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进来说话!”

    李自成心中一动,招了招手。

    自从李信执掌了北京以来,各方再想获取情报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关键就是警察局。

    警察机构是建立到基层的,按照现代的配制,每一条街道都有派出所,基层动员和组织能力非常强,严查奸细正是除了治安之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而且治安刑侦是本份,但揪出来奸细是有奖金的,在京的地位越高,攀咬出的人数越多,奖金也越高,甚至查出间谍网络还能升职。

    因此警察系统对于揪查奸细的热情非常高。

    如今的北京,已经不象当初的南京,可以轻松获取到情报,各方的细作,包括满清、李自成、张献忠、孙传庭、八大皇商、以及刘良佐、高杰等总兵,林林总总在北京折损了两百来人。

    高一功先汇报一些常规情况,比如李信在北京的施政,重要的人事任命,北京老百姓的反馈,兵力调动等诸多方面,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听完之后,李自成久久沉默不语。

    什么叫大刀阔斧,这才是大刀阔斧啊!

    他在西安设立六政府,以示区别于崇祯的六部,但是换汤不换药,与北方六部相比,只是改个名称的区别,而李信的动作,仅仅是废除刑部,由警察、检察院与法院分执刑侦仅、稽察权与审判权,就让他叹为观止。

    不过可惜的是,维持一定的秩序对目前的李自成没什么作用,尽管他能看出其中的益处。

    相对而言,打退满清,在西安称帝,才是他最为重视的,更何况他手下多是桀骜不驯之辈,要这些人遵守律法,他的大顺皇帝还想不想干了?

    “还有什么?”

    李自成暗叹一声,问道。

    高一功略一迟疑,便道:“姑娘要成亲了。”

    “什么?是谁?”

    李自成突然面色难看之极,厉声喝道。

    高一功道:“是个叫做寇松的少年,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应该是年底成亲。”

    李自成松了口气,他就怕李信纳了李兰芝为妾啊,如果妻女同时嫁给了李信,他的脸还要不要?

    “那个寇松,是谁家的公子?”

    李自成问道。

    “这……”

    高一功表面为难,心里却有股狠劲淌过,暗哼一声,便道:“是李公子的宠妾寇白门的弟弟,听说……还不是一个爹生的。”

    “该死,李信怎敢如此辱我!”

    李自成破口大骂!

    寇白门是什么女人,那是秦淮河畔的花魁之一啊,哪怕李自成没去过南京,也久闻艳名,当时打探到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全部跟了李信,他还暗道一声可怜呢。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家庭,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可惜他鞭长莫及,只能胡乱咒骂一通,发泄两口怨气。

    “高桂英呢,她为何不拦着?”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李自成又问道。

    “大姐……不大方便。”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

    “哦?怎么不方便了?有什么事能大过她女儿的终生大事?”

    李自成锐目瞪向高一功。

    高一功暗暗冷笑,随即道:“大姐……好象有孕了!”

    喀啦一下,如被一道天雷劈中,李自成顿时怒不可歇!

    正如现代人听说前妻嫁人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但如果前妻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那就不是失落,而是极度的不舒服!

    肯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说明她的一颗心已经扑过去了啊!

    “贱人!”

    “贱人!”

    李自成愤怒的咆哮着,拨出佩刀,猛劈起了桌子,仿佛这张桌子,就是李信、高桂英和那未世出的孩子。

    李自成有套刀法,号称闯王刀法,最擅于在战阵中搏杀,一时之间,就看到刀光如练,横劈竖斩,把一张桌子劈成了一块块的碎木头。

    高一功远远躲在了一边,看着李自成发狂失态,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心想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么?

    “皇上,怎么回事?”

    刚从城头下来的刘宗敏匆匆奔进了屋,一见这情况,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李自成这才收了刀,回头问道:“什么事?”

    这一刻,李自成面色紫红,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虬结,显然是余恨未消。

    刘宗敏很少见过这样的李自成,再看负责情报的高一功站一边,多半是和李自成说了些不该说的,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拱手道:“清军暂时退去了,弟兄们又阵亡了千余人,照这形势看,明日一早,清军还会来攻,皇上,咱们与多尔衮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啊,要不……让一功去一趟北京,和那兔相公谈谈……”

    “谈他娘!”

    李自成挥刀打断:“多尔衮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咱们只要守住太原,他必然撤退,没必要腆着脸去求人!”

    刘宗敏怔怔看着李自成,暗叹一声。

    要说谁先撑不住,他不认为是清军,清军的背后有整个察哈尔及蒙古大草原,蒙古人再穷,负担一次十万人规模的远征还是有可能的,况且刘宗敏隐约听说,有汉商在源源不绝的向清军输送粮草物资。

    而顺军依靠的只是关中,关中自唐以后,日渐贫瘠,尤其在晋陕交界处的黄河岸边,每亩地只能种出几十斤麦子,李自成于去年年底誓师之时,几乎把关中搜刮一空了,现在的关中再出运不出粮食给他,而且河南处处残破,也不可能再有粮食。

    与清军相比,顺军的处境更加险恶。

    搁在以往,闯军可以四处流窜,吃光一地再换一地,但李自成已经建了国,再去流窜岂不是贻笑大方,恐怕李自成自己都没脸流窜了。

    突然刘宗敏发现,李自成自打当了皇帝之后,变了。

    以往的李自成虚怀若谷,虚心纳谏,穿破的,吃粗的,与士卒同甘苦,因此哪怕条件再险恶,再艰苦,老八队始终对李自成不离不弃。

    但如今,李自成每出行必有仪仗,身边能说上话的只有那几十员有头脸的将领和亲信幕僚,士卒小校不能随便见到李自成了。

    每当李自成出行,沿途百姓看见黄伞都要远远避开,来不及避开的必须跪在路边不能抬头,老百姓怕得浑身打颤,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还记得李自成进太原的前一天,下令太原官民连夜沿路刷洗门面,填平地面,打扫干净,然后用黄沙铺路。

    而且圣驾出行也不是随时想出去就出去,出宫的吉日和时刻,都得由军师或钦天监事先择定,传谕扈从百官知道。

    刘宗敏的眼前,又回放起了李自成刚进北京德胜门时的场景。

    在入城之前,开始静街,文臣称做警跸,沿路一街两厢商店必须关门闭户,除门口摆设香案之外,门窗内不许窥看,不许有一点声音,深院中不许传出小孩哭声,不许有鸡鸭乱叫。

    街道两旁,五步一卒,十步一兵,面朝外,背朝街心,弓在背,刀在腰,长枪刀剑在手,肃立无声。

    李自成坐在三十六人抬的龙辇上,隔着亮纱,被一路抬进了北京城,前有几百名骑在马上的护驾亲军,接着是各种旌旗飘扬,伞、扇成对,随后是成对的金爪、铖、斧、朝天镫,各种执事,再往后是一柄黄伞,四个随驾的宣诏官和八个骑马仗剑的武士。

    当时刘宗敏跟在李自成后面,觉得威武,那虎眸顾盼雄睨,自觉天下都在掌握之间,可惜好景不长,进了德胜门,一条街还没走到底,就传来了荡寇军正急速奔来的消息,之后,形势急转直下,落到如今,莫名其妙的与多尔衮拱消耗,大顺那薄薄的家底几乎被耗光了。

    “皇上,要不找丞相与军事议一议?”

    刘宗敏摇了摇头,还不死心道。

    “朕说不必就不必!”

    李自成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就提着刀,向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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