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公子今夜找我,是来打哑谜的吗?”仰修神情有些不耐烦。

    “你又何必再演戏呢?”步安叹了口气道:“第一,逐月大会是令尊提议的,若是出了意外,他便难逃其责,是以杀人逐客,试图搅黄逐月大会,你最有动机。”

    “第二,杀人简单,可这几夜,曲阜乐乎两家书院连同众多寺庙算在一起,这么多青年才俊,也防不住那刺客,显然是内贼所为。”

    “第三,能有这等修为的内贼,恐怕不超过五人之数,恰巧你便是其中之一。”

    “第四,宋姑娘说你今早身体有恙,没去晨会。”

    “第五,你听了那句传话,便肯来见我,却迟迟不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六,你肯来见我,是觉得我兴许可以帮你;可你眼下还在演戏,便是还有迟疑。”

    “第七,你猜对了,我是来帮你的。至于你杀没杀人,杀了多少人,我根本不关心。”

    一连串说完这些,步安才转过头去,看着血色下的芦苇荡,悠悠道:“眼下只剩短短四日,我们不该把时间花在互相猜疑上了。”

    仰修的身子从他开始列举理由起,便一直紧绷着,此刻又渐渐松弛下来。

    能从旁人无法察觉的细节中,找出这些蛛丝马迹,并且串联出一条如此缜密的线索,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假如这人真的肯帮自己,那就不该拒绝,哪怕冒险也要一试。

    “……明知时日无多,为何不早些来找我?”他笑得有些苦涩。

    “我原本只想看戏的,眼下却不得不赤膊上阵了。”步安和他一样无奈,却没有大发感慨的闲情,直截了当道:“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兴许你的情报对我有用,我的也对你有用。”

    “工部不久之前刚来了人,据说说是送逐月令来的,可行踪神秘之极。”仰修想了想道:“还有,我觉得玄武五洲有些蹊跷……”

    “像一个阵?”

    “对!像一个阵……”仰修蹙眉道:“不知你可曾听说,去年六七月里,圣上就派人去过昆仑虚,可这回逐月大会,并没有看到昆仑来人。”

    步安点了点头,知道仰修想说的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留意到没有。”仰修又道:“这回来江宁的,儒家年轻一代中排得上号的,几乎倾巢而出。可佛门即便派了人来,也都是些无名之辈,兴许他们已经瞧出了些苗头。”

    “未必只有他们瞧出了苗头。天下儒门即便知道这是鸿门宴,也会慷慨赴宴的,相比之下,佛门看得穿些……”步安一言及此,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沉吟道:“来的都是无名之辈,无名之辈……”

    接着转向仰修道:“五大丛林,十三名寺有多少派人来了?”

    “好像全来人了。”仰修想了想道。

    “那就有些不对劲,”步安皱眉道:“因为他们假如是觉得逐月大会有鬼,本可以不来的,为何派些无名小卒出来呢?”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仰修摇摇头道。

    “你稍等。”步安扔下他不顾,径自走到广念面前,轻声道:“从去年到今年,开元寺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方丈圆寂了。”广念翻翻白眼,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步安知道他因为这个仍旧耿耿于怀,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又问道:“除此之外呢?有没有极少人才知道的大事?”

    “假如是极少人知道的,我又从何得知呢?”广念耸耸肩。初春的江风有些冷,他出来得匆忙,穿得单薄,此时双臂抱肩,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步安没有就此放过他,沉吟半晌,忽然觉得,普慈方丈会可拼着性命,也要给他和宋家一个天大的人情,恐怕有些深层而不为人知的缘故。

    难道普慈方丈察觉到了某种危机?

    “对了……”广念见步安皱眉沉思,忽然想起一事:“去年九月,寺里好像不见了什么东西,封山七日,只是最后什么都没查到,就不了了之了。”

    “不见了什么东西……”步安仿佛听见了机关扣紧的声响,脑子里有两条线索,搭上了。

    江宁城中也曾大捕飞贼,最后也同样不了了之了!

    他忽然想起,在开元寺抄经时,从经文中读到的一些佛家掌故。

    皇帝小儿,不愧是天下共主,这个局竟布得如此之大。

    步安拍了拍广念的肩膀,隐约觉得,普慈方丈要他跟着自己下山,目的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走回仰修面前,步安沉声问道:“仰兄,你有没有找道家的人问过,假如玄武五洲真是一个阵,可能会是个什么阵?”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假如这阵法当初真是昆仑虚的人所布下的,恐怕寻常俗手也看不出来。”仰修摇头苦笑。

    步安点点头,知道他说得在理。

    可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他就得试一试,当下痛快道:“还要麻烦你回去一趟,将宋蔓秋与宋世畋叫来这里。”

    “你莫非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兄妹?”仰修显然很为难,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假如传出去,他的名声毁了还是小事,只怕仰家也难容于天下修行人。

    “仰兄,你觉得宋家与你仰家,哪个更是隆兴皇帝的眼中钉?”步安肃容道:“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假如还互相猜疑忌惮,恐怕正中了别人的下怀……”

    他见仰修仍旧犹豫不决,又道:“你的事,我不会说。我觉得哪怕他们猜到了,也不会说……因为接下去他们要做的,兴许比你还要出格。”

    仰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扭头便走。

    他一走,步安便沉吟着来到惠圆跟前。

    “和尚,你赶紧回一趟越州,把瞎子、花道士和洛姑娘叫来,顺便让他们,把七司所有的阵修都叫上,其余人就不用来了。”他吩咐道。

    “晴山姑娘呢?”惠圆忍不住问。

    “让晴山留在越州主持七司事务吧。”步安知道,这句话多少有些虚伪,可他实在担心,自己摆不平逐月大会,不敢让晴山也过来冒险。

    “现在就去?”惠圆问道。

    “对!越快越好!”步安说着,又抽了几张银票,塞给惠圆,“假如要雇船,就雇最快的船,多花点银子,让船家日夜兼程!还有别忘了,是张瞎子、邓小闲、洛姑娘和所有的阵修,其余人都别来了。”

    “瞎子、花道士和洛姑娘,还有所有阵修,我记下了。”惠圆重复了一遍,然后收下银票,二话不说,便一溜烟不见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仰修将宋蔓秋与宋世畋带了过来。

    宋家兄妹神情各异。

    宋世畋有些赌气与倔强,宋蔓秋却是兴奋中带着一丝矜持——仿佛一个在逆境中萌发了强烈自尊的少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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