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义不同于那些普通步卒,也不同于那些小旗总旗千总什么的,他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读过很多书的那种,要不然,他也当不上咸宁侯府的幕宾公。

    他看到锦衣卫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侯爷的对头杨聪想要收拾侯爷,夺取统帅之位呢。

    他对这个杨聪可是相当了解,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就是杨聪的大舅哥,杨聪请锦衣卫帮忙来审问他们这些“奸细”那是相当正常的,他只是没想到,山西军中竟然有杨聪的亲信,而且还是一大堆。

    这杨聪,竟然能在他们的地盘上发动将近千人来抓他这个侯府的幕宾公,果然不简单啊。

    这个时候,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或者说,他准备舍生取义!

    当然,他取的这个“义”并不是“大义”的“义”,而是“义气”的“义”。

    说实话,他有时候也看不惯咸宁侯那窝囊样,但是,谁让他是侯府的幕宾呢,受人所托就要忠人之事,他既然吃着侯府幕宾这碗饭,而且吃了还不止一年两年,就要帮咸宁侯办事。

    至于事情的对错,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咸宁侯府的人,不管对与错,他都要照侯爷说的去做。

    这年头,不光有家国大义,还有兄弟之义,主仆之义等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高尚到去讲家国大义,像他这种侯府的附庸,讲得更多的,应该是主仆之义。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侯爷给的,而不是朝廷给的。

    现在,他被侯爷的对头给逮住了,就应该慷慨赴死,保住侯爷,就这么简单。

    陆炳还不知道这家伙已然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了,他只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审完,就可以收工了。

    这会儿他着实有点累了,因为他已经审了上百人了,就算是一刻钟能审三五个,也得好几个时辰才能把这上百号人审完,好几个时辰啊,连续不停的喝问,他感觉自己嗓子都有点生疼了。

    时义被押上来之后,他足足喝了好几口浓茶,这才用略带疲惫的声音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这原本就是个惯例,像时义这种读书人应该很懂才对,不曾想,这家伙不但不老老实实报上自己的名号,反而郑重的问道:“小人斗胆问一句,大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陆大人?”

    我就是陆炳,怎么了?

    陆炳下意识点头道:“正是本官,怎么,你还认识本官不成?”

    时义并没有答话,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吭气了,不管陆炳问什么,他都不吭气了。

    哎呀,这家伙,嘴还挺硬的嘛。

    陆炳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使出杀手锏,将前面所有人的供词全拿出来,命人一股脑摆他跟前,随即略带得意道:“本官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免得受皮肉之苦,其他人可都招了。”

    时义拿起供词,大致翻了一下,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人都不知道他跟鞑子具体谈了些什么,甚至就连他们给鞑子送银子,送粮食的事这些人都刻意隐瞒了,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开口,侯爷兴许还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放下供词,随即淡淡的道:“大人,请恕小人无理了,小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杨聪杨大人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斗倒我们侯爷,夺取统帅之位。所以,小人什么都不会说!”

    卧槽,这家伙怎么猜得这么准!

    陆炳闻言,不由老脸一红,时义说的没错,这一切就是杨聪安排的,问题,这事不能让皇上知道啊,如果皇上知道了,恐怕就算是杨聪有理也休想夺取这统帅之位。

    他下意识瞟了眼李芳,随即尴尬的道:“这句与案情无关,无需记载。”

    李芳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中的笔往笔架上一搁,搓着手道:“审了这么久,杂家也有点累了,他刚说什么,杂家都没听清楚。”

    卧槽,这死太监竟然也是杨聪那一伙的。

    时义闻言,不由目瞪口呆的看向李芳。

    他嘴角明显动了动,貌似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人家既然这句没听清楚,那么,凡是对杨聪不利的供词,这家伙肯定都“听不清楚”,他不管说多少,都是白搭,还不如省点口水呢。

    被人当面拆穿,陆炳都有点恼羞成怒了,你他来来的,皮痒了是吧?

    他直接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厉声道:“时义,你到底去鞑子大营干什么,你招是不招?”

    时义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巴依旧紧闭着,一点招供的意思都没有。

    哎呀,当老子不敢收拾你还是咋滴?

    陆炳当即大喝道:“来人,上夹棍!”

    夹棍一上,时义顿时被夹得满头大汗,哀嚎不止,那表情,分明是疼得受不了了。

    陆炳见状,颇为得意道:“你招不招?”

    时义满脸疲惫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哎呀,骨头还挺硬啊。

    陆炳颇有些气急败坏道:“给我继续夹,用力夹。”

    时义是被夹得死去活来,甚至都晕过去两次了,但是,他还是一声不吭,死活也不肯招。

    陆炳无法,只得换了个花样,令人给他来了个拶指之刑。

    这一下,时义更是疼得脸色苍白,晕过去好几回,但是,这家伙就是紧闭着嘴巴,死活都不肯招。

    这家伙这身板,再整下去估计就扛不住了,陆炳可没想弄死他,万一这一不小心给弄死了,前面的功夫岂不都白费了?

    要知道,那些个普通步卒和小旗总旗千户什么的,可都只知道护送时义去鞑子大营,具体咸宁侯想跟鞑子谈些什么,他们一概不知,就凭这些,想要扳倒一个“功勋卓越”的边镇总督,貌似还差那么一点点。

    也就是说,这时义如果不招,咸宁侯仇鸾很有可能一点事都没!

    怎么办呢?

    陆炳想了想,假装疲惫道:“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李公公,您先把今天的供词给皇上看看,至于这时义,兴许是有所顾虑,不敢把咸宁侯仇鸾的事说出来。我回去再想想办法,明天再继续审吧。来人,把时义押下去,好生整治一番。”

    他这个整治自然不是让手下人晚上再好好收拾收拾时义,再收拾,这家伙可就要挂了,他是让人给时义治治伤,明天好继续审问。

    李芳也没说什么,稍事整理了一番,便拿着供词回宫去了。

    陆炳却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时义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就是不开口,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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