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闸门打开,关于杨宇轩,冯笑香所了解到的信息大都来自网上,要么就是坊间传言,小道消息罢了,难辨真假。

    如今他夫人名下的车牵涉其中,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冯笑香靠在椅背上愣了片刻,一时间有点懵了。

    她又反复确认了车辆信息,确定是前市长杨宇轩家的车无疑了,干脆细细梳理起这家人的情况。

    一查,冯笑香还真有了发现。

    她注意到两一个地方——墨城第四人民医院,以及西山疗养院。

    前市长的植物人儿子,在医院治疗维持了三年后,竟然醒了。

    这在植物人病例中,也算是个奇迹了。

    可人虽然醒了,精神却出了问题,整日躺在床上抖成一团,说有人要害他,要么就是断断续续地骂人——他话都说不利索。

    接下来的问题,就得靠精神科解决了。

    于是前市长的儿子被转到了四医院——墨城精神病院,开始接受系统的精神疾病治疗。

    治疗结果不得而知,不过,一年半后,他又被转到了西山疗养院,想来暴躁的症状应该是已经控制住了。

    在四医院,他有机会接触到那群有组织报复杀人的疯子。并且有迹象表明,他的确接触到了。

    因为楚梅的母亲正是他的护工。

    或许是这名护工格外得力吧,前市长将儿子从医院转到疗养院时,还把楚梅母女俩也带了过来,让她们有个安身的地方,否则,5a级景区里的昂贵疗养院,可不是这对母女能够负担得起的。

    冯笑香并未见过楚梅,但她一直暗暗关注亚圣书院的案子,因此对这个名字相当熟悉。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出了一层汗,手心湿漉漉的,心不由自主地揪起来。

    好像有那么几个线索被串连起来了,但连接它们的线又太过隐秘,冯笑香又激动又恐惧。激动的是终于有了发现,恐惧的是这发现令整盘棋又扩张了许多,更乱了。

    亚圣书院……四医院里的疯子团伙……疗养院里的楚梅……匆匆出现又匆匆谢幕的张雅兰……北极星组织……闫氏集团……

    难道前市长家也跟这一切扯上了关系?

    冯笑香的电脑屏幕上,左边是楚梅的照片,右边是从巷子口走出来的时髦女子。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五官,但从脸型就能看出,并不是同一人。

    可惜,不是同一个人。

    那这个送举报材料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冯笑香从没像现在这般渴望跟人商量一下。好在,貂芳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火急火燎进了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有发现?”

    看到貂芳的样子,冯笑香便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貂芳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管点头。

    她走到冯笑香身旁,借着这几步稍稍平复了情绪,才道:“赶巧了,祖师爷帮忙,我在那条嫌疑裤子上提取到了血样!”

    冯笑香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法医的祖师爷是谁?

    不过她没问出口,她决定回头搜一下。

    冯笑香直接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血?”

    “就是……”貂芳犹豫了一下道:“那个……从血迹的位置来看,是……那什么……大姨妈……”

    “握草!”冯笑香忍不住说了句脏话,“送举报材料那女的……来大姨妈了?”

    “总不会是75岁的李大力痔疮流血吧?”貂芳道:“那咱们运气也忒差了点。”

    “那裤子不是洗过了吗?还能验出血迹呢?”冯笑香又问。

    “鲁米诺反应,即便经过清洗,也还是可以还原血迹的状态。

    问题是,省里的法医实验室不具备提取和检测如此微量的血迹的条件,所以我把那条裤子打包,让一支队的刑警连夜往帝都送。”

    “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明天一早吧。我跟吴队在帝都的那个朋友——张明辉打过招呼了,她答应帮咱们,她会拜托国家法医科研中心优先给咱们化验,化验结果出来第一时间通知咱们。”

    说完这一通,貂芳又问道:“你这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我……”冯笑香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这边的发现一股脑告诉了貂芳。两人沉默片刻,又同时开了口。

    冯笑香:“那个……”

    貂芳:“我觉得……”

    两人相视一笑,貂芳道:“你先说。”

    冯笑香也不推辞客气,只道:“我觉得吧,咱们可以去会会楚梅,以及……前市长。”

    貂芳点头,“我想说的也是这个,不过……那毕竟是前市长啊,咱们就这么登门去问?要不要问问赵局的意思?”

    不等冯笑香回答,她又挥挥手,仿佛赶走了细枝末节的纠结,道:“不管了,事情紧急,赵局那边要是不同意,反倒麻烦,直接去。”

    冯笑香已经抱起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走吧,希望明早闫老爷子赶来时,咱们能查出点眉目。”

    前市长杨宇轩家,位于某不起眼的中档小区,三室两厅的房子,老两口住,显得空落落的。

    两个老人既拘谨又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之处在于,他们的衣着十分朴素。杨宇轩的居家服袖口和膝盖处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起球,显然不是什么高档货。

    他妻子的居家服虽说比他好一点,但也只是普通水准。

    杨宇轩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子,看起来蔫蔫的,仿佛抱恙。

    这倒也不稀奇,即将入,很多人伤寒感冒,有的老人半个月前就开始添冬衣了。

    拘谨之处在于,当貂芳亮出警官证,杨宇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是瞬间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他的原配夫人则立即搀扶住了他,还拉了拉他的手。

    杨宇轩缓了几秒钟,才开口问道:“你们……有事吗?”

    语气竟有几分唯唯诺诺。

    这让貂芳和冯笑香十分诧异,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前市长,竟然变成了一个如此缩手缩脚的老人。境遇对人的改变真是不容小觑。

    他人虽然唯唯诺诺,行为上倒是还有那么一点强硬,比如,夫妻俩就那么杵在门口,并没有让两名警察进门的意思。

    貂芳便站在门口道:“您别紧张,我们就是来打听几件小事。”

    她拿出白色桑塔纳的照片问道:“这辆车是您家的吧?”

    杨宇轩的夫人凑上前来,仔细看了照片中的车牌号,道:“是我家的啊,已经淘汰下去的那辆,没错。”

    “淘汰?”

    “哦哦,就是说……我们换车了,这辆用不上了,二手车也卖不了多少钱,就给我儿子的护工——,让她用着,这么一来,她去给我儿子采购东西什么的,不是也方便点。”

    原来如此。

    市长夫人不放心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大事,您别担心。”貂芳想了想,道:“那位护工——叫龙淑兰吧?您跟她熟吗?”

    “对啊,小龙,很熟的,毕竟她照顾我儿子也有好几年了,从四医院开始,进了疗养院还是她在照顾呢,人挺好的,干活也踏实,不像有的护工,当着你面儿勤快,你不在的时候,根本不给病人擦身,衣服也不换,身上都长疮了。”

    “那这位龙淑兰,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没有?”

    这问题一出,貂芳就觉得不对,不够具体,也缺乏铺垫和引导,让人没法跟着思考。

    果然,对方十分简短地答道:“没啊。”

    貂芳只好又看向杨宇轩,期待他能给出一些线索,挽救这个烂问题。

    杨宇轩先是看了一眼夫人,然后才道:“我同意,我也觉得。”

    接着,杨宇轩的夫人又抢过话头问道:“龙淑兰不会是犯什么事儿了吧?你可别吓我啊,我儿子跟她朝夕相处……”

    这回,貂芳找到一点要领,重新道:“是这样,我们发现您家这辆白色桑塔纳,疑似与一桩案件有牵连,所以才来找您……呃……例行询问一下。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也并没有证据表明龙淑兰跟这起案件有牵连。

    只是想请您帮着想想,有没有可能是您家的护工把车借给别人用了?”

    “借得话……”杨宇轩的夫人道:“我们上次去看儿子,正好碰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开着我们的车出疗养院。我当时没说话——总不好把人拦下来,问人家为啥开我家的车对吧——见了小龙以后,就问了一下,她说那辆车她也不常用,十天半个月才开一次,要是老在那儿放着,电瓶很快就亏电了,所以有跟她相熟的护士、护工需要用车,她就借给别人用,别人用完了偶尔还给她加点油,这样她连油钱也省了。

    所以啊,你要说借,那应该有不少人都能借到车。”

    貂芳又问道:“那您知不知道,您家护工有个女儿……”

    杨宇轩的夫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精神也不大好嘛,她能转到疗养院,在那儿一住就是好些年,免费的,还是我们家老杨的关照呢。”

    杨宇轩又顺着夫人的话点头,附和道:“是啊,没错。”

    貂芳不免感慨,人情社会啊,一个狼狈下台的前市长,手还能伸进疗养院去。

    貂芳毕竟没有受过关于询问的专业训练,即便平时耳濡目染,真正操作起来却不是那回事儿。

    她又想了想,觉得问不出什么了,便客套地说道:“打扰二位了,还请二位……要是想起什么,跟我们联络。”

    说着,她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出去。也不知对方看到她的头衔是法医,会作何感想。

    好在,对方并未仔细留意她的名片。倒是杨宇轩的夫人犹犹豫豫道:“你刚才问反常的事……嗯……倒是有一件……就是,不太光彩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反常……”

    “您请讲。”貂芳眼中满是期待和鼓励。

    “是这样,有一回我去看儿子——平时我去之前都会提前给护工打电话,问一问疗养院里缺不缺什么,要是缺我好一并带过去,可那回我就是去西山附近办事,顺道过去看看,就没打招呼。

    去到了病房,我没看见护工,不过我儿子被她收拾得齐齐整整,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是新换的,床单被套什么的也干净,我就放心了。

    而且那天,我儿子心情也不错,说是龙阿姨天天拿轮椅推他出去晒太阳。

    我就想着人家这么尽心尽力,我该请顿饭,再给些钱——单位里干得好还有奖金呢对吧?

    可是在病房等了半天,也没见护工回来,我儿子又尿了……”

    说到这里,杨宇轩的夫人叹了口气,解释道:“瘫痪了,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动不动就尿床上。”

    解释完,她兀自出神了几秒钟,继续道:“我想给儿子换了裤子床单,可他天天躺着,特别胖,我弄不动他……

    我知道小龙的房间——她跟女儿同住一间疗养院的普通房间——没办法,我就去她的住处,想看看她在不在那儿,要是在,就叫她来帮忙。

    结果,走到门口,我就听见……我听见……”女人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杨宇轩显然并不知道此事,但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貂芳。

    貂芳则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女人。

    女人继续道:“我听到那种声音……”

    冯笑香突然接话道:“是不是类似毛片儿的声音?”

    这形容倒是贴切,其实几人大约都猜到了女人要表达的意思了,却只有冯笑香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

    “就是那个。”女人道,“我……我不是好奇啊,就是觉得……不想找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护工,指不定会惹出来什么麻烦呢。”

    她这话也不知是否是有心的,反正杨宇轩羞愧地低下了头,那无处安放的目光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可怜。

    不仅如此,他还突然流出了一条口水。口水哗哗地淌在衣服前襟上,冯笑香和貂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掏出纸巾来帮他擦擦。

    女人已经见怪不怪,一边说着:“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了,老毛病了。”一边从居家服口袋里掏出餐巾纸,三下两下就把丈夫的口水擦干净了。

    “人老了,尤其经历那件事以后……哎!打击太大了,这不,老年痴呆前兆……你们说说,我这什么命啊……跟着他没享两天福,缺德事儿他干,最后受罪伺候人的事儿我干……儿子摊在床上,老子又这个德行,我还有什么熬头啊。”

    女人已跟人抱怨了太多遍,以至于这抱怨张口就来,背书一般,从中已经听不出多少感情了。

    貂芳和冯笑香当然也可怜她,可两人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见她将杨宇轩的口水收拾停当,貂芳便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躲在走廊拐角,没多会儿,就看见一个男的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认识那个男的!”

    “哦?他是谁?”

    “我知道他姓闫,是闫氏——就是那个特别有钱的闫氏,跟省里市里都有关系的闫氏——他是闫氏的公子。

    我跟他见过几面,有一回是他家的地产项目动工,他爸爸和我们家老杨都去参与剪彩,他跟在他爸跟前,我是跟老杨一块……还有一次是个饭局吧,谁请的我忘了,也是老杨带着我,他爸带着他……还有一回……”

    后半段话,冯笑香和貂芳都没听进去。

    她们的大脑是混乱的,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闫思弦?闫思弦从楚梅的房间出来了?特么的还有不可描述的声音?他真的跟楚梅睡过?是楚梅还是楚梅的妈妈?握草!还能继续往下想吗?

    “您……确定吗?”貂芳有些艰难地问道。

    “可不,人我肯定是不会认错,那小伙子长得挺帅,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嘛,我当时还纳闷呢,他怎么会跟疗养院的人扯上关系?太奇怪了吧。

    不过,也容不得我多想,因为我看见我们的护工——小龙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了,她眼尖,看见我了,跟我打招呼,我就只能装作是刚刚过来找她。

    她跟我说刚刚去参加了疗养院内部的一个护工培训课程,所以才没在我儿子跟前,这就赶紧去看看我儿子。

    我纠结啊,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看见的事儿告诉她。

    不说吧,我们都是为人母的,我不忍心看着她被蒙在鼓里,说吧,这种事我一个外人说出来,太尴尬了。

    后来我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只是嘱咐她别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多抽出来点时间照顾一下女儿。

    这事儿我可谁都没说过,今天你们问起来了,我才又想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您还记得吗?”

    “就是今年吧……大概……五一前后……嗯,应该就是那时候。”

    貂芳和冯笑香对视一眼,两人都没什么问题了,貂芳便再次客套告辞。

    回到车里,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过了足足10分钟,却是冯笑香先开了口。

    “她撒谎。”冯笑香道:“不可能是闫哥。”

    貂芳立即点头,“对对对,不可能。”

    貂芳想了想,又问道:“她刚刚说那事儿是什么时候?五一前后?五一前后一支队干啥呢?有没有什么案子?”

    “有,”冯笑香道:“兰向晨,兰老那个案子,抗癌药物……那么大个案子,吴队和闫副队忙都忙死了,尤其闫副队,又要顾着案子,还得顾着……”

    冯笑香一时间不知怎么形容,貂芳便干脆直白道:“还得顾着给自家的制药公司谋取利益,他没那个时间。”

    两人不像是交谈,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要相信同伴,至少在把他们救回来之前,相信他们。否则,如果连救他们回来的信念都崩塌了,从哪儿获得做事的动力呢?

    可是两人很快又意识到,这种自我安慰简直漏洞百出。

    貂芳道:“可是……兰老的案子过后,吴队和闫队都有休假吧?虽然只有一两天,但我记得,一支队是休了一次集体假的。”

    她这话一出,冯笑香也接不下去了。

    可冯笑香还是道:“我不相信闫哥的眼光会是……那样的。”

    言外之意,凭闫思弦的财力,不可能饥不择食到去跟一个精神病人发生点什么,尤其那个楚梅,方方面面都太一般了。

    习惯了跟死人打交道的貂芳,对活人的底线可没那么有信心,不过她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好吧,从前市长家问出来的事儿,咱们权当参考吧,意见暂且保留,我只知道,等把那两个家伙救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要问个清楚。”

    冯笑香显然也不想起争执,对意见保留的提议从善如流。

    她立即换了个话题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要去见见楚梅母女吗?”

    “现在就去。”貂芳发动了车子。

    “会不会……太晚了?”冯笑香道。

    已经过了12点,等两人赶到西山疗养院,肯定是半夜了。

    貂芳却坚定道:“晚?呵呵,那个有问题的女人,她就是睡下了,也得给我爬起来把话说清楚。”

    不得不承认,同性之间总是更容易赤裸裸地针锋相对,这一点在女人中间又格外明显,而貂芳又特别不喜欢掩饰自己对一个人的厌恶。

    车静静地行驶着,好在深夜时分拥堵的车流已经渐渐稀疏,尤其出了市区后,貂芳打开车子天窗,两人竟然有了种忙里偷闲踏青兜风的感觉。

    貂芳可顾不得享受,开了一天车,老腰都快断了,趁着前方路面空旷,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捶着自己的腰。

    冯笑香道:“你停边上,我开会儿。”

    貂芳:“你有驾照?”

    冯笑香推了推眼镜,“我已经23了。”

    貂芳:“那你不早说?!使唤傻大姐呢?”

    冯笑香:“你也没问啊。”

    “少废话来来来你开。”

    自从一同办案,两人早就免了推辞客气的虚礼,貂芳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打了双闪,两人下车,换了位置。

    冯笑香开上车后,貂芳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地抓住车门上方的拉手,毕竟对方长了一张13岁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未成年闹着玩儿。

    待行驶了一会儿,十分平稳,貂芳才放下心来,靠在副驾驶位置闭着眼休息。

    一闭眼,三天积攒下来的困倦奔涌而来,貂芳只觉得整个大脑瞬间宕机了,是那种怎么按开机键都启动不了的宕机。

    几秒过后,似乎缓过来了一点,貂芳微微扭了一下脖子,给自己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陷入沉睡。

    就在她睡着的前一瞬,一个画面突然自她的脑海中闪过。

    是杨宇轩流口水的画面。

    他目光呆滞,半张着嘴巴,口水自他的嘴角滴下来,一开始是大大的两滴,后来连成了一条线。

    他的妻子赶忙去帮他擦,虽然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可是帮他擦嘴的动作十分轻柔,那是一种因为生疏而产生的轻柔动作,因为不常重复这个动作,所以下手没什么分寸,怕伤着对方。

    杨宇轩戴着那顶搞笑的毛线帽,直愣愣地看着貂芳。

    他为什么要戴那顶帽子呢?貂芳想道。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貂芳大喊道。

    冯笑香扭头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是虐待!杨宇轩正在被虐待!”

    “怎么说?”冯笑香问道。

    “你听说过那句话吗,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貂芳道。

    冯笑香“嗯”了一声,貂芳继续道:“若仅仅是出轨养小三,就算再加一条养私生子,杨宇轩的原配夫人能原谅他,我一点都不稀奇,毕竟这世道出轨什么的太常见了。

    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因为受了父亲这件事的刺激而酒驾,出车祸,高位截瘫,成了个废人。可以说,就是杨宇轩害了自己的儿子。

    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可是你看看她刚才,她对杨宇轩多好啊,照顾他,搀扶他,当他的支柱。平心而论,哪个女人能做到?”

    冯笑香尽量客观道:“好吧我承认,大部分人应该都会生出恨意来吧,但也不能把话说死。”

    貂芳道:“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我就是有种感觉,那顶帽子有问题,那顶帽子下,或许掩盖着什么,比如电击留下的电流斑。”

    冯笑香显然被她这大胆的推测惊到了,紧紧抿着嘴唇,似乎是怕自己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貂芳却顾不得那么多,她激动道:“我就是觉得……天有那么冷吗?在屋里还要戴个帽子?而且……太lo了。”

    貂芳似乎没组织好语言,冯笑香便接过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帽子看着怪。”

    “而且,他太听话了,你不觉得吗?他就像一个只会附和妻子意见的傀儡,这符合电击治疗的矫正结果。”貂芳懊恼道:“只可惜没掀了他的帽子看看,哎!多跟吴队学点询问技巧好了,艺不压身,果然没错。”

    这话可把冯笑香吓了一跳,连连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好歹是咱们墨城的前任市长呢。”

    “对啊,前任,怕什么,再说了,事急从权。”貂芳连连叹气。

    冯笑香干脆道:“那你就把现在的懊恼都攒下来,去了西山疗养院,好好跟楚梅聊聊。”

    西山疗养院。

    与两人的想象不同,深夜的疗养院本该十分寂静,可两人却远远看到疗养院大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手电筒的光乱晃。

    他们不仅奔走,还喊叫着什么。

    冯笑香将车窗降下,两人便听到那些人喊道:

    “照着了吗?”

    “没!”

    “西边也看过了,没呢!”

    “这大黑天的,上哪儿找去?要我说……还得报警!”

    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喝到:“瞎说什么呢?不知道这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警察来了进进出出,像什么样子。”

    车子转过一处转角,两人注意到,虽然大门口的保安挺热闹,疗养院里却是安安静静的。

    除了几间医护人员的值班办公室,其余房间的主灯都灭了,就剩几个房间,许是主人无法在黑暗中入眠,便亮着一两个小小的玄关射灯,全是暖色的灯光。

    两人驱车到了疗养院大门口,当然被保安拦了下来。许是很少有深夜来访的,保安来到两人车前时,手摸着后腰的防爆棍子,警惕性很高。

    貂芳和冯笑香一起亮出了警官证,那保安不可置信地问道:“警察?警察来了?!不是说不让……”

    他的话被保安队长拦住了。

    保安队长问道:“两位过来是……?”

    貂芳没让他如愿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只道:“有急事,赶紧放行。”

    “您稍等。”

    保安没有立即放行两人,而是回到保安室,打了一通简短的电话。

    不久,大门开了,保安在屋内冲两人挥手,示意她们可以通过了。

    两人的车刚停在疗养院主楼门口,便有一个男人迎了出来。

    男人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银边方框眼镜,脸上头上都有点油,刚睡醒的样子。

    受不了夜风,所以他双手裹紧了套在外面的夹克,免得风钻进脖子胸膛。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值班主任,其他领导不在,我就陪着两位吧。”

    言下之意,现在他是这疗养院里最大的官儿。

    貂芳便道:“我们来找楚梅,她妈妈是你们这儿的护工,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住你们这儿。”

    “哦哦哦,她啊……”值班主任挠挠头,“可是……你们找她干嘛?”

    貂芳只是示意他带路,并不多解释,值班主任就急了。

    “我不是瞎打听,你听我说完啊,你们找她没用……她……丢了。”

    “丢了?!”

    “就是……走丢了。

    嗨呀,我们这是疗养院,又不是监狱,总不能把人锁在这院子里吧,我们也鼓励能走的白天多出去走走,不能走的也让护工多推着出去转转,毕竟出了院子就是风景区,5a级的呢,有山有水,多好啊。

    当然了,晚上还是要清点人数的,这可不敢稀里糊涂。

    就今儿晚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就发现,那小姑娘不见了,这不,我们的保安正满山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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