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爷爷?”

    我浑身颤了颤,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见我爷爷的故人。

    迟疑之际,见红鲤冲我点点头,似乎是想让我过去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口。

    狼妖和火狐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过,目光盯着屋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见我们走过来也退到了两边,然后就听屋里的老人说:“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吧,我跟故人之后聊两句,很快就好。”

    声音虽然平淡,可是听在耳朵里那股子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红鲤跟刘三手齐齐停下了脚步。

    “放心吧,我没事的。”

    给了他俩一个安定的眼神,伸手推开屋门,第一眼没有瞧见人,只有一张被水汽浸透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根白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在墙上映出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人影的主人被卡在视线死角,看不见什么模样,深吸了口起,就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比我预想的还要简陋,除了那张桌子外,就只有摆在相对而立的两把木凳,其中靠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藏在阴暗的光影里一下也看不清楚,等我再往里走来到那人的对面,一具干尸,赫然出现在了面前。

    可是这具干尸却又和我们之前在日军营地里见到的那些个鬼子干尸不太一样,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化成一条条碎布烂料,萎缩的肌肉已经开始发黑,一层层贴在骨头上面,犹如一个骷髅披着一层皮,只是皮肉上的水分还在,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还是说被这里浓郁的水汽所影响。

    “吓到了?”

    见我站在那失了神,那人嘴角的皮肉扯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然后伸出枯瘦的跟鸡爪子一样的黑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坐吧。”

    我咽了口唾沫将屁股挪到了老人正对面的板凳上,刚一坐下,就听到吱呀一声,显然有些不堪重负,吓得我蹭地又站了起来。

    那人笑了笑,也没在意,拿手推了推桌子上的一个茶碗到我面前,说:“喝了吧,河上风大,不然身子骨受不住。”

    我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茶碗立的水,感觉就像是一碗白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却让我想起那天在罗刹城前的茶铺里喝的那碗茶,不知道二者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而且在没确定眼前这干尸的身份之前,这碗水,我暂时也不敢喝。

    “嗯,在外面多留点心眼总是没错的。”

    那人见我这样反倒是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道:“身为九泉巡河人的后人,我这点东西,却是有些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说:“您真认识我爷爷?”

    谁知那人晃了晃脑袋说:“认识,也不认识。”

    我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也忘了上一次见到你们白家之人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天有个白家人还没有到九泉府报道任职,便跑到这来告诉我说十八年后他的孙子会到这来找我,让我务必帮他一个大忙,等他死后成了九泉巡河人,必会帮我脱离此处,以作汇报。”

    那人说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一转眼就是十八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得好长时间呢,这地方太寂寞了,太寂寞了。”

    十八年?

    我听了直嘬牙花子,那个找他的白家人不用说肯定是我爷爷,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找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是十八年前,难道说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我这辈子要去哪,做什么,见什么人,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而且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一生无论做什么努力,岂不是都要活在他的布局之下,成为他棋局当中的一枚棋子,任由摆布?

    我轻轻吐了口气,暂时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看着那人问道:“我爷爷让你帮他什么忙?”

    那人想了想说:“渡你过河。”

    “过什么河?”我不解道。

    “幽泉河。”

    “可是幽泉河不是干涸了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过河,过了河就是九狱九泉了吧,我身上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暂时不想到那个地方。”我说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泉眼枯竭,这里早就不能同九狱九泉连在一起,只是你有笔账必须在这里了结,如若不然,以后定当会有大难临头,神鬼莫助。”

    我被他义正言辞的话语给吓住了,隐隐感觉这家伙应该不会骗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账?”

    “超度。”

    那人淡淡道:“这既是你的账,也是你爷爷的账,总之你俩肯定得有一人还债,至于能不能还,能还多少,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债这个词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了,爹说为了让我能活下去,爷爷曾发下宏愿,要渡尽所有横死在黄河里的尸体,这算是第一笔账;而爹现如今又在罗刹城替我给三岔湾的村民还债,这是第二笔账,现如今,终于轮到我头上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笔账是怎么欠下的么,就算是还,我也得看到欠条不是?”我想了想说道。

    那人呵呵笑道:“我只管渡人,别的不管那么多,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不妨亲自问问他们,或许能问出个一二来。”

    他们?

    就在我疑惑之际,那人转移了话题说:“门外的那头狼妖以及血狐,你确定是要带走了吧?”

    血狐?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纠结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让那它们帮我找到草王,至于跟不跟我走,全看它自己的意思吧。”

    那人听完点点头,冲着门外淡淡说道:“可都听见了?”

    门外没有回应,却有一阵躁动,然后就听他继续说:“看在白家后人的面子上,你们两个私自逃离幽泉狱之事我不再计较,只不过既已签订契约,还是要守好本分,能跟着九泉巡河的后人入世修炼,既是福缘,也是机缘,对你们突破目前的瓶颈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说罢将空洞的眼眶转向我说:“你身上的那个女人很厉害。”

    卫君瑶?

    我疑惑地盯着那人,不知道怎么无端端地提起她了,犹豫了下脑子里正在想要怎么说,就听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女人,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

    我诧异地盯着面前这人,可是那张皮包骨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变化,只是木讷的张合着嘴说:“那个时候幽泉河没有干涸,泉眼也没有枯竭,这里的幽泉城还是九大城狱之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

    我听了有些微微发楞,不太敢相信地说:“你是说幽泉城现如今变成一片废墟,全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那人沉寂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说:“杀戮只因爱恨一朵朵,荡起的涟漪旋转爱情的执着;即使修百世方可同船渡,转读三寸经纶,终究曲终人散,往事落魄。”

    说完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起身将桌子上的白蜡拿在手中,来到门口说:“走吧,苦海起浪了,是该去还债的时候了。”

    苦海?

    我心头一跳,赶紧跟了出来,看着那人径直绕道茅屋的背面,单手托着一支小船,看起来毫不费力地走到河边,将小船猛地朝河里一丢,溅起一阵水花,然后举着白蜡站在船上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白家小子,再问一遍,这个债,到底是你还,还是你爷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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