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除了去见了林世群汇报了一下情况,陈淼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档案库办公室,把卢苇都赶出去了。

    档案科的人都知道,陈淼有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档案库内想事情,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都习惯了。

    却不知,这一次陈淼是坐在自己的办工桌前,盯着一张,不,应该不到半张黑白照片在发呆。

    从照片材质发黄的程度判断,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至少有五年了,那个时候的吴文凯一点儿都不胖,这五年来,除了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体型至少是胖了一圈儿了。

    有人裁掉了另外一半照片,这另外一半照片上的人或许才是最关键的,这个人一定是吴文凯认识的,但又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所以,才必须用这种方式把他们的关系彻底的划清界限。

    这个人会是那个神秘的‘queen’吗?

    池内樱子把这半张照片留给他又是何意?她是想让自己去追查另外半张照片上的人吗?还是利用自己做诱饵?把‘queen’引出来。

    他跟这个女人没打过交道,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脉搏。

    咚咚……

    “三哥,是我。”门外传来吴天霖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陈淼眼皮微微一抬,平静的吩咐一声。

    吴天霖推门进来。

    “三哥,按照您的吩咐,我去了证物室,调取了从巫森家中搜查得到的证物,这其中的确有一本相册,但这个相册并不是巫森的,而是沅秋小姐的。”吴天霖进来后,向陈淼汇报道。

    “相册呢?”

    “我带回来了。”吴天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中取出一本相册来递给陈淼道。

    相册封面上海边的沙滩,一群海鸥贴着海平面飞翔,在封面的右下角,一行小字写着海鸥照相馆,民国二十七年九月。

    民国二十七年,就是西历1938年,花园口决堤是在6月,韩老四和卢苇他们都是那个时候遭灾,而不得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

    陈淼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照片,基本上都是沅秋自己的,而且还大多数都是到了上海之后才拍。

    过去的照片也有几张,被放在了最后面,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拍摄于三个多月前的照片,是她跟巫森的合照。

    难怪,巫森要拿走这个相册,除了相册本身是个重要线索,相册里面的照片更会暴露他的身份。

    但是,他为什么不换一个相册,只取走相册和他跟沅秋的合影不就可以了吗?

    或许只有再问沅秋一次,才能有答案。

    “沅秋姑娘现在住在什么地方?”陈淼问道。

    “韩老四在小西街给她租了一间房子,她们现在住在一起。”吴天霖道。

    “住在一起?”

    “是住在一栋楼内,不是一个屋,沅秋的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才能恢复。”吴天霖解释道。

    “这样,天霖,你去买点儿营养品,奶粉之类的,晚上下课后,我们一起去看看?”陈淼道。

    “三哥是有话要问沅秋小姐?”

    “聪明,有些谜底,我们现在只能求助于这位沅秋姑娘了。”陈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相册先放在我这里研究一下,你去把这事儿办了。”

    “明白。”

    “把相机交给小七,他知道怎么做。”陈淼再吩咐一声。

    “是,三哥,我去了。”

    ……

    百老汇大厦五楼,池内樱子办公室。

    办公室内很大,除了一张办公桌和接待客人的杀伐之外,剩下的空间,就是一个小型的演武场。

    一场激烈的对抗后。

    栗原小三郎居然败下阵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摘下藤条面具,大口的喘气。

    “栗原君,承让了。”池内樱子弯腰鞠躬。

    “樱子小姐,真没想到你的剑术如此高明,不愧是半藏大师的高足。”栗原小三郎爬起来,也鞠了一个躬。

    “樱子只是半藏老师的记名弟子,学了一点儿皮毛而已。”池内樱子脱去身上的护具,“栗原君,请过来坐。”

    “樱子小姐,我不明白,那半张照片如此重要,您为何要把它交到那个叫陈三水的中国人手中?”栗原小三郎跪坐下来,十分疑惑的问道。

    “栗原君,你难道没发现,对付重庆分子,我们永远比不上原本就属于重庆分子的那些人?”

    “樱子小姐这么说,将大日本帝国的精英置于何地?”栗原小三郎十分不满的质问道。

    池内樱子咯咯一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劳力者治人劳心者治于人,我们跟76号的关系就是如此,既然可以利用他们来达成我们的目的,而不用牺牲我们自己,为何不用呢?”

    “问题是,这些人的忠诚是不确定的。”

    “忠诚,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对大日本帝国忠诚,对我来说,他们只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池内樱子轻蔑的一笑,“当没用的时候,再换一个就是了,栗原君,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陈三水是一枚很好的诱饵吗?”

    栗原小三郎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你是说利用陈三水把‘queen’引出来?”

    “是的,不过,得给陈三水一点儿压力才行。”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中这个陈三水,他过去并不是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人。”栗原小三郎道。

    “栗原君,陈三水的能力远在76号那些人之上,而他在军统的经历,是很多人不具备的,这就是为什么林世群看重他的原因,而他也是我们可以争取的。”池内樱子道。

    “你也说了,他是林世群的人?”

    “可他现在跟特高课发生了联系,人的想法也是会变的,林世群能给他的,我们能给他的更多。”池内樱子道。

    “好吧,樱子小姐,希望你能够成功。”栗原小三郎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池内樱子的设想。

    “谢谢。”

    ……

    学习班下课后。

    “韩老四,一起回去吧?”陈淼叫住了韩老四道,“我让天霖买了一些营养品,一起去看一下沅秋小姐。”

    “三哥,您这是……”

    “别多心,我没有恶意的。”陈淼解释道。

    “那我就先替小秋谢谢三哥了,自从巫森被枪决后,她精神就更差了,医生说,她身体亏得太多了,需要好好静养恢复,可能以后再也没办法生育了。”韩老四道。

    “这消息你没跟沅秋小姐说吧?”

    “哪能呢,她现在受不了刺激。”韩老四忙道。

    吴天霖开车,陈淼与韩老四前往沅秋与韩老四租住的房子。

    旧式石库门建筑,进门后有个狭长的天井,青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就是有些年头了,比陈淼买下的那个栋小楼还要老。

    “三哥,吴队长,轻点儿,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附近住的都是纱厂的工人,吵着他们休息不太好。”韩老四在前面引路。

    韩老四虽然在76号做事儿,但看上去就不像是个特务,何况他也知道如何隐藏身份,住在这里,要是让人知道他在76号的话,是会被人嫌弃的。

    “怎么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租房子?”陈淼问道。

    “小秋说,等她病好了,打算去纱厂做工,不想再做舞女了,我就把房子住在这里,附近有好几个大的纱厂,常年招收女工。”韩老四嘿嘿一笑。

    “老四,你赚的钱,够养一个女人了?”吴天霖道。

    “她脾气倔,不想依靠我,想自力更生。”韩老四道,“她现在这么想,也许过一阵子就不想了。”

    “你还挺懂女人的。”

    “嘿嘿……”韩老四干笑两声,“前面到了,看到亮灯的屋子里了吗,那就是,她怕我晚上回来看不见方向,到了九点往后,就点亮自己房间的灯。”

    “就这么点儿路,我闭着眼睛……”

    “天霖,闭嘴。”走在后面的陈淼喝斥一声,吴天霖立马将嘴巴闭上了。

    “小秋,开门,是我。”韩老四来到门口。

    片刻后,漆黑的一扇小门从后面被拉开,一道纤瘦的人影出现在门后,真是那沅秋小姐。

    “小秋,三哥和吴队长过来看你。”韩老四进了家门,赶紧的对沅秋说道。

    “三哥,吴队长。”沅秋并非第一次与陈淼见面,但她对这个男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或者说是敬畏。

    “沅秋姑娘,一直忙,没机会来看你,今天晚上刚好有时间,就跟天霖过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陈淼关心一声。

    “谢谢三哥和吴队长,有老四的照顾,我好些了。”沅秋微微一颔首。

    陈淼看到家中的正堂佛龛边上还供奉着“巫森”的牌位,微微有些皱眉,不过他没说什么,这种事儿也是人之常情,对沅秋而言,巫森这个人已经死了,不管一个人他生前多么十恶不赦,只要人死了,难道还不能让亲人祭奠一下吗?

    “老四兄弟,这些营养品和水果都是三哥吩咐给沅秋小姐的。”吴天霖将买来的补品放在了桌子上。

    “小秋,还不谢谢三哥。”

    “谢谢三哥。”沅秋盈盈一拜。

    “老四,我想跟沅秋姑娘单独聊两句。”陈淼道。

    “好的,三哥。”韩老四点了点头,转向沅秋道,“小秋,三哥帮了咱们太多了,对我们是恩重如山,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沅秋点了点头:“三哥,楼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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