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辛弃疾跟彭龟年走到皇城司的时候,恰巧听到武判跟林光巢围着朱熹,听朱熹讲他对归正人的看法。

    而在朱熹的话里话外,自然同样是充满了对归正人的蔑视,特别是提及辛弃疾的时候,朱熹更是显示出了他身为正统宋人高贵的一面。

    在他看来,辛弃疾之所以不厌其烦的试图巴结他、接近他,便是希望利用他的影响力跟天下人文人对他的信任,来为其正名、获得文人士子对他的认可,从而消除大家对辛弃疾归正人身份的不良印象。

    毕竟,这个时代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名与利两者显然他们更在乎声名一些,而辛弃疾这样有着归正人身份的投归者,想要在南宋真正的混进文人墨的圈子,成为一名真正的南宋人,如同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想要毕业一样,就必须有哪一个毕业证。

    如今虽然没有毕业证来证明其有足够的资格,能够真正进入南宋文人的圈子,但以朱熹对南宋文人士子的影响力跟威望,只要他一句话,只要朱熹认可了辛弃疾的身份,那么辛弃疾就如同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毕业了一样,找起工作来自然是能够事半功倍。

    “那他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消除他人对他的看法儿?我虽然不是读书人啊,大道理我也不懂,纯属瞎说,我觉得吧……依我来看,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有必要去太多的在乎世俗的眼光吧?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对朝廷是忠心耿耿,又何必在乎自己归正人的身份呢?”武判一脚踩在椅子边缘上,一副完全跟读书人不搭边的形象,一手拿着酒杯说道。

    朱熹看着武判莽夫的样子笑了笑,缓缓夹起一口菜放进嘴中细嚼慢咽,而后放下筷子想了下道:“非是老夫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辛弃疾他接近老夫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老夫为他说项,从而给他铺平在仕途之上升迁的道路,扫清一切阻碍。归正人能够得到重用,也不过是当今圣上继承皇位之后,在太上皇还是圣上的时候,归正人可有几个受到重视的,为何?”

    “这我哪知道去?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看着朱熹那望过来的眼神,琢磨了半天都没有明白的武判,急忙放下酒杯心虚道。

    “都说我朝自太祖皇帝起,便为我大宋朝定下了重文抑武的基调,此言虽然不虚,但你们难道不知道,当初太上皇率领朝廷迫不得已南下之后,曾经遭遇过什么?”朱熹低声问道。

    武判跟林光巢相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道:“苗刘兵变?”

    “不错,苗傅、刘正彦为清君侧而逼迫太上皇禅位,此事儿对于太上皇来说……。”朱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楚跟阴影,所以对于武将自然是更加的不信任。别忘了,苗傅、刘正彦二人可都是一路跟随太上皇南下的,该是对太上皇忠心耿耿才对,但最后呢,还不是起了歹心?”

    “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连一直在身边的人太上皇都不能够信任,何况是辛弃疾这种由北地投归的归正人,自然是更不能多加信任了。”林光巢恍然大悟道。

    一旁的武判等林光巢说完,连忙反驳道:“先生不是那个意思,先生的意思是……是那个……先生是怕为辛弃疾作保后,以后若是辛弃疾手握重兵之后,也像苗刘二人一样怎么办?先不说朝廷会如何,最起码先生就脱不了干系不是?毕竟,是先生你给辛弃疾作保的不是,到时候朝廷还不得把他抓到皇城司问罪?”

    朱熹听着武判的话语,原本还带着笑容的黝黑脸庞一下子变的铁青无比:“小子,你告诉老夫,老夫如今在哪里?老夫还用等到那时候被误会吗?如今不就是在皇城司,难道还是在青楼妓院不成!哼!”

    武判跟林光巢看着满脸铁青的朱熹先是一愣,而后急忙堆满了笑容道:“两回事儿两回事儿,今日之事儿跟还未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即便是如此,即便老夫是处处小心翼翼、交友谨慎,不还是被叶青给抓进了皇城司?若是老夫真跟那个归正人有什么关系,在天下文人士子面前替他正了名,恐怕如今老夫能够享受的就不是这一桌子的好菜好酒,而是阴暗潮湿的地牢了吧?”朱熹满脸不悦的说道。

    “可……。”武判跟林光巢互望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由武判说道:“但你诬陷我们统领也不对啊,谋杀范念徳,这可不是小罪名不是?”

    “做没做他心里最是清楚,说不准你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城司、乌衣巷,还有比这里更为神秘、阴暗、幽森的地方吗?何况你们皇城司,若是想要一个人死,自然是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此事儿老夫……若是手上有足够的铁证,也决计不会放过他叶青!”朱熹神色悲凄,虽然说当初与范念徳交友,有一部分是因为范念徳能够给他这个穷书生提供金钱方面的支持,但还有更重要的一部分是,范念徳与他性格相投,虽然有些事情看不惯他的作为,但在学问一事儿上,不得不说,范念徳跟他倒是有着相同的理念跟观点。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伯牙因子期病逝而破琴绝弦,朱熹虽然不会像伯牙那般破琴绝弦,但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被人设计陷害而溺水而亡,却无法讨一个公道,其心中的悲愤自然是可想而知。

    彭龟年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神情不喜不忧,只是眉头紧皱的辛弃疾,心里头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堪。

    他相信,今日辛弃疾听了这一番话,想必以后决计不会再纠缠着朱熹,从今往后,辛弃疾当该会离朱熹越来越远,但微微有些难堪的是,朱熹并非是当着辛弃疾的面而言这番话语,所以其所为有些非君子所为。

    就在辛弃疾跟彭龟年听着里面朱熹跟两名皇城司正将的谈话,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让不光是站在门口的辛弃疾跟彭龟年瞬间转身,就连房间内内的朱熹、武判、林光巢三人,也是循着脚步声望向了大厅的门口。

    李横神色凝重,带着身后的宋迁以及几名皇城司禁卒风风火火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房间内的武判跟林光巢,在看到李横带人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林光巢本应该是在神劲军才对,但依然还出现在皇城司内,这对于新晋的副统领李横来说,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李横皱眉,明显能够感觉到,在看到林光巢的霎那间,李横脸上的神色比刚才是更加冰冷了很多,目光也是瞬间变的锋利了起来。

    朱熹依旧坐在桌前,不动声色的看着进来的李横,对于朝廷官员的调遣,特别是皇城司内的人事儿变动,因为李横的关系,他多少知道一些。

    毕竟,李横想要坐上皇城司副统领的位置,必然是要有一个人离开才行,圣上跟前的太监关礼显然不可能离开,那么给李横让路的,只能是眼前这个叫林光巢的了。

    “正巧来皇城司拿点儿东西,当初走的急,不管是家里头还是司里头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所以就过来了。”林光巢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伸手请李横进来坐下说话。

    李横没有理会林光巢的手势,默默看了一眼武判,而后才转向朱熹,脸上的神色也由刚才的冰冷,一下子转换成了热情谦卑的笑容行礼道:“朱先生,我是来请您离开皇城司的。”

    “哦?这么说叶青这么早就愿意放了老夫?本以为还得关上老夫几天。”朱熹有些惊讶的说道,此时也才注意到了门口的彭龟年跟辛弃疾二人,心道辛弃疾跟彭龟年,大概是跟着李横一起过来的。

    看着李横作势就要带走朱熹,林光巢自然是没有阻拦的权利,但武判显然是有这个权利,毕竟在没有接到叶青的命令之前,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从皇城司带走朱熹。

    “李统领,人是叶统领抓来的,若是李统领想要直接带走人,还希望李统领能够出示……。”

    “怎么?难道我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还无法带走一个人?还要像你请示不成?”李横脸色一沉,直起刚才对朱熹行礼的身子,对着武判冷冷道。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奉了叶统领之命监管人犯,若是李副统领想要直接带走人,末将是怕……到时候叶统领追问的话,末将担待不起。”武判不卑不吭的直视着神色变的阴沉的李横道。

    “此事儿回头我自会向叶统领解释,你就不必操心了。来人,请朱先生回府。”李横扭头对着身后的禁卒说道。

    “慢着。”武判快步向前,把朱熹拦在了身后,直视着神色越来越冰冷的李横,针锋相对道:“除非李副统领拿出叶统领的亲笔文书,或者……李副统领也可以踩着末将的尸体而后带走朱熹。”

    武判把李副统领的副字咬的极重,像是在提醒李横,皇城司如今还轮不到他做主。

    “我这里有叶统领的亲笔文书。”辛弃疾在李横跟武判针锋相对,眼看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甚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关头,走到跟前掏出了叶青给他的亲笔文书。

    (ps:哈哈,晚上出去吃饭了,回来有些晚了。下一章晚一些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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