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派出所,老史问我去哪,我犹豫了一下,先去墓地吧。
一边走,我一边算了算时间,按照派出所的死亡登记,离老头三周年还有三天,换句话说,三天之内,我必须把他儿子找到,带到墓地去,否则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我和老史都换了黑衣,特意在花店买了一束菊花。至于香火和纸钱都没必要了,因为老头临近投胎,这种东西没了意义。
到了墓地,正是晌午。
上坟时间其实也有讲究,叫做“早清明,晚中元,大年之前烧三天。”当然,这是亲人上坟的时间,对于老头来说,我们是陌生人,所以陌生人进别人家墓地最好时间是中午,也就是一般来说的午时三刻。
这时间,阳气最盛,万魂安息,陌生人来访,免得惊了人家,也省的自己沾了晦气。
墓园萧索,除了几只聒(guo)噪的老鸹,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一带是云城的老墓地,放眼一扫,密密麻麻全是大小石碑,少说也有几万个。最早的墓还是民国时候的呢,当然也有些还蒙着花,说明没死几天。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老头的坟。
说实话,老头的墓并不简朴,算是有些奢华庄重的了。洁白的大理石墓碑上用金粉刻着逝者的姓名。墓碑上还雕有径直黄鹤乘云图案,和旁边的几座相比,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主。
不过,既然是社区安葬的,何以还如此隆重?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墓前的香碗里面除了一点泥巴,什么都没有。周围也没有花束、酒水的残渍,这说明,确实很久没有人来看过老头了!
我和老史认认真真朝老头拜了拜,又将带来的花奉上,把来意也说了一遍!
完事,打开早就准备好的遮阳伞,讲整个墓龛遮住,等到时间一到,双双弯腰用力,将墓碑下的石龛封盖抬了起来。
俯身一瞧,好嘛,本来该密封的装着骨灰盒的石龛里竟然汪了半下子雨水,水底还有泥沙,水质浑浊,散着一股腐水的臭味,一副木质骨灰盒正泡在其中。原因就是这大理石封盖裂了一道缝隙,水顺着石板渗了进来。
老史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道:“养子防老,父辈阴宅,萧条如此,其子该死!”
我轻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老史,毕竟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再说了,即便是有什么话,也没有当着老头面说的道理!
老史自知失言,瘪了瘪嘴没吭声。
我捋起袖子,将石龛里的脏水掏了出去,又将骨灰盒仔细擦拭了一番。这功夫老史给墓葬管理处打了电话,那边的石匠送过来了新石板,我和老史马上给换了上。
出了墓地,老史便骂道:“这老头要是真有儿子,那也太不是东西了,难道这三年都没扫墓吗?”
“你呀,消消火,这不是正在找呢吗?再说了,以为这老头是在埋怨自己的儿子?绝对不是。古人有云,阴宅浸水,阳人罹难,他这是担心自己的阴宅有损,自己的儿子在阳世会受什么磨难!”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史就见不得别人不珍惜家庭亲情,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别愁了,咱们去阳宅看看。那家里若是真闹鬼,那一定另有其人,不,另有其鬼!”
“咋?你觉得老宅里闹腾的不是这老头?”老史问道。
“当然不是,很简单,‘灵魂安息处,天下再无家’,老头既然已经住在了阴宅,那就不可能再回阳宅。”
老史感叹,原来还有这么个规矩。可是,家里闹鬼和寻找他儿子有什么关系?咱们时间可不多了,抓鬼的事是不是该缓一缓?
我问老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在老头死后家里就闹鬼?
老头皱了皱眉,脑袋摇的像个落地扇。
我哑然一笑,我倒是希望今晚上捉到的只是个孤魂野鬼。
老头的宅子虽然不大,但却是那种标准的云城四合院,大门被居委会锁着,我们俩只能翻墙而入。
一落地,满脚都是槐树叶,扑通一声,惊起了两只长耳鸮(xiao),叫声凄厉。院子很阴翳,我明显能感觉到有钻地风再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院子的东厢已经塌了,西厢还好,虚掩着,老头说送我的东西就在里面。
我和老史到了正房门口,本来还想着跳窗,没想到一拉大锁,竟然是坏的,自己弹开了。
老史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摘下锁。偷偷进人家的屋子,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还不习惯。
门一打开,瞬间一股阴气就扑了出来,我赶紧掐了个三清指压在了老史的肩膀上,免得伤了神。
站在房间中,脑瓜们冰凉,不用说,这房间里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
外厅空荡荡的,里面的家具已经被搬离一空,估计是被居委会爱赚便宜的某些人拿走了。进了卧室,拉着厚厚的窗帘,迎面是一条单人板床,屋里另有一个书架,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柜子。房子简单极了,一眼便看完了。
“卜爷!”老史拉了拉我,指了指桌上,那是一个老式的收音机,收音机上一点尘土都没有,这说明确实经常被动。
我拉开桌子抽屉看了看,空无一物。
书架上什么都没有,放着几个破药罐。老头说过,自己没什么文化,要是有书反倒不正常了。
最后我打开了衣柜,吱呀一声,里面散出一股阴潮的信息。
死者的衣服大概都已经被扔掉了,里面只剩下一个羊毛毯子,我用手捏了捏,毯子里裹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瞧,竟然是厚厚一沓信件。
我看了看,信件都以一个h为主人公,可是寄信的地址不一,字迹也不一。死者给我的信息里有,他的儿子叫做安华,这个h估计就是华的意思。可是为什么这个安华会用不同字迹不同地址写信呢?
我粗略看了十多封信,千篇一律,都是简单的问好而已,而且内容短小,还错字连篇。比如身体健康,非要写成“见”康,可是下一封又恢复了“健康”,只不过养育之恩又写成了“养玉”之恩……
很显然,这些信并不出自一个人。
不同的人,冒充一个人给老头写信,为的什么?难道说……
我朝着柜扇上的镜子一瞥,现房梁上有个模糊的身影,身上竟然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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