂头丧气,

    政委晋阳看着那辆离开的车,拿着口哨吹了一声,开始整队,众人立马排好,

    “敬礼,”

    晋阳带着所有天狼的成员一起朝着车上的女人敬礼,不问军衔高低,不管功勋大小,他们只是在道别,

    顾夜白明媚一笑,中指和食指并在额边,歪歪地朝着他们回礼,还抛了个媚眼,

    众人脸上严肃,心底却会心一笑,

    这个勇敢的明媚的强悍的漂亮的女人,得之是幸,失之是命,

    队座,失去她,绝对是你的损失,

    能和她共上一程人间烟火,已然是最大的幸运,

    而陆崇明,埋伏在宿舍大楼楼顶,端着一把狙击枪瞄准着那个女人,八百米的距离,陆崇明从未曾失手过,

    他只要扣动扳机,那个女人便会从这世界消失,他也会清清静静的,

    但看着她灿烂微笑,娇俏眨眼,耍宝似的行礼,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微笑开來,

    透过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他看到那个女人渐渐走远,消失在天狼基地,汽车载着她,驶向未知的远方,很远很远的远方,他透过瞄准镜也看不到的远方,

    陆崇明微笑着闭上眼,她的远方,是他看不到但决定要参与的远方,

    *

    卷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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