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的故事,见到苍颜的这一刻,我有一种游船归港的感觉,好像一下子,那波涛汹涌的岁月一瞬间落下了帷幕。
所有的功名利禄,所有的恩怨情仇,从此再也一文不名。
我一把将苍颜抱在了怀里,那种只有活人才有的心跳和温暖刹那间涌入怀中。
“老公,我想你了!”苍颜哽咽一声。
我将手指伸进了乌黑的头发,一寸寸梳理着,无不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老婆,阿雅我没给你带回来!”
说道这话,周围所有人都有些动容了。
牛奋、岳敖也都红起了眼圈,我这时才看见,几个兄弟的手臂上都裹着黑纱。
“我们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苍颜伏在我怀中呜咽着,喃喃道:“木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和大家说了。这不怪你,只怪那些狼心狗肺之徒。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说到这,苍颜忽然猛地从我怀里挣扎出来,看了看木头,又看着我道:“小姝呢?”
这一问,恍若刚刚结痂的疤痕又被生生撕裂了开,我张了张嘴,顿感一股郁气入了心髓,噗的一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老公!”苍颜惊叫一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一双双惊惧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
在冥间这么久,所有的难过都埋在了心里。因为我知道,男人的眼泪,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可在这一刻见到了自己人的刹那,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变得力不从心,我发现自己的心碎了……
“小姝……”我只吐出了两个字,就觉得身体一乏昏了过去。
眩晕间,我听见木头朝众人道:“都别急了,卜爷就是心里难受,再加上这么多天,生里死里煎熬着,让他歇一会吧!”
大概是不放心,崔旗又切了切我的脉搏,然后对苍颜道:“师娘,你放心吧,师父好着呢!而且,从这脉搏来看,当今术界,恐怕再也难找其敌手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众人这才安稳下来。
这一夜,我也不知道睡着了多少次,醒了多少次,反正做梦的时候,都是以前的日子,和老史喝酒,和小姝聊天,每次醒来的时候,苍颜都在安静地抱着我,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的面孔!
“歇了吧!”
“不歇,看不够!”
“别说傻话了,老夫老妻的!”我一笑。
苍颜一本正经道:“不一样,从今往后,我还要代替碧瑶和小姝爱你,加倍的爱……”
这一刻,我觉得是该有个了断了!
第二天,我独自去了一趟西厅水库。
水库的管理员换了一个年轻人,是个身材精瘦的男人。原本我以为这回进入库区可能要困难了,没想到那年轻人看着我一笑道:“你就是罗卜吧!”
“你认识我?”我不禁有点奇怪。
年轻人淡淡地说道:“老把头告诉过我,说有一个面冷心热的帅哥早晚回来,说着水里了藏着他的一个宝贝,让我特意关照一下。您刚才一来,面色忧郁,可是看见我却又十分礼貌笑了笑,再加上这长相也算是不凡,我姑且猜测就是你吧!”
我一笑,自言自语道:“老把头真是神人。”
年轻人进了自己的值班室,回头朝我摆摆手道:“我要睡了,什么也看不见,你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就好了!”
我感激地拱了拱手,独自一人进了库区!
上次来的时候,那老鼋已经进阶,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按照水把头所受的方法做法,朝水中拜了拜,等了稍臾,水中央出现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水旋。
看来老家伙还在!
我纵身一跃,跳进水中,朝那水旋游了过去,然后一通到底,又到了那个光怪陆离水晶宫一般的世界。
“小先生,别来无恙啊!”一个老头悄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老鼋已经修出了人形,着实不易。
“老千岁,摆脱了!”我弯腰一拜。
老头叹口气道:“小先生不说我也知道你此行为何而来,还是那个姑娘的遗体吧!”
我点点头,感慨道:“不瞒您说,当初把这尸身留在你这,我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让她醒来。可惜,人心所愿,老天未必怜惜,如今丫头的三魂也殁了,我想着把她带走,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建一方圆冢,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小先生晚来一步,就在前天晚上,那姑娘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条红鲤,出库去了……对不起了!”老鼋朝我歉疚说道。
我登时一愣,脱口道:“老千岁,我记得你那日所说,小姝不是连做红鲤的资格都没有吗?”
老鼋叹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所谓肉胎化鲤,是冤魂得昭的象征。按理来说,这姑娘被人所害,之后阳寿被人利用,她是没有化为鲤鱼的资格的。可是……如今这样,我暗自猜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取缔她阳寿的人已经死了,二是,她的三魂得到了解脱……”
老鼋所说的这两个原因,第一点毫无疑问已经证实了,那常小舒早已经死在了精神病院,至于第二点,什么叫“三魂得到了解脱”?
小姝没有轮回的可能,三魂又被天雷击中,落入了冥海之中,怎么可能是得到了解脱?
“小先生?”老鼋见我没啃声,便歪头叫了我一声!
“哦……老千岁且说!”我客气道。
老鼋眨了眨那对绿豆眼,喃喃道:“小先生,我曾听有一言,不知道真假。据说,佛国有大乘十轮法门,能渡万年不老魂,能化千年不解恨,难道说,这姑娘被人超度了不成?”
我摇摇头,实在不解。不过,这倒是让我心头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不管怎么说,小姝的解脱,便是我心的解脱……一条灵动的红鲤,总比一个孤单单的坟丘要温暖的多!
丫头,江河湖海,任你去吧!
“老千岁,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我躬身一拜转身要走。
老鼋突然又开口道:“小先生且慢,你瞧!”
老头说着,一摊手,从那宽袍袖子中抖出了几片红色的鱼鳞,用一根水彩晶绳拴着,好似一个华丽的手串一般!
“这是那红鲤越出水库的时候留下的几片腮下甲,古人有云‘人若有情命刻骨,锦鲤无思存细鳞’,都说这鱼只有七秒记忆,无忧无虑,可是据说它们不是忘了,而是把记忆都存在这腮下甲中!你们要是有缘,哪怕她就是鱼,也会想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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