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好。春风十里。

    只听见汤匙轻碰碗壁,羹汤划过男子咽喉,桃瓣片片纷飞,连同二人异样的心跳,都让屋里空气的温度迅速上升,变得炽热和浓稠。

    辛夷根本不敢抬头看江离。只管一匙匙送过去,感受到男子叼注汤匙后,再舀下一匙。她的指尖颤得太厉害了。

    急促的心跳放佛沿着臂膀,一路传到指尖,让她连汤匙都快拿不稳了。

    江离眸色愈深。在下一匙羹汤送到唇边时,他蓦地咬住了汤匙,并没有松口,噙着异样的笑意,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辛夷感到汤匙抽不回来了。她紧了紧指尖,红脸啐了声“公子别胡闹”。

    江离的笑愈发沉沉了。他没有多余动作,依言松了口,便听得一声汤匙碰到碗底的微响。

    一碗荠菜羹见底。整个屋里的空气已经灼热到极致。

    辛夷把瓷碗放到旁的桌案上,取来瓷盅清茶,让江离漱口,又细心地取出锦帕,为他拭了拭唇角,一番忙碌熟练而又自然,这些日照看江离,她毕竟从未假手他人。

    江离静静地看着女子忙前忙后,笑意愈浓,眉梢眼角都是星光,眸底好似温柔化成了海。

    他喉结动了动,舌尖舔了舔唇瓣,忽的启口:“卿卿。我好像没吃饱。”

    辛夷在榻边坐下来,有些诧异地挑眉:“没吃饱?那我再去给公子拿几块糕点……唔……”

    话头戛然而止。

    一张俊脸在辛夷眼前骤然放大,然后她的唇就被封住了。

    似乎是怜惜的,又似乎是迷醉的。江离湿润的唇尖勾勒着辛夷的唇形,不缓不慢,一如他容颜的轻逸淡然。将红唇上的每一寸柔软,每一寸香甜都尝尽,那湿润的唇尖才轻轻叩开了辛夷的齿间。

    辛夷像个傀儡般身不由己,沉香将她整个包围,男子的气息往她的俏脸扑来,无尽的酥*痒和沉迷。

    那湿润的唇尖终于探进了佳人檀口。灵活如同水藻间的游鱼,熟练地挑逗着辛夷僵硬的丁香舌,待到那丁香舌有了丝丝反应,他又忽地往后回撤,在她的唇齿间打着圈儿。如同两只嬉戏的游鱼,缠绵不休。

    明明是春末和煦,杨柳风拂,辛夷却觉得天头似乎太热了。

    唇齿间太灼热,心口太灼热,眼眶太灼热,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是滚烫。

    这样的抵死纠缠,放佛从命里羁绊。拼尽一生,尽君今日欢,但求轩车来早,不负韶华。

    若说辛府门口那一吻,是我心昭昭如明月。而这一吻,是执子之手许白头。

    辛夷整个人一点点被融化,她两靥赤红,眸中开始一点点染上迷离。而江离也再没了平日的冷淡,他像个孩子般依恋却又些些霸道的,拥有着占有着攫取着。

    他炽热的唇瓣开始游走。点在女子的唇心,鼻尖,又滑过眉梢,最后轻衔耳坠,当感到怀中的女子娇躯一颤时,他眸底的夜色亦开始塌陷。

    天晕地转,世界空白。只剩这片缱绻与缠绕,化为一爿爿的烟火,在二人的脑海里绽放。

    江离的指尖开始不规矩了。抚过女子的脸庞,脖颈,最后在衣襟露出的那一痕锁骨上打旋儿。

    修长又滚烫的指尖,像是一点点火星子,逐渐点燃冰雪。

    辛夷愈发喘不过气了,她双手轻轻撑开江离胸膛,红脸轻道:“……公子……”

    “……卿卿……”虽然身躯被撑开,江离的唇仍不舍的,在辛夷小脸上轻拂,哑着嗓子道“……本公子从来没这般恨过这世间的三纲五常……此时此刻……本公子却恨极了……”

    辛夷的眼眸都快滴下水来,婉婉啐了口:“……又胡说……”

    江离温柔地蹭着女子的鼻尖,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卿卿……我不愿给你留下任何话头……我江离,会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我会等到那个时候……”

    最后半句话让辛夷心尖一跳,欢欣娇羞惊喜让她有乍然眩晕,涌到喉咙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三个字:“……我等你……”

    旋即,辛夷咬了咬下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撑在江离胸膛的指尖轻轻一个回拉,闭着眼仰头迎了上去。

    蜻蜓点水,风拂花枝。一点带着女子芬芳的吻点在了江离唇心。

    虽只是瞬息,亦是春风十里生,夭夭枝头桃。女子第一次的主动,让江离有刹那的身子滞住,然后炽热的惊喜就覆盖了他整个瞳仁。

    “……卿卿……我的卿卿……”

    江离倦怠地呢喃了声音,心里的某处彻底塌陷,他指尖一揽女子腰肢,便欲低头,再次将她揉进自己生命里——

    却听得屋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震起了檐下一窝雏燕。

    房间里空气的温度顿时下降,旖旎消散,春风逝去,悬崖边上的霎时勒马,一棒槌一个措手不及。

    辛夷和江离愣了。眸底的绯红还未褪,待看清进来的人时,就同时黑了脸。

    “爹!”辛夷一把推开江离,慌忙站起来,只管低头整理钗环。

    “辛歧大人。”江离眉间腾起股寒气,并股怨念,依旧倚在榻上,似乎要杀人的目光盯着辛歧。

    辛歧伫立在门口。目光在辛夷和江离中间流转了几番,脸色同样有些不善:“紫卿你先出去。我和棋公子有些话说。”

    辛夷虽有些心下不妙,然而自己现在满脸绯红,钗环凌乱的样子,也羞煞在辛歧面前久呆,她遂胡乱应了,深深看了眼榻上的江离,便转身出了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了江离和辛歧二人。

    彼时还春风秾烈的气氛,顿时是冰天雪地,空气里都有冰渣子乱飞。

    江离的脸色已恢复了常态,清傲冷漠,没有一丝波澜,放佛刚才的事,只是个幻梦,然而这番作态落在辛歧眼里,却是种占了便宜还不认账的大言不惭。

    辛歧从鼻翼里挤出声冷笑。没有多话,匕首在怀。

    江离眉梢一挑,淡淡道:“北飞鱼。我江离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纳彩问名,明媒正娶。我江离说到做到。”

    辛歧并没意外江离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他若是不知道,那才是奇了。于是辛歧干脆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我不同意。”

    短短的四个字。炸响在江离耳中,却是比什么都刺耳。

    江离的瞳孔缩了缩。半冷笑半不屑地道:“凭什么?”

    是凭什么,不是为什么。前者多了分霸道和自信,何况当着北飞鱼的面,更像来在上位者不容抗拒的质问。

    辛歧深吸一口气,语调有些复杂:“棋局终点,双龙夺珠。越是靠近巅峰的人,越是危险重重,越是接近这棋局中央的人,越是朝不保夕。你很强大,但同时也很危险。就算有暂时的痛苦,也好过她以后的流泪。长痛不如短痛,我只想她一生静好。这是她娘和我唯一的希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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