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儿有点不耐烦,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也可能是皮痒了,故作老气横秋道:“我哥马上就要走了,还说些这种小事干嘛?”

    老爸眉头抽动了一下,他抓起旁边放着的扫帚,对着熊孩儿屁股就是狠狠一下。

    “说你你就给我听着,还敢不耐烦?”

    熊孩儿嗷一嗓子就蹿了起来:“我没,我没不耐烦!我错了!”

    老爸拧紧眉头,今天熊孩儿后续表现让人没法揍他呀,他想了一会儿,怒道:“你还敢笑?”

    “我没有!”

    这是真没有!

    熊孩儿跟王恺小时候长相差不多,就是有一个特点,嘴角稍稍扬起,啥时候看着都像是在笑,再加上那胖嘟嘟的脸,着实有点嘲讽。

    王恺有时候想揍他没理由的时候,就这么说。

    “还说没有,笑没笑你自己照照镜子!”

    熊孩儿委屈道:“每次你们都拿这个借口揍我,我笑没笑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老爸本来没想真揍他,一听就火大了,从后领子将他提溜起来,一顿暴揍。

    熊孩儿也硬气:“我是不会屈服的,你这是专制强权,高压政策;自由民主的灯塔就在眼前,我必坚持到底,不自由,毋宁死!”

    “我让你自由!”

    一扫帚下去,熊孩儿秒怂。

    “还自由吗?!”

    “不自由了,不自由了!”

    熊孩儿真是个开心果,看着这货被揍,王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妈妈拿着一个旅行包走来:“这个台灯我给你装起来了,还有香蕉,你肠胃不好,给你带两把,记得吃完,治便秘。”

    王恺有些无奈:“妈,香蕉本来就容易坏你给我带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就轻装上阵就行了。”

    老妈不搭他这茬,自顾自道:“被褥什么的那边都有吗?我给你带一条夏凉被吧,洗漱的东西都收拾好没,对了,饭盒和水杯记得带好。”

    王恺无语道:“妈你歇会儿吧,东西我自己都收拾差不多了,国防大学也算是部队,不可能什么都让你往里面带的,比如这夏凉被,军队里都用统一的军被的,到时候要叠豆腐块儿,您弄条这被子干嘛呀。”

    老妈泄了气,往沙发上一坐,叹道:“真是进军队里啊......”

    家就是这个样子,谁要离开都感觉不完整了。

    老妈突然吸了下鼻子:“怎么就这么突然啊,本来是好事,弄得人挺猝不及防的。”

    ......

    当晚,又下起阵雨,雨点啪嗒哒。

    王恺坐在床上,看着灯光下,密密麻麻,井然有序摆放在桌上的复习资料,那些高中时代的奋力拼搏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悠然而去。

    曾经困扰的试卷,题目都将远去。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目标丧失,过去的努力也有种被否定的感觉。

    猝不及防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王恺想象了一下未来的自己,仗剑而行,犹如天外飞仙的情景;转眼间画风又转,变成他躺在血泊里,血肉横飞的情景。

    他打了个哆嗦,又想起同是雨夜,那只惨白的女鬼,连忙关灯躺下,修行起苏摩利尔冥想法,这是他目前所拥有的唯一一门修行法诀。

    王恺其实很怕死,他骨子里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这种人一旦遭逢剧变,自我安全感就会降到很低,正如杨木兰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是个习惯于固步自封的老古董。

    一夜无眠,第二天起,王恺仍旧神清气爽。

    他已经可以确信,苏摩利尔冥想法完全可以代替睡眠,而且效率非常高,大约每冥想一个小时,就能顶得上三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也就是一比三的比例。

    收拾好行李箱与背包,王恺推开门,就看到刚做好饭的妈妈。

    “快吃吧,今儿我跟你爸上午都请了假,待会儿我们送你去车站。”

    王恺道:“不用了妈,我也没拿多少东西,再者说了,我都这么大人了,就去趟北京,还用送?”

    老妈嗔怪道:“再大也是我儿子,妈愿意送就送!”

    厕所里响起抽水声,老爸咳嗽了一声,走了出来,神情严肃道:“赶紧吃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别在这儿废话。”

    南希市距离京城很近,毕竟在冀北省,坐高铁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爸妈将他送进高铁站,俩人站在铁栅栏后面向他摆手。

    王恺回头看着,感觉老爸有点颠覆形象。

    视线一飘,就看到旁边一个儒雅随和的男人......是杨木兰的爸爸。

    他顺着木兰爹的视线看去,正看到杨木兰提着拉杆箱的背影,后面远远看去,她的发型居然变成了大波浪。

    “惊咯,单马尾和黑长直不好吗?”

    他慢悠悠跟了上去,借着人群掩饰了自己的身影,他怕被木兰爹误会,孰不知此时此刻,在高铁站门口,那个儒雅随和的男人已经和王恺那个严肃古板的父亲双手握在一起了。

    “您就是王恺的父亲吧?”

    “对,我是。”

    “您好,我是杨木兰的父亲,前天暴雨,我女儿脚崴了,多亏您儿子帮忙,实在是太感谢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无从考证了。

    ......

    王恺循着车票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一列车厢跟旁的车厢是隔绝的,里面坐的除了像他这样的学生,就是穿军装的军人。

    座位上的战士们大多平静,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学生们的表情却五味陈杂,有亢奋激动的,有忧虑愁苦的,还有小声抽泣着的,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坐王恺对面的是个穿军装常服的青年战士,看模样,似乎就比他大三四岁的样子,肩上扛的是一杠一星的少尉军衔。

    夏国其实已经很少授少尉军衔了,就跟大校一样,都已经快要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你好,我叫王恺。”

    青年战士一点也不高冷,反而显得有些紧张,笑道:“你好,我叫张启,你是新的国防生吧?”

    王恺疑惑道:“对,你是?”

    “勉强算是你们的学长,但是并没有进修过。”张启压低了声音,“我是清道夫的第一批成员,从北方森林警察部队里挑出来的。”

    “你也是清道......”王恺有些警觉道地闭上了嘴。

    张启笑着指了指旁边相隔不远处,坐着的丁腾等人,道:“放心,这节车厢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监听的。”

    王恺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攀谈着,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王恺问道:“学长,清道夫为什么不从高一高三选,非要从我们里面选?”

    张启解释道:“你们这帮准高三生起码已经学完了高中知识,直接入伍对学业影响不大,而且不像已经毕业的高三生那样难以组织起来;再者说了,高一新生性格本就相对浮躁,没你们稳重,在部队里,浮躁可是要人命的。”

    王恺想了想,又道:“我们会死吗?”

    张启苦笑道:“跟那种怪物斗,跟别国的觉醒者斗,跟国内的反抗派斗,你觉得会不会死?”

    “那死了总该有抚恤吧,高不高?”王恺这样问道,“我弟弟还小,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假如抚恤多的话,我就当卖了这条命好了。”

    “你这小同志觉悟不高呀。”张启有些惊讶,随后道,“抚恤……不算高,如果是因公殉职,壮烈牺牲的那种,一般是80个月的工资。”

    王恺又问道:“那我进部队里一个月工资多少?”

    “五千。”

    王恺还比较满意,这年头,一本大学生刚出来工作都不一定能拿这么多钱,何况他才高三:“那还行,挺高的了。”

    那边不说话了,半晌才道:“进了特殊部队,一定别怕死,因为有很多时候,怕死也得死,而且死得更难看。”

    “我有个同期的弟兄,上厕所时被外面来的间谍抹了脖子推进了粪坑里;后来被证实,间谍从他嘴里问出了挺重要的情报,对部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抚恤后来虽然也发了,但到现在我们也没好通知家里人具体情况。”

    “‘挺’重要……‘很’大?”王恺问道,“你的形容词有些奇怪,在部队里,难道不是越精确的词越好吗?”

    “因为我也不知道有多重要,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张启笑道,“我就是个少尉,天赋一般,职位一般,哪里能知道得那么具体?”

    王恺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不怕死吗?”

    张启点了点头:“怕!但是不能怕!我太爷爷就是老革命,跟着朱老总扛过枪的;我爷爷也在朝鲜打过仗,只是没回来;我大舅上过越战战场,人没回来,部队寄回来了500块钱抚恤金。”

    “满门忠烈啊。”王恺有些敬佩地望着这个年轻少尉。

    便听他道:“所以我不能给家里蒙羞,我在进部队前就想明白了,我这七尺之躯早已许给祖国,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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