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之中的韩遂,没有第一次来扶风那般镇定自若了。

    韩遂坐了片刻之后,又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皱了皱眉毛之后,又坐下想喝口茶,可看到茶盅里的茶水已凉,无奈叹了一口气后,韩遂便轻敲着桌面,感受着这驿站因为马超的改革,而迥异其他地方的特色。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虽然早就看出马家那小子非池中之物,但韩遂怎么也没想到,马超居然那般容易就破了吕布、杨昂的进军。尤其是自己让阎行率领的一路,虽说没有进袭马家治下,但却是最能瓦解马家势力的一路。而马超选择的应对方式,居然......

    他劝退了吕布,震喝回去了杨昂。唯独是对阎行这一军,采取了第一应对且铁血无情的打击!尤其是当自己看到阎行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和那数万铁羌盟的头颅时。韩遂感觉自己第一次升起了一丝恐慌。

    那是警告,也是震慑!

    不曾想,自己凉州第一雄主,居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给震慑了。并且,还是真正渗入到了自己的心里......

    想到这里,韩遂端起那茶盅,将那茶盅里的凉茶一饮而尽:希望,这次带来的条件,能让那个孩子满意吧?

    凭他的聪明,绝对能看出马家与凉州不宜开战。否则的话,双方两败俱伤,皆没有好处......不过,十六岁就有这样的城府,当真让自己有些心凉啊。

    ‘笃笃笃......’

    暗仄的敲门声,打断了韩遂的思路。韩遂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自己?

    开得门来,却见是一名纶巾将服的青年人,生得很是眼眉周正,可眼睛偏大一些,虽有神采,却无威严。而眉毛却是很浓厚,显得端厚平和。这样一幅文非文、武非武的打扮,让韩遂很有些讶异。

    “在下汉中牧帐下功曹阎圃,拜见镇北将军。”阎圃说完施了一礼,而韩遂听完他自报家门后,笑了一声,将他扶了起来:“老夫来此,本不欲人所知。阎贤弟若是不弃,便称呼老夫韩兄好了。”

    阎圃听完韩遂的话后,也是笑了一下,恭谦说道:“折煞在下了,既如此,还望韩兄莫要怪罪。”

    寒暄过后,韩遂沏了一壶新茶,端坐正位笑着问道:“汉中张天师,不知何时已经就任州牧?”

    韩遂这话,其实问得很有水平:州牧和州刺吏虽然皆为一州最高行政长官,可实际权力却截然不同!

    州刺史,只是名义上地最高行政长官,与各郡太守并无直接上下级关系,更无各州人事任免、钱粮税赋征缴、夫役征调等权力,其存在地唯一作用就是对州内各郡、各县地官员进行监督,充其量只是个纪检衙门,并没有多大实权。

    例如韩遂,他此时已经是凉州刺史,却不是凉州牧。而州牧则是一州事实上的最高军政长官,州内各郡太守不再直接向中央政府负责,改为向州牧负责,州内一应人事任免、钱粮税赋、夫役征调、兵员募集等等大小事务,皆由州牧裁定,在一州之内,州牧拥有只手遮天的权势!

    汉朝的州牧与州刺史制度,更替繁复:西汉初,文帝以御史多失职,命丞相另派人员出刺各地,不常置。汉武帝元封五年始置刺史,“刺”者也,检核问事之意。

    这时的刺史制在历史上,对于对维护皇权,澄清吏治,促使大汉中兴局面的形成起着积极的作用。然后期王莽篡位,倒行逆施,引得四方叛乱频发,王莽为镇压义军,恢复州牧制。并放权州牧的领兵作战权利,史载“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压之,赐诸州牧号为大将军。”

    那时,王莽恢复州牧制,却还没有傻到家。他在州牧之下设牧副监,负责监视州牧不法作为。之后东汉历代皇帝,对待州刺史制、州牧制反反复复,直至灵帝中平五年,刘焉谓四方多事,原因在刺史权轻,遂改部分资深刺史为牧,不设牧副监。

    州牧那个时候实际已为一州军政的长吏、太守的上级,州郡两级制随之形成。而这个制度的形成,也为后来群雄逐鹿奠定了政治基础。那些诸侯正是堂而皇之领了州牧之职、或是自封州牧,才使得大汉土地上,烽火狼烟、民不聊生。

    韩遂此时向阎圃问道这个,无非想知道张鲁是如何得到州牧的封号。而阎圃笑了笑之后,才对韩遂说道:“韩兄莫在戏耍愚弟,一月前,董卓难道没有旨意传来?”

    韩遂笑了笑:一个月前,董卓的确有旨意传来,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成了镇北将军,领凉州刺史之职。不过,对于阎圃这般聪明人的说法,他心底隐隐有些反感。

    “不知贤弟此次前来,所谓何事?”韩遂抿了一口茶,放弃了州牧的问题,转而开门见山问道。

    “故为交好马家而来......”阎圃也不遮掩,直接将这话说了出来。

    而韩遂却是装作一番疑惑,反问道:“此事与韩某何干?贤弟莫非不知,此事韩某前来,也是为了交好马家......”

    “圃可是听说,马超在草原上斩了阎行,更杀了铁羌盟三万余人......”阎圃小心翼翼说着,丝毫没有韩遂那朴素的长相,就忽略了他的能力。

    “哦,此事某倒是也听说过了。阎行一员叛将,居然假传老夫之命,号令铁羌盟攻伐东羌,真是死有余辜!”

    阎圃看着韩遂那番假意惺惺的表演,心中很是不屑,对这‘黄河九曲’的城府更是多了一分了解。不过,他仍旧装作不经意间说道:“马家势大,兵事煊赫。虽只有几万兵士,却可深入塞外,纵横无敌。如此强邻在侧,韩兄心中确实安生?”

    “贤侄孟起与韩家只不过一场误会,马韩两家,世代交好。只要这误会解释清了,一切便可烟消云散。至于贤弟所言,愚兄不知何意。”韩遂放下了茶盅,淡淡回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酣睡之物,还是一只猛虎......”阎圃不甘心,再度试探道。

    “住口!”韩遂将刚放下的茶盅拍倒在地,勃然作色说道:“你来此,莫不是要挑拨某与马家的情义?!”

    “韩兄何必如此?”阎圃此时有些气急,悻悻说道:“马家势大,已惹得四方诸侯忌惮,尤其是长安......某等若是联合起来,虽不见得要与马家为敌,但马家一旦势倒,某等便可两路进兵,吞并雍州,如此一来,岂不大妙?”

    “放肆!”韩遂这次看起来是真的发怒了,拔出腰间宝刀,指着阎圃说道:“某等俱是为朝廷谋事,谈何此等祸乱之言?你莫非以为韩某多年未动刀刃,手中之剑,已然不利否?”

    “韩兄息怒,息怒......”阎圃看到韩遂似乎真的不愿与张鲁结盟,悻悻告退。

    而出得门后,阎圃却是冷然一笑:黄河九曲,果然名不虚传,如此隐忍蛰伏,实乃某家主公劲敌。而马家又迟迟不接见某,看来对主公也是多有怨忿......哎,雍凉两州,怎突然多出两位如此雄主......

    而房门内的韩遂,听得阎圃果真离去后,也是冷然一笑:张鲁啊张鲁,你既是布教之人,何必陷入这凡世水火之中?雍州马家,岂是某等两家联盟便能对付了的?阎圃自以为聪明,焉不知今夜之事,早有暗影营已经上报至马超那里?哼......不足与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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