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被叫出值班室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猜出事情可能闹大条了,尤其在他得知姚秘书是专门下楼来找自己核对的时候,唐城实际已经忍不住胆怯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此刻目送姚秘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处,唐城忽然觉着走廊的风似乎能吹的人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凉意。

    姚秘书上楼,没有再下来,唐城和周红妆两人在值班室里等的心焦,却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便只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挤坐在一起闭眼打盹。两个无所事事的人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睡了多长时间,反正他俩被张江和叫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着的。“走了,咱们回家!”张江和神态轻松,可唐城却从张江和的眼神中看出了失望和决然。

    看来这是没有被上面承认啊!张江和眼神中透出的失望,唐城能理解,可是那一闪即逝的决然又是个什么意思?返回张家老宅的路上,黑着眼圈的张江和窝在轿车后排座位里一声不吭,弄的唐城和周红妆只好一路都假作自己是庙里的泥胎,也是鼻观口口观心的闭口不言。好不容易回到张家老宅,唐城本想说些可乐的事情轻松一下气氛,张江和却还是一言不发的直接回了房间。

    唐城有些担心张江和,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谈及那件事的好时机,一切都还要等张江和不钻牛角尖了,才能拿出来重新提及。夜色深沉,唐城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看张江和的表情和反应,跟情报处大佬们的讨论一定不顺利,纵然有处长撑腰,也不是事事都能得偿所愿。

    唐城几乎一夜未眠,心情低落的张江和亦是如此,第二天早上起床,唐城和张江和全都黑着眼圈。周红妆暗自憋着笑,唐城二人茫然对视也是相顾无言,只能低着头用食物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呀,下雪了!”早饭才吃了一半,周红妆忽然指着窗外惊呼起来,唐城抬头看去,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唐城已经不记得这是腊月里的第几次下雪了,突然的降雪非但没有让唐城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反而令唐城觉着心情松弛了许多。

    “叔,我出去一趟,午饭前就回来!”一顿早饭用了比往日多两倍的时间,可唐城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暗自交代周红妆看着张江和,唐城出了张家老宅,就直奔情报处总部大院。下雪天,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情报处大院里却很是热闹,尤其是后院关押犯人的地方,更是热闹异常。唐城找到曹万春的时候,已经是一夜没合眼的曹万春,正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在翻看一叠审讯记录。

    “曹叔,昨晚你也在楼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给我说说呗!”唐城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完全不理会一些人的窥视,直接便闯进了曹万春待的屋子。唐城的到来,让曹万春原本亢奋的心情瞬间变坏,昨晚的事情,他原本没有资格在场参与,他只不过是后半截被叫上去汇报情况的,却不想被动的趟了混水。张江和虽说少了一条胳膊,可昨晚跟人拍桌子的时候却仍旧气势十足,曹万春自问自己是没有那个胆量的。

    “小五,你就在老张家里住着,干嘛不直接去问他啊?”曹万春放下手中的审讯记录,一手接过唐城递来的香烟,一手却抚上眉头,揉着自己的眉心。“昨晚是内部会议,处座已经严令不得对外透露会意内容,否则家法伺候。你曹叔我好不容易混到了这一步,你小子就当是可怜了曹叔我,别问了好吧!你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

    曹万春的坚持,令唐城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曹万春可不是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家伙啊!见曹万春真的是一幅不愿说的样子,唐城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若无其事的跟曹万春问起那些抓捕来的日本特务审的怎么样了,曹万春的脸色这才稍稍变的好看一些。两天的抓捕行动中,情报处可谓是大丰收,不算当场击毙和重伤昏迷的,情报处成功抓捕到超过30名活蹦乱跳的日本特务。

    曹万春正是因为连夜审讯这些被捕的日本特务,才会熬夜熬到两眼满是血丝,此刻被唐城问及审讯结果,曹万春的表情是复杂的,因为直到此刻,被他们成功撬开嘴的日本特务还不到一只手的数量。唐城闻言随即眼珠一转,随即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对曹万春笑道,“曹叔,不如咱们来打个商量,如果我有办法让五个被捕的日本特务今天开口招供,你就告诉我昨晚楼上的事情!”

    “你小子要是没事干了,就出去逛大街或者回家睡觉,别跟我这逗乐啊!”张江和昨天晚上,可是当着处长的面跟几个中高层当场拍了桌子的,情报处虽说禁止内斗,可也有派系之分。就处长撑腰都没能护得住张江和,唐城此刻跟自己谈条件,明显是想要参合昨晚的事情,曹万春暗自掂量自己的分量,这趟混水还是最好不要参合为好。

    被曹万春出言拒绝了的唐城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张江和早就说过曹万春看着面相忠厚,实则却是个跟白占山一样浑身心眼的家伙,现在看来,张江和说的倒是没错。被对方出言拒绝,唐城也就没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不过他还是找了个张江和以前的队员,借了电话打给楼上办公的姚秘书,和对方约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唐城这才开车离开情报处总部大院。

    曹万春给了自己没脸,唐城这辆从曹万春手里借用来的轿车,他也是不打算马上就归还,总之自己在南京停留期间,这辆轿车可就算是自己的私家车了。带着心中的不忿,唐城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刚想到自己应该去约瑟夫那里看上一眼,唐城却无意间透过车窗看到了出现在街边一家店铺门口的许还山。

    唐城没有马上下车跟许还山见面,因为此刻许还山并不是一个人,还没有弄清给出许还山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份之前,不想跟太多地下党接触的唐城并不打算露面。正从街边一家店铺里出来的许还山,并没有发现唐城就在街道对面的黑色轿车里,重新回到南京,许还山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这会就是刚刚结束了跟联络人的会面。

    许还山现在已经基本脱离南京地下党的那条线,身后这家店的老板,便是许还山在南京城里唯一的联络人。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则是组织为他配备的助手,假扮他妻子的李慕云。许还山现在的身份是南城中学的一个国文老师,李慕云是美术老师,两人已经在南城中学度过了两个月的“夫妻”生活。轿车里的唐城,暗自观察许还山两人,之前许还山出入的那家店铺,自然已经被唐城暗自记在心中。

    “啧啧,警惕性是有了,可反跟踪的能力却差到家去了,这样的本事,怎么就成了负责人的!”许还山两人顺着街道向前才直行越过一个街口,身后便隐隐缀上了尾巴,早已经打开三倍目镜技能的唐城见状暗自摇头。跟踪许还山两人的是一个棉袍男子,不过唐城看那人的身形和走路时的动作,心中已经确认那棉袍男子应该是军伍出身,很可能就是中统从军中招募来的便衣。

    情报处这段时间大放光彩,几次行动都做的干脆利索,和情报处一直暗中较量的中统,误以为情报处如此优异表现是因为人员大多从军中调用的结果,所以中统从上月开始,也大肆招募军人充当行动骨干和便衣人员。发现并确认有人跟踪许还山两人,唐城没有马上动作,而是马上加速超过行走在街边的许还山两人。

    许还山和李慕云配合时间不长,相互之间还处于了解和磨合期间,加之刚才联络人告知给许还山的消息太过震撼,离开店铺之后的许还山并没有发现身后已经有人跟踪自己两人。还暗自沉浸在刚才那个消息的许还山,突然被迎面而来的第一个少年撞了一下,相互表示歉意的时候,许还山的手中却被对方动作很快的塞入一个纸团。

    “走,不要停,继续走!”许还山手中被塞入纸团的过程,被李慕云看的清楚,预感发生意外的李慕云稍稍有些慌乱,却被许还山暗自阻止下来。许还山的心中同样是慌乱的,只是他的自控能力不错,并没有如同李慕云那样已经僵直了身体也乱了脚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许还山又向前走出一截,这才借助为李慕云整理围巾的机会,看了手中的那个纸团。

    “没事,是我的一个朋友专门来提醒咱们的。”看到纸团上那个熟悉的记号,许还山随即放下心来,既然唐城能找人警示自己,就说明唐城一定就在附近。见李慕云面带不解,许还山轻笑着解释了一句,“是提醒咱们被人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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