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

    “秦歌知道了我身份”看着请帖,朱由检一脸古怪。

    十五六岁的年纪,纵然心性的成熟远超出普通阶层同龄人,但此时此刻朱由检五官还是交织了自己精心编制身份被人识破后该有的各种情绪。

    有像心爱玩具被打碎之后的恼怒;

    有期待看到对方知道自己身份后反应的期盼。

    还有朱由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头绪。

    墨言也在做着各种分析;

    秦歌是如何知道信王身份?

    发送请帖的目的又是何为?

    “既然秦歌姑娘已经知道身份并发送了请帖,便到秦园看看,我也是想知道秦歌姑娘如何获悉身份及其有什么反应?”朱由检开口。

    “是否不妥?”墨言开口。

    “没有不妥,秦歌姑娘岂非寻常烟柳女子所能比较,如果真是别有心思,早就登门拜访。”朱由检摆手。

    朱由检如此开口,墨言不再劝阻。

    墨言并没有多想,其实担心的并不是宋秦歌攀附。

    午间时分,朱由检出现在秦园,还是如若往常,墨言伴随,便衣出行。

    秦园也如若往常,接待的秋五娘还是的称呼,进入客房,秋五娘退出,秦歌适才屈膝施礼:“秦歌不知道信王身份,以往言辞多有唐突,望王爷见谅”

    朱由检笑:“秦姑娘免礼,秦姑娘博闻强记,交谈怡心,隐瞒身份确实不该,早就想着实言相告,却又担心秦姑娘知道身份后有言语顾忌。”

    两人的相熟并没有因为朱由检身份公开而产生嫌隙,落座,朱由检问:“秦姑娘是如何知道身份的。”

    宋秦歌笑:“秦歌同王爷交谈也是倾盖如故,王爷知道秦歌交际甚广,无意中便提及了王爷,是客人从秦歌描述的相貌告之公子就是当今信王。”

    朱由检失笑:“原来如此,还想着自己是何处露出了破绽被姑娘识破”

    秦歌也浅笑:“来往秦园的客人少数都是身份特殊,客人不愿意表露,秦园也不会询问打探”

    朱由检身后墨言点头,秦园确实如此。

    快速进入正题,宋秦歌说道:“秦歌冒昧,实属无奈,前日秦园有诗会,往日这种小众规模的聚会多半是谈论诗词趣闻,消磨时光,但前日却有不同,科举考试、官场进阶、民生疾苦、边关战事都被提及,秦歌觉得蹊跷,就似有人在引导运筹一般,后来得知王爷身份,便觉得有必要告知王爷。”

    朱由检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墨言心猛的一紧。

    宋秦歌继续:“如果王爷只是普通身份,倒也无关要紧,但王爷身份特殊又常入秦园,诗会中这些话题不宜商讨,秦歌是担心被别有动机的肖鼠之辈利用。”

    宋秦歌如此解释,朱由检也重视起来。

    那能听不出宋秦歌言外之意。

    自己频繁来往秦园,而秦园又结交广泛,官宦子弟、富贾巨商,甚至是边关将官返京都能同秦园产生关联,心正,这是常态,反之则会让其联想到秦园动机不纯,秦歌只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如若真要利用秦园做文章,就要刨根问底,不管进入秦园的官宦子弟身份如何特殊,都不能同信王相提并论,真要有人对自己不利,秦园就是那把可以借用的刀。

    如此分析,朱由检神色许微凝重。

    墨言并不奇怪宋秦歌的这种分析及其预感,半年时间的交往,随着朱由检和宋秦歌的相熟,双方早就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墨言眼中,宋秦歌不管是情怀还是见解足够让朝政一众文臣武将汗颜,而宋秦歌的聪明又在于场合分明,绝不在他人面前提及这种时事论证,当然,也不会有进入秦园的官宦子弟会如若朱由检一样不谈风月论家国”

    所以墨言不怀疑宋秦歌的判断,但问题是谁会对信王不利。

    想到数日前朱由检在信王府的感概,墨言心念倏动:“难道是锦衣卫?但锦衣卫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宋秦歌眼中正常不过的推理却可以让墨言、朱由检进入思维的死角,原因简单,宋秦歌知道魏忠贤、田尔耕的心怀不轨,但朱由检、墨言却不知。

    从判断诗会被人利用,宋秦歌就将对锦衣卫、东厂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对于魏忠贤,不管另外空间正史、野史如何有目不识丁,阿谀奉承、喜欢赌博、贪恋酒色等小人物上位的淋漓尽致描写,宋秦歌都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皇宫深似海,吃人不吐骨,朝堂之争诡谲多变,步步凶险,但魏忠贤却以太监身份一步步爬升到独揽朝政的程度,仅靠巴结是远远不够。

    需要有老谋深算的城府,心狠手辣的算计,当断则断对时机的把握。

    魏忠贤及其手下心腹都是这种人物。

    魏忠贤谋权篡位,宋秦歌保持自己观点,但说魏忠贤想把持朝政,辅佐一位言听计从的皇帝,宋秦歌却是绝对相信。

    朱由校便是这样的皇帝,疏于朝政,信任魏忠贤。

    朱由校无子嗣,信王朱由检封王但却留京,或许就是一种准备,一旦意外产生,朱由检登基。

    所以魏忠贤希望朱由检也是不学无术,言听计从之人,但当魏忠贤感觉到无法控制朱由检,而且察觉到一股危险,即便魏忠贤算计不到朱由校真会出现意外,对朱由检有所防备甚至下手都是存在可能。

    这个时候秦园就有可能会成为刀,魏忠贤借这把刀杀人。

    问题是如何告之朱由检提防魏忠贤。

    气氛沉默了起来。

    朱由检在思索,莫言则看着宋秦歌。

    良久之后宋秦歌开口:“秦歌往日交往人员也多宦官子弟,能零星了解许微事情,但朝堂之事,秦歌是不敢胡言乱语,肆妄评判,不过秦歌也懂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诗会似被人控制引导话题,想来不会是针对秦歌,内外分析,还是担心矛头指向是王爷,沉默解决不了问题,辩解或是反击也无从谈及,因为不知道被何人指示。”

    墨言点头,朱由检眼神示意继续;

    宋秦歌逻辑清晰:“王爷出入秦园这是有目共睹,前些日秦歌曾谈及旱灾,北上进入京城的客人也曾说及沿途多有流民产生,既然如此,王爷何不组织一场赈灾,以出入秦园的官宦子弟、文人才士、富贵商户为主,秦歌也是可以利用自己资源助一臂之力,如此以来便能合理解释王爷进出秦园的原由,非但能堵悠悠众口,还能给王爷关心民间疾苦的美誉,朝堂之上多半赞誉王爷明事理,心怀仁慈,不管操控诗会的幕后指使者目的何为,这个时候多半也不会无的放矢。”

    墨言眼睛一亮,内心叫好。

    确实是良策,风起于青萍之末,对手有的放矢,这个时候信王沉默、回避都是退而求次的下下之策,只有依照秦歌所言信王府组织赈灾,不但能合情合理解释信王出入秦园原由,还能为信王博得名声,更可以得到皇上的欢喜,也能争取时间慢慢查询谁幕后不利于信王。

    化被动为主动的一招。

    墨言知道这种层面的决策朱由检多半会询问自己看法,维护朱由检的身份,墨言直接开口:“秦歌姑娘这是四两拨千斤,化被动为主动,妙手之笔”

    朱由检点头:“就依照秦歌姑娘所言,本王也恰好可以借助赈灾机会了解民生以及同文公子交谈时所提及诸多有关赋税、生产层面不得要领的事宜”

    气氛再一次活跃起来的时候宋秦歌说道:“前夜秦歌便分析了种种可能,觉得也不难查询”

    “愿闻其详”墨言来来了兴致。

    宋秦歌条理清晰:“排除法,诗会人员分两类,一类是秦园相熟的,一类则是结伴而来的,前者嫌疑不大,毕竟之前没有出岔子,都是以文会友。问题就出在后者身上,结伴而来的群体,而这个群体又分两种,言出不当的及其不语旁观的,前者也可以排除,假设对方针对王爷,也提防了王爷会暗中调查,所以发言的极有可能是被人当……当刀子使唤,非但查不出所以然,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重点是结伴而来却观而不语或者发表不痛不痒言语的人员,人员不多,秦歌都是记得姓名,暗中差遣人员关注这些人员平日结交,出没场地,或许就能顺藤摸瓜得出结论。”

    墨言对宋秦歌刮目相看。

    能想到调查这个层面不难,难得的是如此逻辑清晰,推理明确,参差分明,重点突出,如若是自己,多半要跟踪诗会中发表不当言论的人员,但就如若宋秦歌所分析,对手既然布了这个局,又如何没有预防对与会发言人员的调查,所以非但会打草惊蛇,甚至有可能在毫不知觉中掉入另外一个设局当中,对手期盼对发表言论人员调查也未尝可知,调查就意味着秦园此地无银三百两,内心有鬼,恰好给了对手一个局中套局的机会。

    幕后指示了诗会的人员极具城府,但宋秦歌却以巧破局,至于宋秦歌所言记得结伴而来群体当中观而不语之人,墨言、朱由检丝毫不怀疑,别说是天赋秉异的宋秦歌,就是普通的青楼红牌都有查察言观色,目过识人的能力。

    局势豁然开朗,不仅仅可以利用赈灾为朱由检名正言顺,还能一举两得的提升名誉及其调查到诗会暗中布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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