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之三重境第一重,武之技,乃是血气方刚之人好勇斗狠所用,以诡诈之心,搏杀于方寸之间……”



    随着墨煌的低语,他的意志回荡开来,层层叠叠的信息,冲入到所有的聆听着的思维之中。



    那儒者眼神有些恍惚,在那窸窸窣窣的诡异低鸣中,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信息。



    现代社会中,搏击大行其道,各国各样的搏击技巧铺天盖地都是,墨煌以前所学的江湖斗殴搏杀技,虽有他这一脉的精研,也是处于这个层次。



    这种搏击技术,其实没有什么奥秘可言,核心就一个字,打!



    至于如何更好的锻炼自己,那也是为了“打”这个目标而服务的,虽是击敌,也是护身,虽然目标精确,但层次,却是毋庸置疑的极低。



    因为,一旦过了那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你还打得动吗,或者说,光靠一双肉拳去打,又有何意义?



    这是一种仅适用于擂台以及街头斗殴的东西,纵是刚强威猛,但也是无用,因为适用面太窄,一旦过了年轻力盛之时,上了三四十岁,这些技术就是垃圾,因为压根练不来,打沙包都怕折了老腰老骨,踢个腿怕拉伤了筋,真要练伤,痊愈能力不如年轻时的身体,有很高可能会留下暗伤的。



    若无足够的体能去支撑,纵是全世界的散打搏击冠军把技巧都灌输到你脑海,也是被人三拳两脚就撂倒的花架子,因为人家一拳打过来,你根本架不住。



    所以,年轻的搏击运动员很常见,上了年级,却只能用当年勇来形容了。



    从这点来说,搏击之技,意义很卑,可谓万般皆上品,唯有练武低。



    因为搏击运动员收入也是摆在明面的,真能混的出色的,也没有几个,纵是年轻时能打,又有什么用,拳头能够做到的事情,资本和人脉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学搏击,还不如去新东方学烹饪,以后出来开个小餐馆,日子都指不定要比一些搏击冠军要过的舒畅。



    儒者微微皱眉,因为墨煌阐述的,仅仅是搏击的技艺,虽然说的通透,也有些特殊的意味,但作为一种学说,这不足够:



    “这般好勇斗狠之说,庄周早已在剑说中点得通透,蛮人斗狠之庶人剑,又何曾比得上执掌一地的诸侯剑,以及那贯穿天地的天子剑。”



    “庄周之言,自是通透,但我以武立学,自然是以武来阐述一切,搏击之技,只是武技之境的一种例子,若是扩展开来,于人于事,皆是这般道理,贪念一时之威的,而忘了根本的,又何止搏击技艺,放眼天下,何不如此,我所言的技之境,只是一种某种时期,某种阶段特定适用的东西,只有针对性,不具备泛用性,过时即衰,若要强延,后患深重!”



    其实,作为现代人,只要是键盘政治局的键盘侠,要是回到战国来,混一个诸子百家的头衔,真的不难,甚至可以说非常轻松。



    因为,要达成这一点,无非就是需要一个观点,然后将这个观点阐发出来,尽量的以此作为核心,向着其他方面蔓延,去诠释,指导其他事情,达到逻辑上自圆其说,自成体系的地步,就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



    对现代人而言,诸子百家的就业门槛其实很低,但是,难点不在于就业,而在于就业之后面对的实际工作困难。



    墨煌环顾四周,似在凝视着那身在四面八方的江湖客,他淡淡而问:



    “尔等虽以勇力横行江湖,但在我看来,皆只是处于技之境的废柴罢了,乱世浪潮涌来,会让你们得意一时,浪潮退去,尔等皆是不值一提的土鸡瓦狗,还有,孔家的小子,你别以为自己拿着孔夫子的神兵站在我面前,就有优待,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喷子,喷尽苍生而无悔,我这话,不是特指某个人,而是说,你们在我喷子眼中,通通全部都是垃圾。



    墨煌此刻尽显喷子的儒雅谈吐,霸气点艹全场,闻言之江湖客刹那间皆是暴怒,就连那儒者都脸皮抽动几下,不过终归还是忍了下来。



    百家诸子在辩论时,也不都是风度翩然的,战汝娘亲,战汝祖宗十八代,你祖上与何等妖邪杂交才生下了你这么一个货一类的阴损话,也不是没有的。



    真当古人风度都很好,一个个都是翩翩君子?说不过就爆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墨煌凝视着眼前的儒者,看着他那微怒却压抑的模样,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儒家演变成后世那样,又岂是没有理由的,甚至完全可以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来形容,儒家自战国而起,也曾名动一方,那个时候,儒生还算是有几分门面,起码行走各方而无碍。



    但在秦朝时,却受到各方打压,也正是这打压,让后来的孔儒懂得了一些事情。



    不掌权,孔门儒生终是蝼蚁。



    孔夫子的仁学,也是在这个时代,埋下了扭曲的核心因素,一如这儒者,他持夫子剑来问墨煌之道,真的是抱着三人行必有我师吗?



    不,墨煌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野心。



    孔门大儒于齐地遇妖邪,此妖邪道尽歪理邪说,欲要祸乱大秦朝野,大儒三言驳斥妖邪,让其无话可说,而后持夫子剑一剑斩之,这是一个多动听,多美好,多有逼格的江湖传奇故事啊,故事传播出去,说不定秦始皇都要表个态,点个赞。



    这儒者,在墨煌看来,为人处事,已堕武之三境中的最下层技境。



    孔夫子周游列国,能聚三千门客,七十二贤人,为一学派之主,所行声势浩大,他会不懂权谋?不会权术?只是一个愚夫子?



    有些人不懂,但现代也有例子,马爸爸聚十八罗汉,那也是刚柔并济,有理想情怀,也有实际笼络与敲打,种种手段也用的很溜,并非全靠虎躯一震。



    孔夫子也如此,他并非不懂这些,一路上,对着门徒封官许愿,画大饼的手段也很精通,只是,仁之一字,他终是知行合一。



    “诚叹孔夫子一生,所走之路未曾有缺,只是有憾,但我此刻看见你,我却忍不住叹息,说你垃圾,你不信,但是,孔夫子纵晓权谋,却不曾违仁逾距,因为他知道,权谋终是一时之手段,若违仁义终不可取,而你却颠了过来,欲以权谋博富贵,却以为自己是在实践仁义,何等可笑可悲!后世儒家种种罪孽,若要追溯根源,必不饶你”



    权术只是一种手段,沉迷手段而忘记目的,这便是技之境。



    墨煌之言,蕴含着诡异之力,虽是呵斥,但言语落在别人耳中,却将儒者的心思与谋算,以及儒教后世种种倒行逆施之画面,悉数传递了过去。



    那儒者聆听此言,也感受到了这些信息,顿时脸皮躁红,隐隐有些进退失据,忍不住喊道:“彼之娘也,你这邪魔,休要以此邪法迷惑人心。”



    秦国时期的儒家,虽受各方打压而酝酿着渴望权利,成为庙堂主流的蜕变,但也还没蜕变的彻底,孔夫子的教诲,也还没算丢的太彻底,儒者的君子风骨还残存着一些,贪念权术而违仁,对儒者而言也是一种很严厉的指责,更糟糕的是,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是什么事。



    而这儒者颇有些进退失据,但其他江湖客却只是被墨煌点艹到恼怒而已,不少人都直接掉头,向着墨煌杀过来,准备手谈一番,墨煌转头看向这些人,不屑的淡哼了一声,准备继续开喷:



    “尔等还不信自己只是武之三境中最下位的技境土鸡瓦狗吗?也罢,本喷子好好的喷一下你们吧,自称江湖好汉,但你们每天到底做什么?和其他江湖客打打杀杀,说是除暴安良,但没了你们,世界只会更好。”



    所谓的江湖好汉,所谓的游侠儿,归根究底,就是黑社会!



    战国的这些游侠儿与绿林好汉,更是黑社会中的原始形态,从宏观的层面来说,就算自命正义,他们很多时候皆是地方一害,因为他们的主要营生,大多以敲诈勒索,偷鸡摸狗为主,唯一能称道的,也真的只有好勇斗狠了。



    墨煌之言,便是带他们回顾了这些,然后问了他们一个问题,除了好勇斗狠,你们还有什么?若只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活,你们如何不是土鸡瓦狗,乱世之时方有你们活跃的舞台,盛世一到,只有末路了,因为稳定的社会,不需要不事生产,却只会好勇斗狠的废柴。



    此刻跟在墨煌伸手的燕赤霞,闻言,也是露出了深深的思索之色,因为此言他也有感同身受之处。



    他持狂徒剑横行江湖,行侠仗义,虽是风光,但偶尔夜深人静,哪怕他这般大侠也忍不住会想到,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讨个老婆,然后该在哪里安家落户,要生几个,孩子生下来该怎么养。



    但等到白天,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些,因为他除了行侠仗义,除了穿着白衣,潇洒御剑而来,一剑砍死坏人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中,还能做什么了。



    武力带来的暴力,有时候,并不等于谋生能力。



    好勇斗狠一时顽,身若漂萍无寄处,待那风雨吹来,便是尸横街头,这便是这个这个时代,这些江湖客绝大部分的通病。



    墨煌此言,启发的不只是燕赤霞,也有一部分江湖客听了进去。



    “技是低端,但却并非无药可救,我欲以武立学,为尔等善武之江湖众人,立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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