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想军功想疯了,不,不,不对,准确地说,是想吴争他妹,想疯了。

    他要离开平岗山,去应天府(沈致远还不知道吴小妹回了杭州府)。

    可他知道,吴争担心他的安危(其实是担心他是个赵括,怕祸害了他手下的兵),不带他一起玩儿。

    那么就只有显露出才华,立下军功,才有这种可能。

    用沈致远的话说,“那就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于是,沈致远悍然下令,“射!”

    从事盗匪这个“光荣”职业三十年的金声桓,死了。

    阴沟里翻船,打了一辈子鹰,却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里。

    他死在帐篷后面,后背插着五支羽箭。

    其实他已经割开帐篷,并钻了出去,奈何,篷布终究无法挡住锋利的箭头,怪也怪他自己,你说窜入帐篷之后,就不能换个方向吗?

    直愣愣的冲向后面,好嘛,骑兵箭矢从帐门处射入,覆盖最密集之处就是金声桓的方向。

    王得仁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惊呆了。

    疯子!

    也正因为这种震惊,王得仁下意识地放弃了反抗,不再想与沈致远理论,打算见到镇国公时,再作分辨。

    直到平岗山六百步兵赶到,控制住整个营地。

    沈致远才押着王得仁,带着金声桓的尸首,去往沥海。

    路上,正好遇到陈胜派出的信使,这才知道,吴争已经到了沥海。

    ……。

    听了沈致远的汇报和王得仁的辩解。

    吴争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沈致远,还有被沈致远捆成棕子的王得仁。

    突然吴争暴怒起来,他一脚踹向沈致远,口中骂道:“谁给你的权力,你一个区区副千户敢下令射杀一个总兵官,想造反吗?你还将王将军押解来沥海,你……你……。”

    吴争“你”了半天,终于一咬牙道:“如此胡作妄为,不杀你不能平民愤,来人,拖下去斩首示众。”

    王得仁听了乐了,好嘛,镇国公倒是秉公执法,自己受这般屈辱,总算是解气了。

    沈致远一听,惊愕了,他试探着问道:“吴争,不……吴大人,呃……镇国公,你不会是当真吧?”

    这时从门外冲进来的几个士兵,一涌而上,将沈致远使劲按压在地,向外拽去。

    沈致远这才反应到事态严重,他急得大喊道:“我冤枉,他们二人屠杀百姓……。”

    王得仁厉声道:“胡说,本将军所部那是在阻止金声桓,在保护百姓。”

    沈致远哪还有空去理会王得仁,他冲着吴争大喊道:“吴争,你倒是说话啊。”

    吴争拿眼斜了沈致远一眼,“你冤枉?哪冤枉?无令出兵,擅杀总兵官,胆子可以啊!”

    那边陈胜也很惊讶,他是知道吴争确实要动手整治金声桓和王得仁的。

    以他看来,这不是天旱遇甘露吗?

    沈致远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才对。

    他想劝说,也想求情。

    可慢慢地陈胜领悟到了吴争的意图,于是闭上嘴,在一边隔岸观火起来。

    沈致远已经被拖到门口,他确实是急了,于是大骂道:“好你个吴争,你六亲不认……你卸磨杀驴。”

    吴争差点没笑喷出来,努力板着脸道:“你小子是谁亲戚?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本公杀驴!”

    沈致远这时哪还管是驴是马是骡子,他急道:“吴争,我真冤啊,父老乡亲到平岗山求,你说我能不出兵吗?你我都是上虞人,那些可都是同饮一江水的乡邻,你能见死不救?”

    “我说你救人有罪吗?”吴争厉声驳道,“本公说的是,你不该捆绑王将军,你瞧瞧,被你当着将士的面捆成这般模样,叫王将军日后如何带兵?难道让他卸甲归田不成?”

    王得仁开始时也不解,是,沈致远确实犯了军纪,也确实冒犯了自己这个上官,可当时事态紧急,出兵乃权宜之计,而擅杀金声桓,严格来说,也非罪,如果是降职、罚俸,或者鞭打、军棍,都在常理之中,可要由此斩杀,这就有些不妥了。

    毕竟金声桓屠杀百姓属实,但这事严格说起来,金声桓应该是自卫过头,也罪不当死,但如今人已死,自然什么黑锅都得他来背。

    王得仁自然是不会替金声桓抱屈的。

    可听吴争说话,王得仁越听越不是味了。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什么叫“日后如何带兵”,什么叫“让他卸甲归田”?

    王得仁心中一激零,敢情,最后是自己最倒霉?

    不对,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

    如果吴争真杀沈致远,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应该是让自己卸甲归田了。

    王得仁赶紧道:“镇国公息怒,沈千户虽说莽撞了些,但罪不致死,今日事出有因,金声桓虐杀百姓,论罪当诛,杀之,乃顺天意平民愤。至于末将受了些委屈,说开了也是误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沈千户……赔礼也就是了。”

    吴争惊讶道:“这小子目无上官,羞辱于你,本公这可是为王将军出气。”

    王得仁正色道:“那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一时羞辱,末将不放在心上。”

    吴争由此大赞道:“王将军果然忠心,当为军中之表率,也罢……来人,请王将军下去休息,今日将军也累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本公再与将军商议善后之事。”

    王得仁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陈胜上前,挡住了王得仁的目光,抬手一引,道:“王将军,请!”

    王得仁哪还敢说什么?只好应道:“末将遵命。”

    又向陈胜一拱手道:“那就劳烦陈将军了。”

    沈致远哑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陈胜、王得仁从他身边经过后,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吴争轻轻一呶嘴,那几个拖拽沈致远的士兵松开了沈致远,悄声退下。

    吴争走上前去,沈致远下意识地一避,“你……你不会是还想踢我吧?”

    吴争失笑,上下打量了沈致远一眼,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想看。你小子竟敢以三十六骑去冲击二、三千人,着实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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