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乔眼下看的也是极为清楚,但越是清楚,她便越觉得前路渺茫,难不成她真的报仇无望?毕竟在她看来,薄府便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让她深感无力。如此便由得薄府那一起子冷心冷血之人安生的享受着荣华富贵,要是那般的话,叫她怎能安心,

    此刻薄玉乔娇艳的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娥眉微微蹙着,抬眼望着瑞王,好半晌也并未开口。

    倒是瑞王瞧见薄玉乔这般模样,忍俊不禁,轻笑着道。

    “不知薄小姐思量的如何?可愿入了瑞王府,与本王作伴?”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叹息一声,随即便缓缓颔首,毕竟现下除了这条路,她也无旁的法子了。

    见状,瑞王眸中的笑意更浓,将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雕花木门外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想来是莫如青回来了。

    陡然,主卧的那扇雕花木门被推了开,莫如青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头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药碗。

    莫如青一抬眼便瞧见了薄玉乔,眼见着薄玉乔与瑞王独处一室,便使得莫如青想起了先前瑞王提过之事。思及此处,莫如青英挺的剑眉登时一蹙,语气微冷,冲着薄玉乔道。

    “乔姐儿怎的会在此处?若是冒犯了瑞王,该如何是好?”

    听出义父言语中的不虞之意,薄玉乔心下倒是升起了一股子愧疚之感,而后也并未抬眼,登时便开口道。

    “义父,乔儿知错了,乔儿这便出去。”

    闻言,倚靠在床榻之上的楚峥面色倒是略微有些不虞,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来日方长,莫大夫之于他而言,不止是得力的干将,更是如兄如父一般,瑞王也不欲使得莫大夫对他生出嫌隙。

    待薄玉乔离开主卧之后,也并未走去外间儿,毕竟方才她便瞧见了,今日来杏林馆看诊之人不在少数,她也不欲上前头去凑热闹。薄玉乔径直落座在院中的石凳之上,眼下因着天气微热,石凳也不算寒凉,坐着也不算难耐。

    过了好一会子,莫如青便径直从主卧内走出,而后仔细将雕花木门给阖上,这才行至薄玉乔身边。

    “义父,您坐罢!”

    莫如青径直落座在薄玉乔对面,面色冷肃,显然是有些气怒了。见状,薄玉乔心下微颤,也知义父会因着她先前的决定而心生愠怒,但饶是如此,她也并无法子,世道便是如此,她一个庶女,若不自己挣出一条路来,恐怕便走投无路了。

    “你方才与瑞王殿下说了什么?”

    听得问话,薄玉乔身子一震,低垂着头,缓缓道。

    “乔儿方才已然应了瑞王,决定要入瑞王府。”

    闻言,莫如青登时面色便变得苍白如纸,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乔姐儿居然会如此自甘堕落,竟欲要去瑞王府做一个鄙贱的侍妾,如此的话,日后该如何过活啊?

    莫如青抬手指着薄玉乔,指尖微微颤抖,显然是气怒至极,双眸瞪着薄玉乔,也不顾在主卧之中的瑞王,怒斥一声道。

    “你怎的如此不自爱!你!你!”

    莫如青陡然从凳子上站起身子,胸膛不断起伏,便仿佛迟暮的老人一般,一呼一吸间好似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如此模样,真让薄玉乔心下愧疚不已。

    “义父,乔儿知错了,您莫要气怒,若是伤着了身子,您让乔儿如何是好?”

    薄玉乔径直上前,抬手搀扶着莫如青坐下,而后眼眶也红了三分,轻声喃喃道。

    “义父,是乔儿不孝,如若您觉得乔儿这般是自轻自贱的话,乔儿日后便不再来这杏林馆,省的让义父声誉受损。”

    说着,薄玉乔便不自觉落下泪来,她现下最为在乎之人,便是莫如青了,毕竟莫如青是她薄玉乔唯一的亲人。但饶是如此,姨娘的大仇也不能不报,这薄府终究要给夺过来,交到阳哥儿手中,如此,她方能罢休,姨娘方能瞑目!

    听得薄玉乔此言,莫如青顿时便更为气怒了,他怎的能认了一个这般倔强的小娘子为义女?不过即便乔姐儿错的再厉害,也是他的女儿,他这身为父亲的,哪里能远远避开呢?

    莫如青暗自低叹一声,瞧见薄玉乔小脸儿上的泪痕,也知乔儿心下难受之极,她如此为之,着实是没有法子。毕竟以薄府现下的情景,想必也不会在意乔姐儿一个小小庶女。思及此处,莫如青也不欲再责怪于她,毕竟入了瑞王府中,日子大抵还不若现下好过,他若是不帮扶一二,乔姐儿要是受了苦,他自是更为难受。

    “罢了,你也莫要提及这些生分的话,义父应了你便是。”

    莫如青抬手轻抚着薄玉乔乌黑柔亮的墨发,随即便淡淡开口道。

    闻言,薄玉乔当即便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抬头,发觉莫如青面上尽是无奈之色,并不带半分责怪之意。如此,薄玉乔心下却更是难耐,她明知义父为难,却仍是执拗,真真是不孝至极。

    此刻,薄玉乔径直移步,随即便缓缓跪在莫如青面前,而后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叩首,莫如青也知乔姐儿心下难受,便并未阻止于她。

    眼下这父女二人自是明了,既然应了瑞王的话,以那位混不吝的脾性,乔姐儿若是不入瑞王府,恐怕瑞王殿下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到时闹出什么事端,恐怕之于乔姐儿而言,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与莫如青说明此事,薄玉乔也算放心了,临走之时,莫如青便将薄玉乔送出了杏林馆,她将将欲要上马车之际,却发觉杏林馆前头一阵混乱,原来是一中年男子径直昏倒在杏林馆之前。

    莫如青推开那聚着的人群,步入其中瞧见了那男子,只见那人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头发仿佛干草一般,一瞧便是气血两虚之象,显然不是佯作昏迷,而是真真困苦所致。

    生出此事之后,茵陈将周围聚着的百姓给散开,而后薄玉乔也并未径直上马车,反而去打量了昏迷那男子一眼。

    这一瞧不要紧,薄玉乔登时眼眶便红了三分,此刻她发觉这男子容貌生的极好,虽说如此窘迫,却仍能看出那标致秀丽的五官,且透出极为熟悉的意味儿。

    男生女相的男子虽说少见,但若是旁人,薄玉乔也不会如此在意,但昏迷之人的五官,与姨娘生前简直是如出一辙,就连薄玉乔也与这人有五分相似。如此模样,让薄玉乔不得不怀疑此人与姨娘到底是何关系。

    莫如青也发觉了昏迷男子与薄玉乔的肖似之处,登时也不怠慢,便径直搀着此人入了杏林馆看诊的里间儿,扶着此人躺在床榻之上。因着莫如青不过是个文弱的医者罢了,所以此刻便不由有些气喘,待到喘息平复之后,莫如青便抬手搭上了这男子的腕间,为其诊脉。

    过了一会子,薄玉乔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义父,此人如何了?”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莫如青即刻便道。

    “乔姐儿莫要挂心,这人不过是身子虚了些,因着腹中饥饿,所以才致昏迷,日后好生将养的话,也不会有大碍。”

    闻言,薄玉乔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冲着莫如青微微一笑,毕竟她现下也不好在杏林馆中逗留太多时日,如此的话,恐怕回府之后仍是有些麻烦。

    “义父,乔儿便先行离去了,待到明日再来探望。”

    薄玉乔坐上马车之后,便径直阖上双眸,心下忆起赵月如仍在世的模样。原本赵月如的面庞已然有些模糊了,毕竟她离世已然八载,薄玉乔现下能记住的,便只有赵月如似水一般的母爱,让她不敢或忘。

    但今日一见着那男子,脑海中姨娘的模样顿时清晰了起来,缓缓勾画着,纤毫毕现,真实的仿佛姨娘还未离世一般。

    薄玉乔微微低叹一声,记得姨娘曾经提过,言道赵家先前便是开酒馆儿的,且她还有一个双生兄弟。不过薄玉乔却从未见过外家之人,薄府也并未有人提及,就连赵月如去了,外家之人也未曾出现。一开始薄玉乔还以为是外家之人尽是冷血无情之辈,但现下瞧着那人的窘迫,想必另有内情罢!

    如若不错的话,那昏迷在杏林馆之外的男子,想必便是姨娘提过的双生弟弟了罢,也便是她薄玉乔的亲娘舅。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底也并未起何波澜,毕竟眼下那人尚未醒来,待到他醒来之后,才能知晓这人到底与姨娘有无干系。

    过了小半个时辰,薄玉乔便回到了薄府之中,眼下时候已然不算早了,正好应当用晚膳。薄玉乔到了琼枝阁的膳堂之中,便瞧见黄莺这丫鬟眼眶红肿,微微抽哽着,显然是泣泪了。黄莺一瞧见薄玉乔,登时便恭谨的福了福身子,哽咽的开口道。

    “小姐您回来了。”

    瞧见黄莺这幅抽抽噎噎的模样,薄玉乔眉头一蹙,唇边倒是缓缓勾起了一丝冷笑。眼下的情景,即便不问,薄玉乔也能猜出一二,黄莺这丫鬟大抵也是受人欺凌了,且还吃了大亏,如若不然,这丫鬟一向是个要强的脾性,也不至于一个人闷在此处泣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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