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拒绝了同吕布一起领兵征伐濮阳的请求时,屋内众人无不惊骇。而其中最震愕的,莫过于吕布吕奉先。可比吕布更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却是一直站在吕布身边的阳翟长公主刘修。

    身为女人,刘修自听到马超对吕绮玲称呼怪异之后,心中便一直隐隐有所忧虑。而到了这时,在所有话题都指到了军政局势之时,刘修更是意识到:诸侯之事,竟无一是小事儿。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了一方势力的兴衰存亡!

    虽然此时刘修还想象不到吕绮玲究竟是如何惹得马超不喜,但情感上忍不住的,是刘修已然在心中暗暗怪罪上了吕绮玲:这个从小被吕布宠坏的女儿,实在难以成为吕家和马家的纽带,反而可能将吕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纵然再蠢,刘修认为吕绮玲也应当看到,吕布现在的生死存亡,全然倚仗马家的支持。如曹操那般雄烈伟志的霸主,也在此时不得不对袁绍虚以委蛇。而身为乱世当中注定为牺牲品的女人和诸侯女儿的吕绮玲,怎么就能在关键时刻,让堂堂马家之主,对吕家有厌恶反感之情呢?!

    “主公,玲儿在奉先手下,一直受宠溺惯了……..”当下,刘修上前就开口如此说着。可刚说到半截儿,她随即便又住口不言了。

    首先,刘修是了解马超的,两人之间纵然有争执,绝大可能,也是吕绮玲的错。她又凭什么让马超如此忍受吕绮玲?那样,岂不是会让马超由此更加厌恶吕家?

    还有,此时毕竟是军议大事之机,自己如此这般将男女小事摆在明面儿上,那岂不是再暗中指责马超心胸狭窄,挟公报私怨?

    果然,马超突然听到刘修的话后,脸上蓦然闪过一丝愠怒。直到看着刘修歉意后悔的眼神时,他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淡然,开口道:“长公主说笑了,超自不会那种因私忘公之人,此番不入濮阳,是因为还有他事需亲自去办!”

    听完此言,刘修再度报以歉意地微笑,但她眼神当中的忧虑,却情不自禁地传向了吕布。而吕布听马超亲口隐晦承认了他与吕绮玲之间的确有了争执,额上的剑眉,几乎快要拧成了一个圈儿,心中忧烦焦躁,却又不好开口直接询问:毕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他这个便宜老丈人兼属下,怎么能不顾场合随意开口?

    由此,吕布思虑片刻,最后只得开口道:“不知主公定下攻略濮阳的方略,却又要去何处?”

    这番话,严格来说,已经有些僭越了。任何属下,从未有他这样刻意问询主公所为的。而马超轻看了吕布一眼之后,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开口道:“曹操既然挑拨了陈留张邈,那我自然也要加快出长安、入徐州,联络刘备之事了!”

    “徐州刘备?”陈宫再度失声开口,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思路速度完全跟不上马超的广度,不由羞愧说道:“微臣当初也想到过此人,若是得此人之助,东西夹击曹操,那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在兖州战场上打得如此辛苦。然而,这外交纵横之事上……..”

    陈宫说到这里,不由进一步将头埋在宽大的袖袍当中,使得他的声音隔着衣服的阻挡,也变得瓮声瓮气,可见他的羞惭程度了:“这外交纵横,一来兖州战局凶险,微臣不能亲身前去;二来,微臣曾写过一封亲笔信送于刘备,可刘备的回复,却是言徐州初定,不宜再惹刀兵战火……..”

    “哼哼,”马超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两声,说了一句非常跨时代的话:“女人无所谓纯洁,是因为诱惑的代价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是因为背叛的资本不足!”

    “虽然我不知道公台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我却敢肯定,你没有抓住刘备的心!徐州初定,不宜再惹刀兵战火?这句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若是公台告之刘备,袁绍已和曹操离心,欲在中原扶持另一个新的代理人。同时,西方马家还愿意与刘备结为同盟之好…….那我打死不相信,刘备在既能一战而奠定他在徐州的地位、还能得兖州郡县等诸般诱惑下,还会不发兵攻打曹操?!”

    “这,这?…….”

    一番话落,不仅是陈宫,就连吕布、刘修,甚至是那些粗通局势的将领们,都被马超的惊世骇人言论给震惊住了。所有人先是一番迷惘地左右对视,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和佩服。而随后仔细将马超的话再度咀嚼一遍之后,眼神渐渐清明热切起来,但再看向马超之时,却又同时多了七分的敬服和三分深深的忌惮!

    ‘女人无所谓纯洁,是因为诱惑的代价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是因为背叛的资本不足!’

    这句话,实在太他的正确了!马超这样一位将人心、人性都看透了的雄主,怎么会打不下马家的一片基业?而在这样波谲云诡的大时代当中,如他这样的妖孽,又怎么会失败?!

    陈宫此时,脑袋一直埋在宽大的袖袍当中,久久没有抬起来。众人看着他如雕塑一般的姿势,不由也感同身受。而待陈宫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众人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成混合着羞惭至极和信息莫名的复杂,变幻片刻之后,陈宫才如梦如幻般地呓语道:“微臣,微臣再无任何理由好讲。主公一番话,令臣茅塞顿开,多年儒家所学,似乎一瞬间倾覆颠倒…….”

    之后的话,马超再细听下去。此时的他,没有心情去关念陈宫的转变。他只是看着脸色虽震惊但神智仍正常的吕布,开口道:“陈留张邈那里,奉先公不用过分担忧。张邈此人,我来之前便已经有过推断,此人看似是个君子,为人仁厚,但实际上不过是个乱世的投机者罢了。此番奉先公陷于败势,他才会接受曹操的上表册封。但实际上,此人猜忌心甚重,蛇鼠两端,难成大事!”

    “此人一年前才反了曹操,此时岂能看不出曹操奏他为兖州刺史这事情不过是权宜之计?曹操是什么人,一旦夺回了兖州,不和张邈秋后算帐才怪,又怎么会真心奉张邈为兖州之主?所以张邈此时正是举棋不下,摇摆不定之时。一方面,他丝毫没有做出挥兵反攻奉先公之事,一方面又和曹操假意往来。如此不过是这厮自作聪明之举罢了!”

    “只要奉先公听我定计,全力攻打濮阳,虚张声势,那说不定一切都可以弄假成真。张邈见此,更是会心中惴惴。所以,对陈留张邈之事视而不见,另派公台前去安抚诓骗,张邈自然会再次主动向奉先公靠拢,说不定,他手下那些兵马粮草,为奉先公所用,也说不定啊……..”

    “孟,孟起……..不,主公!”吕布闻言之后,第一次口中结巴起来,随即面色一凝,猛然跪地拔刀刺臂出血道:“不论玲儿有何得罪主公,今吕布当众在此立誓,若有不忠马家之心,天雷击之,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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