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了个巴子的,南粤军都是疯狗!疯子!”

    曹振彦把马鞭狠狠的扔到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其实原本曹振彦心情还是不错的,济南章陵虎吴奉先在官绅集团的支持下发动叛乱,迅疾山东各处州县纷纷反水,整个山东都乱做一团。在洪督师原官原任保全身家财产的招抚手段诱惑下,这些反水州县迅速从大明的忠实官员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新进臣子。

    这些州县的叛乱,造成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将南粤军山东兵马分割成了数块,最为严重的鹿玛红面临着后路断绝,按照清军以往对付明军时的经验,此时的鹿玛红几乎已经注定是清军的盘中餐。

    可惜的是,面对如此危局,南粤军似乎丝毫不以为意,他们缓缓但是有序的向东撤退,让曹振彦故技重施,施展所谓的饿狼群战术,很难大举分割包围。这也就算了,而今当面只有一个台湾步兵团依托一个平原小镇进行阻击,结果竟然是屡攻不下,甚至还让那些东番蛮子屡屡进行反突击,被抢去了不少马匹粮草不说,更是差点冲乱了一线方阵。幸好曹振彦再胜利的情况下也保持了谨慎,坚持连环布阵对阵野战工事,这才稳住了阵脚。

    见曹振彦乱了方寸,一身新近制成,高手裁缝裁剪而成的锦袍的曹尔玉(这个时候这位曹大才子的祖宗还是叫曹尔玉的,至于说改名叫曹玺,那纯粹是某个小麻子写字写得不规矩造成的误会。不过,这种写错别字的事,在他们父子爷孙身上倒是都有发生过,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笑着劝道:“父亲,其实您不必生气。南蛮子虽然凶悍,但是已经是强弩之末。况且以一支人数不多的偏师坚守,后援断绝,又能坚持多久?我看这样好了,南蛮子在塔山有一次差点攻破我们的阵地,用的就是盾车在前列阵的招数。我看我们不妨学一下,让工匠做一些盾车,再把一些火炮推上去,也让他们尝尝什么是顶着脑门开炮。”

    一语点醒梦中人,曹振彦听曹尔玉这么一说,顿时有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感觉。他连声说:“好好好,我儿真是足智多谋,那好,就这么办。不过。。。”曹振彦稍微顿了一下:“造盾车需要时间,俗话说夜长梦多,如果时间拖长了,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曹玺一笑说:“父亲,你这才是多虑了,咱们的侦骑早就探听的一清二楚,范晓增现在正在带着人马拼命向登州逃窜,根本不可能回援。而这一路上,都是章陵虎和吴奉先的人马,就算是这些人再废物,拖个几天也不成问题。有这几天时间,足够我们组织盾车攻下南蛮子的阵地的,他们就算是回来了,也只能收尸了。”

    两天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曹振彦信心十足的对部下下令,“发起总攻,不留活口。凡有斩获东番蛮子首级者照摄政王颁布旨意抬旗、升官!被斩首之人全部财物甲胄兵器归有功将士所有!”

    这道命令刺激了清军的士气。整个清军大营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道的海中鲨鱼群一样躁动起来。一时间,旌旗招展,人喊马嘶,火炮装填,抬枪手就位,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不时的有清军军官在队伍当中往来驰突,大声的宣布着作战和射击纪律:“抬枪火炮分批轮番开火!远则用火炮和抬枪,燧发枪火绳枪必须在靠近敌人壕堑二十步的时候才准开火!胆敢擅自释放火器扰乱军心临阵怯战者,就地斩首示众!”

    在大队人马的背后,曹尔玉指挥着兵马监押着大队民夫杂役,开始大挖特挖壕堑工事。这是吸取了历次与南粤军交战的教训,将一线兵力以前轻后重的原则配置,壕堑挖成曲折交通式的,大部队在后面。统兵将领手中掌握着庞大的预备队,一旦南粤军击溃了一线兵马,突入壕堑,后面的预备队则迅速冲到第一线去肉搏。

    号角声响起,随着清军大阵中一阵骚动,便从阵列中推出若干辆盾车来。

    随着盾车的越推越近,借助着望远镜的帮助,台湾步兵团的团长诸葛豹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些盾车的样式材质,还有在盾车后面的人。

    只见那些盾车,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如果壕沟填平后,它们可以一直推到城下。

    在八旗军中,这种盾车向是他们的标准装备,后金军兴起来,攻城作战,无往而不利。

    在盾车后的不远处,又有一群群辅兵,推着数百辆独轮小车,上面载满大大小小的荆条筐草袋子等物,想来里面都是泥土用来填平南粤军阵前的沟堑之用。

    在盾车的背后,引诱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人在推动着火炮艰难的缓缓而行。在火炮的周围,火铳兵、抬枪兵、刀盾兵,长枪兵,如乌云一般压了上来。

    诸葛豹也是在南粤军的军旗下转战南北,同清军大小数百战的人物。他很清楚清军的战术,清军在这种野战攻坚的情形之下,便是向是以盾车为前列,用来消耗城头明军的炮火,抵挡弓箭枪弹。

    在与南粤军交手之前,这些盾车后面往往跟随着大队的死兵精锐。手执盾牌大刀长枪等兵器,穿着两层重甲,内穿锁子甲,外穿内镶铁片的棉甲。甚至有些将领,还穿着三层重甲,最里层为锁子甲,其次是铁甲,最外层是镶铁棉甲。有了这三层重甲,可以有效地防护一定距离的弓箭与火器打击。这些死兵,多是清兵中的马甲,战场经验非常丰富。在死兵的后面,还跟着身着轻甲善射的弓箭手,用来支援死兵登城,掩护那些辅兵们填平沟堑。最后是锐兵,也就是白甲兵押阵,他们也是披着双层重甲,伺机登城支援。如果是在野战,这些士兵的身后还跟着一些精骑相机而动。

    今天,队形却是有很大的不同。

    往常准备第一波次冲锋的死兵重甲,却走在了抬枪兵、火铳兵的后面,用长枪大戟隐隐的监押着这些兵马。那些最为精锐的白甲兵,更是堂而皇之的充当着督战队的角色,三五成群的策马在军阵之中小步快跑着。

    “一、二、三、四、。。。十七、。。。”诸葛豹吃力的透过望远镜镜头清点着那些抬枪兵和火铳兵的旗帜,从那些飘动的旗帜当中,可以推断出对方投入的兵力情况。

    “不用数了!”诸葛豹的副手,台湾步兵团的团副卫碌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红色的槟榔渣子,“抬枪兵五百,火铳兵一千。另有火炮八门!”

    “狗日的鞑子!真是在咱老子这里下本钱!告诉兄弟们,节约弹药!躲在堑壕里藏好!炮火不停,不许出来!”

    “好!”

    “等鞑子的盾车到了跟前,炮火停了,咱们再用手榴弹好好的招呼他们!打掉他的盾车,用刺刀送他们回老家!”

    清军的盾车缓缓而行,掩护着火炮和抬枪渐渐的接近了南粤军的阵地。提心吊胆的炮手们见不曾有南粤军的炮火反击,心里顿时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大概是连着几天大战,这些蛮子的炮子火药已经消耗殆尽了!”

    于是,他们慢吞吞的开始在盾车的掩护下,将火炮放列,准备发射。抬枪兵们也在火炮阵地的两翼展开,准备在火炮射击间隙压上去,以火力压制南粤军,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再次冲杀出来!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家的火铳兵们争取一点空间。

    炮火开始了。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一颗颗炮弹砸进南粤军阵地上,或从阵地上穿过,带起一片烟尘。或是击中寨栅墙壁,打得木栅栏轰然倒地,打得墙壁上砖石乱飞。或打中大小车辆,将其打得四散飞起。

    以往的战斗当中,这些到处乱飞的碎片砖石木屑,往往是最强有力的杀伤力,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惨叫声,一片血肉模糊。

    “主子的主意就是高明!盾车掩护炮车,把炮车推到你的脑门上,顶着你的脑壳开火!”指挥炮队的章京得意的望着南粤军阵地上不断腾空而起的烟尘,在他看来,那片烟尘下面,已经是一片片的尸首和伤兵。

    “接着给咱老子狠狠的轰!”章京很是得意的挥动着手中的令旗。

    火炮抵近射击的威势可以用地动山摇一词来形容。一**炮弹呼啸而来,重重砸在南粤军阵线的空地中,五六斤、十余斤重的大铁球击打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用力弹起,直冲而去,将土墙冲击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南粤军阵地的前后胸墙工事,还有各道矮墙壕沟上,更有强劲的炮弹,直接冲进了街道之中,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炮弹落入镇中,打入营寨之中,将内中帐篷打得一塌糊涂,有的帐篷甚至焚烧起来,也有好几辆战车被打得碎裂。几处房屋更是冒起了烟头火苗。

    一颗十余斤重的大铁球砸在一间草房的土墙上,那坚硬的土墙立刻被打塌一大片,铁球穿过房屋,去势稍减,硬生生的嵌入了对面的墙壁之中。

    清军的火炮连续发射了三次,渐渐的停了下来,显然炮膛发热,需要停下来散热一会。在指挥炮队的甲喇章京看来,此时的南粤军阵地上,应该已经没有太多的人可以投入战斗了。

    但是,他却是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就在两道土墙之间的空地上,除了壕沟、地堡之外,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草袋土筐,不但如此,在全军第二道土墙之后,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袋。通道上的一门门火炮,也同样推到土墙后面去。

    清军的炮火呼啸而来的时候,台湾步兵团的战士们便蜷缩着身体,躲在壕沟和地堡内。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趴在地面上,隐藏于草袋和土筐之中。只要不被炮弹直接命中,炮弹对他们的杀伤力便有限得很!当然,那些大小铁球砸在土墙前后的空地上,打得草屑泥土四处飞溅,少不得也会让众人的惊叫声不断响起。

    “好了!抬枪上!”

    在五百抬枪兵的掩护下,一千多火铳兵列开队形,缓缓的越过满是残肢断骨尸首残骸的战场前端,向南粤军的阵地压了过去。

    “注意啊!主子有将令,不到距离堑壕二十步不准开火!”火铳兵们一面缓慢的向前行走,尽量的保持队形。一面互相叮嘱着,用眼睛测量着距离南粤军第一道堑壕的距离。

    刚才还是炮火连天的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人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间或有尖锐的寒风打着唿哨从战场上空掠过,卷走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道。

    趴在胸墙的豁口上,诸葛豹向外张望了一下,触目所及,黑压压的都是两白旗火铳兵的兵丁旗号,看着他们拉开阵型或慢或快逼来。三列队形,最前面的一列距离他所在的胸墙只有三四十步了。

    “火候够了!”

    尖利的铜哨声响起,那些台湾步兵团的士兵们从壕堑沟底一跃而起,狠狠的将口中的尘土吐了出去,将火铳上的枪头帽拔掉,站立在自己的射击位置上。

    “开火!”

    激昂的铜号声传达着令人振奋的命令。那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一时不曾反应过来的清军火铳兵们,还在那里发愣的一瞬间,南粤军的火铳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道道灰白色的硝烟腾起,迅速在人们的头顶上空凝结成雾。转眼间整个阵地周边似乎被烟雾笼罩,无数的铅丸向土墙前的清兵咆哮而去。

    长达数百米的土墙前面,那些清军如风吹麦穗般倒下一大片,各人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

    第一轮火铳射击结束,站在第一列的清军火铳兵们已经倒下了一大半。当剩余的火铳兵们如梦方醒,从肩头取下火铳,准备同从后面补充站位的兄弟们一道开火的时候,第二轮射击也同时抵达。

    两道烟雾几乎同时升腾而起。爆豆一样的火铳声在人们耳边炸响。

    干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浓厚的血腥味,还有刺鼻的硝烟味。

    “一,二,三!投!”

    几十个身高臂长的掷弹兵,喊着号子,将手中的马尾手榴弹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然后奋力的投掷出去。手榴弹的落点,目的地,就是清军那些缓缓跟进,试图以火力压制南粤军阵地的抬枪兵。偶尔有几枚手榴弹也飞到了清军的盾车当中,在炮车附近爆炸。

    清军的阵线再一次的在南粤军的打击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老规矩!上刺刀,冲出去!杀!”

    “杀!”

    随着诸葛豹的命令,千余名步兵团的官兵们端着上好了铳刺的火铳,从壕堑当中一跃而出,朝着已经队形混乱的清军猛扑过去!

    “白头疯子来了!白头疯子来了!”清军的火铳兵、抬枪兵们惊慌失措的乱叫起来。

    台湾步兵团的官兵,喜欢用白色棉布包裹头部,在冲锋肉搏时可以不必戴头盔,而且,厚厚的棉布也可以起到保护头部的作用。同时,更是识别敌我最好的标识。在清军眼中,这些头缠白布,不畏箭矢弹丸的蛮子,不啻于一群疯子,一群从地狱里跳出来的勾魂无常!

    看着他们凶神恶煞一般挺枪而来,顿时吓得这些清军作鸟兽散。慌不择路中,个个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带爬只是拼命逃跑。“逃!”是他们所有人脑海当中唯一的意识。后面的那些蛮子太可怕了。手里的铳刺可怕,不时的从队列里飞出来的那些震天雷更可怕,专门挑人多密集的地方扔过去。只要这东西一响,肯定是一片死伤枕籍。

    更何况,这些南粤军的枪膛之中还有一发弹丸装填着,见到清军有停下来抵抗的意图,当即会迅速集结成队,向试图抵抗的清军扣动扳机,用弹丸打碎他们抵抗的意志,之后再用铳刺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到地狱里去。

    不断有南粤军追上溃退的清军,用铳刺刺,用火铳打;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在地。那些清兵毫无抵挡之心,或是尖叫逃命,或是跪地求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作战。诸葛豹领着兵马一直追出百多步之外,追杀那些清军溃兵,抢夺清军的火炮盾车,调转火炮炮口,朝着清军溃兵的队形当中猛轰,让这些本已毫无斗志的清军更加恐惧,驱赶着他们冲击身后清军大阵。

    全军面前,曹振彦将带兵出击的两个甲喇章京、一个总兵、一个副将、两名参将当场斩首,率先逃跑的数百逃兵,更是在全军面前用铡刀铡去四肢,丢在阵地上,任凭他们在寒风当中呼号呻吟。看着眼前面如土色的数万人,他冷冷道:“尔等已经是死人!攻下平原镇,杀光南蛮子。尔等才能活!尔等的死活在今日!就在尔等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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