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回到绣楼时,袁雪萼刚刚起身,见她从外而来,自然要问。

    “锦熏坐不住,我带她去杏花林那儿兜一圈,谁知简公爷先到一步,就回来了。”宋宜笑轻描淡写的说了下经过,但掐掉了亭中之人那段,“一来一回都没怎么坐,倒劳梅砚跟青若白忙一场。”

    “有什么忙不忙的?你真是太见外了。”袁雪萼没什么城府,闻言自不怀疑,嗔她几句,就被引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但当天晚上,宋宜笑由锦熏服侍沐浴去时,青若却通过梅砚求见袁雪萼,禀告:“今日宋小姐去杏花林时,简公爷曾要求奴婢们回避,单独与宋小姐说了会话。”

    “简公爷走后,奴婢与锦熏入凉亭伺候,看到宋小姐脸色很是难看。”

    “回来的路上,宋小姐还失神到忽然站住!”

    “大小姐曾吩咐奴婢们要将宋小姐当您一样尊敬,所以,这事儿奴婢不敢隐瞒!”

    袁雪萼吃了一惊:“这姓简的到底什么意思?当初骂我也就罢了,我确实不争气。但宋妹妹哪里不好了?”

    大丫鬟梅屏叮嘱了青若不要乱说话,让她下去后,就建议:“一会问问宋小姐?”

    “可她都没告诉我,会不会觉得失了面子,不想我知道?”袁雪萼迟疑道,“我当初挨骂虽然是咎由自取,也有几日不好意思见人呢?”

    梅屏提醒:“但宋小姐是为您才来咱们家的,如今受了委屈,不管是不是咱们家人的缘故,您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却不作声,回头她想到当时青若也在,断然没有不告诉您的道理,怕是会生出罅隙来啊!”

    这话说服了袁雪萼,等宋宜笑出了浴房,她打发了伺候的人,就问:“今日简公爷是不是欺负你了?”

    “姐姐不要误会,是简公爷好意,跟我说了些父家之事。”宋宜笑正想找机会离开侯府,闻言心下一动,就露出忧虑之色,“有些日子没出门走动,要不是公爷告知,我还真不知道……”

    说到这里止住,微微叹息。

    袁雪萼关切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有用上我的地方么?”

    “不是我跟姐姐见外,但那到底是我爹,我真的不好说什么。”宋宜笑垂眸揉帕,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也只能回头探一探我娘的口风了。”

    “很紧要的事?”做女儿的确实不好说亲爹的不是,袁雪萼到嘴边的“你要把我当亲姐姐就告诉我”,顿时就吞了回去,“你要不放心,明儿个先回衡山王府跟舅母打听下?毕竟舅母掌管王府后院,耳目聪明!”

    宋宜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却面露难色:“但姐姐你的身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袁雪萼忙道,“你尽管放心回去就是!”

    宋宜笑又犹豫了会,等她差不多要亲自去帮收拾行李了,才勉强点头为了防止袁雪萼回头找简虚白打听,戳穿谎言,她离开博陵侯府前特意交代了句:“我答应简公爷,他跟我说的事儿谁也不告诉。姐姐可千万别说我跟你透了口风!不然,我往后可不好见他了!”

    见袁雪萼郑重表示不会向简虚白透露一丝一毫,宋宜笑才放心的登上马车。

    这女孩儿虽然软弱了点单纯了点,但品行还是可以信任的。

    “可算脱身了!”回到衡山王府,宋宜笑真是长舒口气,但跟着又打点起精神,预备迎接世子之争的旋涡。

    谁想她才到韦梦盈跟前,母女两个还没来得及挥退下人说体己话呢,丫鬟巧沁就进来禀告:“四郡主求见!”

    韦梦盈虽然靠着一子一女坐稳了衡山王妃之位,但太妃尚在,衡山王宠爱后妻却不是后爹,所以她也不敢刻薄了非亲生的王府子嗣们。

    尤其四郡主陆蔻儿是原配嫡出,长得俏丽性情活泼,向来得宠,韦梦盈待她自然也要格外体贴。

    如今听说她来了,顾不得盘问亲生女儿,忙吩咐:“快着她进来!”

    片刻后,紫襦粉裙的陆蔻儿上堂行礼,韦梦盈虚扶一把,嗔道:“你这孩子,自家人还拘束什么?”

    她语气亲热,但陆蔻儿的态度却有点不冷不热,起身后也不理会韦梦盈叫人看座的话,只道:“母妃,我有几个绣法不大会,女学的同窗中,宋小姐绣技最为高明,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请她去我住的‘韶音庭’小坐,好教我几手?”

    韦梦盈哪里听不出来所谓请教绣技不过是幌子,陆蔻儿却是另外有事要找宋宜笑,只是这六年来,两个女孩儿虽然是同窗,可来往次数屈指可数,连出门走动都很少一起,没有发生过明里的冲突,却也绝对说不上亲密。

    如今忽然要请宋宜笑去她住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韦梦盈狐疑的看了眼女儿,却见宋宜笑也是一脸茫然,心中越发不解,但以陆蔻儿的身份,这么点事实在不好拒绝,所以还是点了头:“你们年岁仿佛,合该常走动,往后都出了阁,也能凑个热闹。”

    她这么说了,宋宜笑也只能应下。

    只是跟着陆蔻儿到了韶音庭,却没让人拿女红上来,反而挥退众人,又打发大丫鬟桂枝去守了门,这才对满怀疑虑的宋宜笑道:“你不用怕,我虽然不大喜欢你,但还不至于为你在王府白吃白喝了这么几年就要害你。”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六年来宋宜笑确实一直是衡山王府拿锦衣玉食养着的,如今陆蔻儿虽然说话不好听,她也不好反驳,闷闷问:“那郡主着我过来,究竟有何吩咐?”

    “我想让你下次去看袁表姐时,帮我给简表哥带封信,怎么样?”陆蔻儿盯着她,慢条斯理的道,“以你跟袁表姐的关系,这么点事不会办不成吧?”

    宋宜笑真想扶额长叹她正祈祷简虚白千万不要记起自己,尤其不要怀疑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一幕呢,如今陆蔻儿却要她帮忙给简虚白送信,这都叫什么事?

    “这事儿我是能办,可我不敢办。”宋宜笑思忖片刻,断然拒绝,“郡主也说了,我在王府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这帮您私相授受的事,我是真不能做。不然传了出去,谁都要说我恩将仇报了。”

    陆蔻儿闻言却没发作,反而露出得逞的笑容:“你既然不敢替我传信,那下次袁家请你过去时喊我一声总没问题吧?到底我也是他们兄妹的嫡亲表妹,即使做一回不速之客,也不至于被拒之门外不是吗?”

    宋宜笑:“……”这要怎么拒绝?!

    只是虽然被迫答应袁家再请她过府时,一定会跟陆蔻儿说声,但宋宜笑回到含霞小筑后,马上吩咐赵妈妈安排人去博陵侯府递个口信,将陆蔻儿的盘算源源本本的告诉袁雪萼:“……我家小姐说,这事儿涉及郡主名节,万不可外传。只是郡主想借侯府成事,小姐阻拦不得,只能一边答应一边遣奴婢来提醒声了!”

    袁雪萼自幼被哥哥保护得极好,遇事习惯成自然,那就是全部禀告到袁雪沛跟前,让哥哥发话处置而这会袁雪沛跟简虚白都为大朝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理会儿女情长?

    他只听了个大概,就直截了当的告诉妹妹:“这段时间都不要派人去请宋小姐,等回头空了再说!”

    这话传回含霞小筑,宋宜笑方松了口气。

    但跟着就被巧沁请到韦梦盈跟前,只道她又要劝自己去勾.搭袁雪沛,宋宜笑才酝酿了下情绪预备再次蒙混过关,谁料见面后,韦梦盈脸色不太好看的告诉她:“太妃说要见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宋宜笑虽然在衡山王府住了六年了,但迄今还只去过太妃院子里一回就是进府那天,那还是沾了同日登门拜访的袁雪沛兄妹的光。

    之后太妃虽然没刻意针对她,但也没再理会过她,权当根本不知道王府里有这么号人。

    如今忽然见召,宋宜笑母女难免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到了太妃跟前行礼后,久久没有得到起身的允许半晌后,母女两个腿也麻了腰也酸了,太妃却像没看见似的,只是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偶尔才拿冰冷的目光扫她们一眼。

    一片屏息凝神里,韦梦盈一忍再忍,到底还是仗着一子一女撑腰起了身,含怒质问:“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问我?”太妃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朝她投去阴冷一瞥,开口就是一顿痛斥,“你怎么教你亲生女儿的?!正当说亲之年的女孩儿,不说藏严了护紧了以彰显金贵与重视,反而放任她一个人跑去博陵侯府!还一住几天!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博陵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做主子的雪沛虽然废了腿,终究也是年才及冠的未婚男子!尤其燕国公念及袍泽之情,可是天天朝那边跑!”

    “就算袁家还有个老夫人,那涂氏跟雪沛的关系你不知道?雪沛请上门的客,别说想她帮忙掩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帝都上下谁不知道那边现在是年轻男子当家?!蔻儿姐妹还是袁家兄妹的正经亲戚哪,我都不许亲自过府探望,你倒好,竟巴巴的把女儿送过去!”

    “这根本就是存心丢咱们衡山王府的脸!”

    太妃把茶碗砸到韦梦盈跟前犹不解气,亲自从座位上起身,走下来指着她鼻子大骂,“你这女儿在王府养了六年,王府从没短过她吃喝,更让她进了女学跟蔻儿姐妹一道受教,待遇比不得正经宗室郡主,总也是当千金大小姐待的我不求她将来知恩图报,权当是给子孙积德了!结果呢?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亲娘呢,就这么对亲生女儿?!”

    韦梦盈被骂得哑口无言!

    宋宜笑倒是暗松口气,心想:“看来太妃也看出娘让我去博陵侯府的用意了,有这位发话,接下来娘要再逼我去对袁雪沛知冷知热,我也有理由继续回绝了!”

    谁想太妃骂完韦梦盈,跟着就说:“我容许你这女儿在王府当大小姐一样养大,不是为了坑我亲孙女的!你教女不严以至于她陷入非议,已经连累到了蔻儿她们她绝不可再留在王府,我给你两条路:要么马上送她回宋家;要么立刻把她嫁出去!!!”

    正窃喜的宋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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