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非洲,拥有着众多尚不为人知的诡秘病原体。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新发现一种全新的疾病。刘堂春在听到了内科医生的报告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种破事儿不会真让老子碰上了吧?”

    对其他的临床医生来说,发现一种全新的疾病很可能是以后晋升职称的有力支持。但对刘堂春来说,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和自己所带领的医疗队,能够平平安安的挨过最后三个月。其他的老刘啥都不想碰。

    要啥首次发现啊?平平安安的不好么?前脚刚被土著给围过,后脚又被政府军围了一次——要是碰见了什么诡异的首发疾病,那是不是还得被who的专家组再围一次?

    刘堂春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强忍住了继续发散念头的想法,转而问道,“涂片做了几份?全都是阴性?”

    “都是阴性。血涂片做了两个,脑脊液和痰液都是三个。”内科医生的脸色倒是有些兴奋,“没有培养出菌落,但是抗病毒的药物用了三天也没有效果……刘主任,会不会是真菌?”

    “真菌脑膜炎?”刘堂春摇了摇头,“咱们这边搞检验的医生又不是傻子,病毒在涂片上看不出来,真菌还能看不出来?”

    算上朊病毒,能够感染人体的致病体有六种。从小到大分别是朊病毒,病毒,细菌,真菌,单核细胞生物,多核细胞生物。但医生们却并不能简单的通过阿昔洛韦无效,判断出感染了患者的是其他致病体。毕竟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广谱抗病毒药物”,一般的

    多核细胞生物很少能够穿过脑血屏障进入大脑,脑包虫到能算是其中一种,但患者目前的症状明显不支持脑包虫的诊断。而单核细胞生物和真菌所导致的脑膜炎一般发病速度不会有这么快——它们可能造成的后遗症也更加严重。

    这个患者三天前入院,主诉只是头疼和发热。接受了三天的抗病毒治疗后,症状反而加重到了意识不清,回答不切题的地步。刘堂春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觉得可能还是有必要组织一个全体会诊。

    一个人搞不定的事情,就请两个人来看看。同理,神内和内科医生以及急诊科主任都摸不清楚门道的疾病,是绝对有必要组织整个医疗队进行集体会诊,大家一起共同头脑风暴的。

    孙立恩接到了要举行医疗队集体会诊的通知后,还真有些心里犯怵。自家事情自家知,要是自己掺和进去,鬼知道最后会冒出个什么奇怪的疑难杂症出来。可惜孙立恩的这点担心,却完全不被刘堂春放在心上。用刘堂春的话来说,“年纪轻轻的,搞什么封建迷信?你搞罕见病有一手,那就不要吝啬发挥自己的本事!”

    刘主任点名要孙立恩“发挥自己的本事”,孙立恩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不参加会诊的理由,于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医疗队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了食堂的一角,大家就着手里的不锈钢餐盘吃着饭,开始了集体讨论。

    “患者主诉是入院前六天开始头疼。”接诊的神内医生看起来有些发愁——他连啃鸡腿的速度都显得远不如从前利索,“疼痛性质主要是持续胀痛和偶尔的针刺样疼痛。患者入院前两天,开始出现了恶心,呕吐的情况。入院前三天最高体温39摄氏度。”

    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点——这名年仅23岁的女性患者在入院前,曾经向另一个医疗队求援过。来自法国的一支民间医疗队接诊了这名女性,并且给予了“输液抗感染”的治疗。用药内容尚不明确,但至少从患者主诉上来看,药物治疗是有一些效果的——她至少不怎么发烧了。

    然而法国的这支医疗队属于区域巡回类型,他们在每一个地区驻扎的时间都相对较短。在连续治疗了两天后,法国医疗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负责这个女性患者的医生很好心的向她推荐了中国医疗队,并且强烈建议她尽快到中国医疗队的驻地进行后续治疗。

    “我们和法国医疗队那边取得了联系,他们说为患者使用了头孢曲松,以及……布洛芬。”神内医生有气无力道,“我们和法国医疗队那边讨论了一下,他们认为患者是脑膜炎球菌感染。但这完全是根据患者症状所进行的经验性用药——他们没有对患者进行脑脊液涂片或者其他检查。”

    “所以,患者退烧的主要因素可能是布洛芬,而不是头孢曲松控制住了她的感染。”刘堂春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若有所思道,“你们给她做的检查项目里,哪些有异常?”

    “脑脊液压力高,比参考值高了30%。”神内医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严重贫血,白细胞指数是正常参考值下限的三分之一,中性粒细胞百分比只有40%。”

    “所以你们怀疑应该是病毒感染,而不是细菌感染。”刘堂春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应该是没错的。“连续使用了三天阿昔洛韦无效,再加上培养阴性,所以你们现在抓瞎了——从指标上看应该是病毒感染,从培养和涂片上看大概率不是真菌和细菌感染。”老刘同志也没管其他人到底有什么看法,他一指孙立恩,“说说你的看法吧。”

    孙立恩在来到医疗队前,就以“暖男”和“诊断小天才”而闻名。他来到医疗队这么几天,倒是一直没能展现出“诊断小天才”的特质——芒滕的诊断其实并不困难,是个医生都能看的出来他可能有横纹肌溶解。所以随着刘堂春的点名,整个角落里所有的医生都向他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孙立恩斟酌了半天后,摇了摇头道,“现在的资料还不够多,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看着刘堂春,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的数据和检验结果不一定就能证明患者没有被细菌感染——不是所有的细菌都能被轻松培养出来,也不是所有的细菌感染都有白细胞升高。”

    刘堂春来了兴致,“展开讲讲,你觉得是某种苛养菌感染?”

    “这只是一个猜测。”孙立恩强调道,“苛养菌或者厌氧菌不容易被培养出来,而且患者的过去病史不明,治疗内容也有些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他看着刘堂春道,“为什么法国医生会认为患者有脑膜炎球菌感染?”

    “他们主要是经验性用药,也就是说这个患者初期的症状符合脑膜炎球菌感染的发病特征……”神内医生解释道,“主要就是发热,头疼,呕吐……”说到一半,神内科的医生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然后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和他一起爆出粗口的,还有一旁的免疫风湿科专家,他扭头看向了孙立恩急切道,“你怀疑是红斑狼疮?”

    脑膜炎球菌感染的患者中,大部分都会有一过性的细小红斑。法国医生可能是把狼疮的皮损误认成了脑膜炎球菌的皮损先兆。而中国医生则缺乏对黑人患者进行细致皮肤检查的经验——在黑色皮肤的遮盖下,轻微狼疮的红斑并不容易被视觉发现。

    如果这个女性患者确实有红斑狼疮,那她感染了某种厌氧菌或苛养菌的可能性就迅速大幅上升。同时,这还能很好的解释患者为什么会出现白细胞指数严重下降,中性粒细胞百分比仅有40%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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