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国公刘弘基,开国猛将,攻打长安时大军的先锋官,此时虽然还活着,但他因多次贪污被弹劾,早已被贬官了。

    蒋国公屈突通,有武略,善骑射。民间流传一句顺口溜,“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为什么呢?因为屈突通太厉害了,但此人已在贞观元年病故了,年七十。

    勋国公殷开山,武德五年在出讨刘黑闼的征途上病故了。

    谯国公柴绍,参与过攻克长安、灭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多场重要战事,贞观十二年故世,年六十。

    邳国公长孙顺德,长孙皇后的本家叔叔,因贪污被弹劾,贬官后病故。

    陈国公侯君集,击吐谷浑,灭高昌。贞观十七年因涉皇子争储被杀。皇帝念旧,留一子以继侯门香火,并且时常到凌烟阁看着侯君集画像流泪。

    郯国公张公瑾,讨伐突厥屡有战功,贞观六年病故,年三十九。

    永兴公虞世南,性情刚烈,直言敢谏,贞观十二年病故,年八十。

    邢国公刘政会,高祖起兵时,放心地将此人留守太原,贞观九年病故。

    胡国公秦叔宝,马槊猛将,勇武绝伦,贞观十二年病故,年六十二。

    河间王李孝恭,唐初大将,宗室名王。破广陵、平定江南,贞观十四年病故,年四十九。

    莱国公杜如晦,贤辅善断,治世能臣,故太子李建成曾说过,“秦王府中可忌惮之人,惟杜如晦与房玄龄,”他在贞观四年时也病故了。

    郑国公魏征,故太子李建成近臣,官至太子洗马,玄武门事件之后,以直言闻名,犯颜直谏二百余次,贞观十七年病故,年六十三。

    梁国公房玄龄,善谋,官至尚书左仆射,贞观二十二年病故,年六十九。

    申国公高士廉高俭,文德皇后舅父,官至太子太傅,贞观二十一年病故,年七十二。

    此时放眼再看,名勋凋零,十去七八,已经所剩无几。

    如果马王爷缺心少肺,就这么搬只凳子自己坐下,而让那些健在的、功勋赫赫的老臣们站着,一下子也就与这些人格格不入了。

    马王爷三只眼。

    以他的精明,打死也不会坐的。

    他不但自己不坐,还顺势为这些老臣安排了早朝议事时的常置座位。

    而以马王爷亲王身份,又是大唐的首宰、平定龟兹头功,提出这个建议来,太子李治根本不能否绝。

    但李治知道,武媚娘给自己出的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绝妙主意,一经提出来,便被他这位王兄化于无形了。

    太子殿下让凳之举只是偶然为之——今天给你座位是寡人高兴,明天兴许就没有你的。

    而马王则殿下借势、将此事弄成了常例。

    此刻,正在朝堂上的赵国公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将兄弟两人的较量都看在眼里了,有没有在底下摔打过,可真是不一样啊。

    真是从一点一滴处识人,于无声处看事,太子、马王因为一只座位引出的所言、所行,又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主张。

    马王的宽广眼界、胸襟,和异乎寻常的机敏,绝非李治能比。

    而且赵国公发现,有好多往常心思一向够用、能力超群的人物,只要一碰上马王爷,无一例外地都有点半身不遂,仿佛连智力都不大够用了。

    不是他们变傻了,而是遇上了三只眼的马王爷。

    李士勣、许敬宗糊里糊涂就下去了,马王人未抵京,褚遂良是怎么走的连赵国公都想不明白。

    苏伐和金焕铭就不必提了,死的太惨不忍睹。

    只说他的这个表弟高审行,在黔州何等的风光,一揭发鹞国公的身份,就什么职位也没有了,只剩下个代抚侯——还是与鹞国公有关。

    英冠人杰的赵国公,观察尚书令这么久了,从他做西州别驾时便在观察,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年轻人行事有一点点徇私、晦暗之处。

    至于马王一个劲儿地提拔长孙润,赵国公根本不认为这算是徇私,光明磊落的很,但又不乏性情。

    这一点就与他的妹夫——贞观皇帝大有类似之处。

    就像在长安城外,载誉归来的堂堂的马王殿下,在众目之下取悦于一个几岁大的蒙童,有人看到了马王的冲动,但长孙无忌却只看到了马王的性情。

    冲动?若他这么爱冲动的话,当年在剑南道平乱时,也许就交待在那了。

    随后,殿中监又在阶下置了一凳,文班赵国公、武班江夏王各有一座。

    两人谦虚着,最后坐下,居然又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冲上面说道,“微臣谢过太子殿下。”

    李治心内嘀咕道,“你们心里是在谢马王殿下吧。”

    卢国公和鄂国公一向不上朝,因而座位先不必摆放,卫国公李靖最近病情忽然加重,就更参加不了朝会了。

    在世的国公中除了这几位之外,还有个莒国公唐俭、英国公李士勣,但马王没提到这两个人。

    尚书六部的几位首官,个个久在官场,谁都不是等闲的人物,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尚书令、马王千岁,此时就若无其事地站在李道宗的身边,谁都暗自慨叹。

    太子让座,马王坐了不好,不坐也不好,他就是固辞不受,也会给人留下托大的感觉,有些不给李治面子。

    而李治即便让马王折了面子,也完全可以上演一出宽忍为怀的戏份,马王的失礼、太子的持重,谁更堪主持大事……可真是举手无小事。

    谁知只在话来话往之间,马王随手轻轻一拨,难题便解了。

    几位尚书心说,“罢了,只有一心一意、与马王不相猜疑,才是出路。”

    长孙无忌刚刚想到了高审行,太子在上边便提到了这个人,他不与众臣说,而是直朝着尚书令问道,

    “原中庶子高审行,文采、谋划均有可圈点之处,在西州、黔州政声也不错。至于早年的一点过错,代抚侯大约早就追悔了。眼下大唐用人之际,依王兄之见,可不可以再度起用呢?”

    高履行就在底下站着,一听太子的话,他头虽不抬,但耳朵却支愣起来。

    尚书令道,“殿下,此事何不征询一下各位大臣的意见?”

    李治听得出,马王这是有些不认可,但碍于堂上就有高府中人,马王不想明确表示反对。

    李治只好再问一句,“列位臣工是什么主张?”

    没有一个人吱声,李治把排在前排的那些人足足溜了一遍,朝堂上依然鸦雀无声。若是数数的话——不紧不慢地数、数到十五试试。

    再往下数,李治的脸上就该挂不住了,高履行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看来,永宁坊和兴禄坊的缘份是彻底地尽了!

    马王恰在此时奏道,“若说知人善任,本王和列位臣工们当然更相信殿下的眼光,殿下对代抚侯有什么委任,只管任便是。”

    这倒是大出李治、众臣、尤其是高履行的意料,想当初,高审行那是想置鹞国公于死地的,此时马王居然吐了口。

    李治有些错愕,他提出这个话题来,目的只在给马王出个难题,一旦马王对此事不吱声、或是激烈反对,那么兴禄坊高府也就彻底倒向东宫了。

    至于对高审行如何安置,李治并未好好考虑过,他微笑着看向马王。

    马王再提议道,“本王也知代抚侯文采见识出众,如果去国子监出任太学博士,以其履历、感悟,去教导那些太学后辈,那么未来我大唐就有更多的栋梁之才了!”

    高履行现身应道,“马王不计前嫌,胸怀宽广,无论五弟能否履任,下官都替他谢过王爷。”

    马王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好像本王与代抚侯有什么过节似的,代抚侯揭举本王身份,正是疾恶如仇、舍身维护纲常,一般人谁做得出来?只凭陛下亲封的‘代抚’二字,也道出了本王与高府扯不断的渊源。”

    太子道,“就依王兄之议,此职果然正适高审行之能。”

    又失算了!好像高审行的复出,就是马王爷力排众议的主张似的!

    只是让马王的几句话,永宁坊不但与兴禄坊前嫌尽释,就是让不相干的人见了,也只会赞叹马王的大度。

    代抚侯高审行,即刻出任国子监太学博士,正六品上阶。

    正当人们以为这件事就算揭过去时,马王居然还没完,他又提到了泾阳令高峥,说此人心系本县黎民生计,因地制宜,倡导民众编织龙须席送往北方五牧,是件一举两得的仁政。

    马王举荐高峥出任互市监,发挥其长处,将民间特产入市,互通有无。

    这个提议有理有据,太子准允。

    高府的另一位更年轻的官员,立刻从正七品的县令,升到了从六品。

    高履行正在感慨,永宁坊、兴禄坊早晚要再走动起来时,马王殿下原来还没完,他又举荐兴禄坊老六高慎行,出任宫苑总监的丞。

    宫苑监分为内、外,八王妃苏殷就是外宫苑监的主官。

    而高慎行升任内外两监的丞,虽然只是个从七品下阶,但他原来品阶太低,只是正九品,细想一下升职幅度真不小,足足五阶。

    太子李治生怕他的这位王兄、乘势再提到高府中别的人,赶紧进入下一议题。不过他想,兴禄坊今日八成是要通宵夜宴了。

    这本是他与武侍读深夜研究出来的第二个主意——搔其肘腋。什么人看起来与马王不对付,便起用谁——或者说只是说出来,任与不任的再说。

    这样做,一则对手的对手便是同盟,二则峻王爷若是激烈反对,会加深这些人对马王的恨意,那他们倒向东宫也就更彻底。

    武媚娘说,为了大计,殿下你可不要吝啬几个不疼不痒的官位呀,太子之权要用起来恰当其时,连你父皇也躲着、像是故意给你便利。

    谁知,借着东宫之计,马王与高府又贴到一处去了。

    太子面如春风心比黄莲,这个姿势不好拿。

    他突然提出,许敬宗经过这番起落,总该知错能改,而身为储君,正要用人的长处、放远了眼量……

    马王殿下不等太子说完,便淡淡地说道,“殿下胸怀,果然令人欣服,本王没有异议!”

    他根本没听太子的下文,连许敬宗要任何职也不问上一句,就表示没有异议!

    这么一件看似荒唐透顶的事,马王爷居然又忍下了。

    赵国公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唉,此事放在我身上,会怎么做呢?只是这个李治行事,也太说不过去了,恐怕东宫还以为是不拘一格。”

    许敬宗居然起死回生,暂任万年县丞,就在姚丛利手下。

    谁都看出来了,一向行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马王殿下,自从龟兹获胜归来,好像变了个人。

    反而一向温和恭俭、喜欢循规蹈矩的太子殿下,一时让人摸不着套路。

    ……

    马王若无其事,回到永宁坊。

    一直担心马王回京后第一次朝会的王妃连忙问详情,听马王说过之后,柳玉如惊讶地叹道,“难为你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马王哼道,“许敬宗跳梁小丑、浮渣之辈,高审行风中之絮、烂根之株,岂能惹得我动怒,本王从明日起开始腰疼,只要不动本王的根本,本王没有什么不依他们的。”

    柳玉如贴上来偷偷问,“什么才是你根本呢?告诉我,我也好注意些。”

    马王同样偷偷对她道,“就是你呀,还有她们和孩子们。”

    柳玉如听了,心中美滋滋的,因为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嘴上说不信,又问他,“其次呢?”

    马王这才用更低的声音对夫人说道,“是力量。”

    柳玉如就明白了,她们的峻王爷并不糊涂、更不会一昧的退让。

    一天内动了这么多的人,但太子李治最想动的一个——镇守玄武门的大将薛礼,却连提都没敢提一句。

    东宫不但惧怕马王爷可能真的发飙起来不好收拾,翠微宫的态度也得考虑,这未免太公开化了。

    马王让柳玉如这就去问问,看看姐妹中谁愿意陪他去兴禄坊,弄不好兴禄坊很快要来请了。

    柳玉如去问过,谁都不去。

    马王说,“就让丽容陪我去吧,她离府去西州的这段光景,恰好未见两府纷争,兴禄坊见了她也不致于尴尬。”

    刚定下,兴禄坊就来人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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