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全名莫如青,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医术真真是出神入化。如若不然的话,也不能使得瑞王看的入眼儿,日日在瑞王府中出入自如。

    莫大夫走到外间之后,看也未曾多看薄玉乔半眼,想必是方才陈福已然与他提及了,见状,薄玉乔倒是欢喜的很,能借此机会好生敲薄家一笔,她心里也痛快。

    薄府的马车便在外头停着,莫大夫因着身为神医,所以自然是身份尊贵,未曾言语,便径直上了马车,而薄玉乔如今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娃儿,自然也是受不得风,不好与石清这小厮一齐坐在马车外。

    如此倒是极好,薄玉乔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便跟在莫大夫身后上了马车。

    入了马车之后,马车内便只有薄玉乔与莫大夫二人。不知到底是因何缘故,莫大夫一直并未成婚,所以他是真真将薄玉乔当做女儿看待。

    薄玉乔瞧见莫大夫面上那调侃的笑意,不由小脸儿微红,当即便小声道。

    “莫叔叔,稍后咱们二人到了薄府之后,还需劳烦莫叔叔,说老太太的病症需一血脉相连女童的精血调和,方可根治。”

    听得此言,莫如青聪慧如斯,自然是清楚薄玉乔的打算,当即俊秀的面上显出一丝怒意,眉头微蹙,而后便怒瞪了薄玉乔一眼,道。

    “你便要如此糟践身子吗?”

    瞧见莫大夫面上的不虞之色,薄玉乔心下暗自发憷,好在莫大夫还是有些分寸的,声音并不很大,也未曾让车外驾马的石清听入耳中。

    薄玉乔微微垂首,轻轻嘟起红唇,柔若无骨的小手轻扯着莫大夫暗青的袍脚,轻声撒娇道。

    “莫叔叔,您便应了乔儿一次罢!眼下乔儿在薄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此次便是能得老太太心的唯一机会,可不好错过了。莫叔叔您也不希望乔儿日日被府中人刁难罢?”

    薄玉乔眼眸仿佛一泓清泉一般,透着盈盈的水波,即便是铁石心肠,恐怕也不舍得拂了薄玉乔的意。瞧见莫大夫眼中的寒意似是有软化的意思,薄玉乔当即便变本加厉,又道。

    “莫叔叔,乔儿求您了,以您那高超的医术,乔儿不过是失了一些精血罢了,想必日日食用些人身,也能补回来的,莫叔叔也不必忧心。”

    薄玉乔这模样,明显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莫如青如今也没有法子,只得应了薄玉乔的请求,毕竟他可不忍心自己视如己出的乖女儿,日日被薄府那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糟践。

    莫如青轻叹一声,道。

    “你素来是个脾性犟的,在善宝阁对面开个医馆有什么好?善宝阁背后是皇贵妃的母族俞家,如今杏林馆一开,不是生生落俞家的面子吗?”

    闻言,薄玉乔也未曾言语,其实她开善宝阁,的的确确是为了挤兑俞家。医馆素来是最最获利的行当,如今善宝阁的分阁已然开遍了半个京城,其中十余家铺子,想必获利亦是不少。

    而薄玉乔开了这杏林馆,想必以莫大夫的医术,定然能压上善宝阁一头,如此的话,也算是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俞家一点教训!

    娃儿先前被瑞王给接入宫中,薄玉乔也知晓了娃儿为何会流落南山的因由,无非便是当年俞贵妃心有不甘,不欲让小小的玉贵人产下皇长子,这才如此为之。不过即便查探出此事与俞家脱不了干系,但崇文帝却未曾发落俞家,且将俞贵妃升了一个位分,现下便是皇贵妃了。

    如今虽说崇文帝尚未立后,但皇贵妃的身份真真称得上是副后了,在深宫之中,风头一时无两。薄玉乔生怕娃儿被皇贵妃这个毒妇给磋磨了,便只得在俞家所开的善宝阁上出出气。

    “莫叔叔便不必叹息了,如今咱们杏林馆已然开了起来,今日一役便能将杏林馆的名头打响,到了那时,想必殿下也会欢喜的很。

    瞧见薄玉乔那副倔强的模样,莫如青只得苦笑的摇头,也并未再多劝什么,只消他尽力将乔姐儿护住即可。

    行至薄府门前,薄玉乔便踩在杌子上,径直下了马车,而后便在前头引路,径直将莫如青引到寿吾院中。

    进了寿吾院,薄玉乔便嗅着一股子浓郁刺鼻的药味儿,但她却好似与旁日无异一般,径直走入了老太太所居的主卧之中。如今家中的主子,都进到主卧中来侍疾了。

    不止薄正夫妻二人,便连三房的薄衡与安筝也来到此处,一个个倒是带着小心,生怕一个不孝的名头便落在其中谁人脑袋上!

    大夫人程氏素来便是性子良善的,如今婆母身子有恙,自然是事必躬亲,好生伺候着。不过薄娆此刻却未曾在老太太身边,只因先前过了年节,她与甄宓夫妻二人自然是不好两地分隔,所以便只好带着其子甄凌一并赶回太原郡了。

    程氏瞧见薄玉乔,登时凤眸一亮,再见着薄玉乔身后的莫大夫,虽说年岁看着是远远不及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但身上自是透着一股子令人安宁的气韵,想必亦是一个有真本事的。

    似是察觉到程氏的眸光,莫如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过却并不明显,一旁的薄玉乔也并未发觉。

    “乔姐儿,这便是你请来的神医吗?”

    听得此言,主卧中的众人自是回过神来,纷纷将打量的眸光投注在莫如青身上。薄玉乔见状,生怕莫如青不虞,登时便点头应道。

    “婶娘,这便是杏林馆坐诊的神医,莫大夫。”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站在薄正身畔的封宁面上显出一丝讽色,轻声道。

    “瞧着莫大夫年岁不大,但看着也是个有真本事的,想必定然能将婆母的病症给医好。”

    封宁一开口,薄玉乔便知晓这妇人没存什么好心思,毕竟自姨娘去后,封宁便越发的想要除掉自己,斩草要除根,不是吗?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冷嗤一声,也未曾反驳封氏的言语,反正莫大夫的医术,真真是常人难及,想必定能将老太太的病症给医好。

    “父亲,此刻您还是快让莫大夫给祖母瞧瞧罢!毕竟祖母的病症给耽搁不得。”

    听得此言,薄正这才缓过神来,暗自横了封宁一眼,随即便伸出猿臂,道。

    “莫大夫,请。”

    见着薄正如此客气,莫如青倒是觉得这中书令并未蠢笨到了极点,便径直走上前去,由着丫鬟系上床榻两畔的帷帐,他便清晰的瞧见老太太那蜡黄的面上,以及消瘦的极为厉害的面颊。

    瞧见老太太这幅模样,莫大夫眉头蹙的更紧。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法,如今看见老太太这面色,便是望诊。所谓有诸内,必形诸外。

    如今老太太面色蜡黄,仿佛朽木,且眼眸紧闭,面上似是带着几分痛苦之色。胸前不断起伏,却又时断时续,好似气息接连不上,如此模样,真真是有些不妙了,怪不得旁的医者来到薄府,却无功而返。

    莫如青为老太太切脉,发觉这老妪的身子着实有些不好,年岁大者本就五脏虚衰,易感外邪,如今老太太脉象微弱,时断时续,且散乱非常,根本不似受了风寒的脉象。

    切脉过后,莫如青当即便站起身子,眸光淡淡,冲着一旁面带忧色的薄正道。

    “薄大人,令高堂并非是偶感风寒,而是被人谋害了罢!”

    听得此言,薄正面色登时大变,随即身子便猛然上前一步,厉声道。

    “莫大夫且莫要胡言乱语,败坏我们薄家的名声!”

    听得薄正这般威胁的言语,莫大夫神色未变,只轻声道。

    “老太太因着要保养身子,所以大抵日日都有用药膳滋养,但不知因着何故,药膳中竟然被人放了一味独活。

    独活本就不易让老人多加服食,否则会因着心火郁燥而产生昏阙,且正在此时,那人又不知寻着了何种药物,使老太太看着便好似风寒之状一般,如此的话,方才没有大夫察觉。”

    听得莫如青略显清冷的言语,薄正眸光晦暗不明,毕竟此事干系薄府的名声,若是被人发觉的话,恐怕便不好了。

    而站在薄正身后的封宁,此刻面上苍白如纸,好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薄玉乔见着封宁此般模样,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莫不是封宁谋害的老太太?不过封宁如今也是府中的二夫人,她也没有因由去给老太太下毒啊?这到底是何缘故?

    “莫大夫既然已然看出了家母的病因,那便劳烦莫大夫开个方子,将家母所中之毒给解了罢!”

    听得此言,莫如青俊秀的面上显出一丝难色,薄正见着,登时便道。

    “莫大夫想说什么,径直开口便是,我们薄府自当全力以赴。”

    闻言,莫如青这才淡淡道。

    “其实如若只是误食独活,自然是极简单的,毕竟独活性温,对身体也并无太大影响。但如今老太太食用独活已然长年累月,且又因着旁人给下了毒,引发独活的药性,因此才难以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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