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彻底开朗时曹少商看到背对自己的文无忌。

    眼睛迷了起来,狭长而带有危险气息,曹少商全身紧绷。

    负责东厂刑侦,曹少商过目不忘,如何不记得清凉店一幕,正是眼前这个背影踢飞了自己导致昏迷。

    想到在清凉店时殷遥曾说要问话自己,曹少商心又冷了下来。

    “自己终归还是被对方俘虏了!”

    没有出声,暗中调息,曹少商在评估自己所有能发挥的身体潜力,然后等待最为适合的机会实施同归于尽一击。

    安静的院子,简陋的房间。

    曹少商观察着视线内格局并尝试判断自己身处的区域。

    文无忌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背对着曹少商,手中却拿着一面小巧的铜镜。

    观察了东厂大档头的一举一动,文无忌将铜镜收入袖中。

    “醒了”

    假寐的曹少商嘴角抽搐了下,随后睁开眼,没有说话。

    文无忌转身。

    一张坦然而真诚,眼神清澈,没有任何年轻阴谋家能熏陶出的面孔出现在察言观色的曹少商视线中。

    曹少商没有放弃寻找机会出手的尝试,文无忌开口:“清凉店是失手创击了你,当时夜黑现场混乱,纯属意外,你人从现场被救治而出已经昏迷了四日时间。”

    “你救的我?”曹少商问。

    “不要有任何控制或者杀伤我的尝试,否则你会继续昏迷下去,而诸多原本东厂能解开的秘密也将持续的封存”

    曹少商没有问文无忌如何得知自己身份。

    清凉店时包围自己的对手就已经获悉了身份,何况被包扎救治自己随身又携带有令牌。

    “什么人?”曹少商问。

    “出现在清凉店包围你的是女真人?”

    “女真?”

    “难道没有察觉到这股力量的非同寻常?**,军阵、区别与寻常绿林人物的出手风格。”

    “你又是何人?”曹少商问。

    想了想,文无忌将河间县县城时朱由检给予的令牌拿出。

    “信王府!”曹少商眼神尖锐了起来。

    眼前这个自己看不出城府却在言语中处处克制的年轻公子难道就是信王身侧的贤能。

    文无忌不疾不徐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居于信王府内部替信王出谋划策的人员”

    曹少商没有回答,等同于默认。

    “信与不信,都要解释一下,同信王是有交集,但也仅仅普通层面的结识,是因为赈灾而走到一起,呼应信王赈灾的民间力量数不胜数,有大有小,规模而言,我或许是出众了点。信王给予令牌,是方便赈灾当中同巡检司的配合,受惠的是百姓。亮出令牌,并不是要拉上信王这层关系,而是表明身份,我们并非敌对,曹档头无需戒备谨慎。”

    不给缓冲时间,文无忌继续:“以往朝廷赈灾,虽有阻挠力量但规模不及当下,按道理,信王授皇上之命亲身亲为,地方官吏截留、世家囤粮理当有所收敛。但结果恰恰相反,粮价一反常态的突飞猛增,原因何为?是因为有女真力量的介入,翼州、山西、豫州私下同女真存在贸易关系的世家比比皆是,女真是利用了这股力量推动粮价提升,遂即引发小户的跟随,粮价持续增加。这是女真商市层面的下手,另外方向,女真同山东、翼州境内贼匪力量勾结,制造灾民的骚乱,乘机吸收灾民图谋暴动,清凉店所出现的势力就是这股女真发展起来的力量,而且仅仅为对方一支。”

    惊天霹雳的信息。

    曹少商眼神中已经蕴着的震惊,文无忌继续:“武邑县外围,曹档头跟踪了我的属下而女真又缀在了档当身后,因为早就察觉到武邑县有女真活动,预防万一,我又在树林中提前安排了人员预警。原本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一幕最终成了逆袭,先是女真在清凉店包围了档头,随后我的人手包围了女真,双方混战一场,各有损失。”

    “女真又为何跟踪到东厂”曹少商保持了冷静,就文无忌言辞当中违背逻辑的线索反问。

    “目的比东厂跟踪信王简单,女真要利用赈灾制造民众和朝堂的矛盾,加剧内乱,而信王赈灾却有效的干预着女真的布局,所以女真要跟踪,调查。”

    稍微的节奏停顿,文无忌继续:“东厂为何跟踪信王,是因为知道信王府力量,信王赈灾中的系列的表现超出了锦衣卫、东厂对其的能力评估范畴,女真也是。所以东厂、锦衣卫、女真都想揪出隐藏在信王背后的人员,至于女真为何缀上了东厂,稍微的排除便不难得出结论,双方都随在信王众人的线路上,相对而言,东厂处于明处,日久定然会抓到许些的线索。这个层面,东厂是帮助到了女真。”

    “所有事发在山东、豫州境内粮队被劫持乃至是小安山事件都是女真所为,劫持粮队,是要制造骚乱,方便女真吸收灾民扩充势力。女真同山东境内王贤为首的盗匪勾结,以王贤所部为载体扩充力量,想要制造出灾荒蔓延,民众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假象,只有这种方式适才能快速的吸收区域内灾民力量。既要不断的制造对赈灾点的破坏煽动民众,又要掩人耳目,所以便制造事端,将各方向注意力吸引向小安山。”

    曹少商眼神终于有了被震惊到的神情。

    文无忌看了看曹少商:“信王领命赈灾,理应朝廷各机构积极配合,为何东厂、锦衣卫、内操军反其道而行,恐怕其中多有不可告人目的,厂卫监视朝堂册封藩王,这算是职责之一,但信王并未就藩而且深的皇上信任,东厂、锦衣卫此举便有越轨的嫌疑,说直白一点,是公权滥用,一个少不更事的信王不会引起厂卫关注,因为赈灾更或者其他层面的表现,信**名鹊起,魏大人这是想要控制信王。”

    曹少商眼神犀利,身体紧绷,暗中蕴力。

    文无忌笑笑:“不要做无畏的尝试,能说出口,就不担心曹档头将这些算是东厂机密的事情泄漏出去,魏大人的控制只是动机,并不是说会不利于信王,可以通过扶持之类的手段让信王对魏大人产生绝对的信任,这应该是魏大人最终目的,当然如若察觉到信王对魏大人的不满或者无动于衷,也不排除一些心狠手辣斩草除的方式。问题就出在东厂了解信王,所以始终相信信王身侧有出谋划策的贤才,赈灾如若圆满,信王被褒奖,身侧人员也是鸡犬升天,藏居在信王身侧的人员更有可能上位进入朝堂,这些都是魏大人分析但掌控不了的变数,所以魏大人不惜调动东厂、锦衣卫、内操军出动找到这个人,要不收服所用,要不斩草除根,少了这人对信王的干预,魏大人便可以拉拢控制信王”

    曹少商面色阴骘。

    文无忌言语也尖锐了起来:“内忧外患,看看都到了什么时候,女真夺取高丽,倘若组建水军又策划饥民在山东境内的暴动,如若攻击登州卫,背后受敌,海防形容虚设,不管暴动最终是否会被平息,伤及的是朝廷根基。经此一战,朝廷还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女真大军,能将这些言辞说出来,不担心你泄漏,因为你完全无法向魏大人如实禀报,你忠于厂卫,但知道这些秘密等同于知道了魏大人心思,大人又如何能容得下你。昏迷期间我调查过你资料,本性不坏,查案办案都是奉命行事,冤案也好,伸张正义也罢,都由不得你。有一句话说鼠辈安能装得老虎,你恰恰相反,你有一副老虎的骨架,却总是装老鼠,扮猪吃老虎这种无聊的事情做久了真会沦为鼠辈。”

    曹少商冷面;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我依顺于你”

    文无忌笑笑:“错,我凭什么要你依顺于我,即非朝堂重臣也非占地一方的藩王,我不过是呼应了信王赈灾,心系民生的一份子,我想着的是你我联手,动用厂卫力量铲除这股女真势力。围歼对手,曹档头无上功勋,定得皇上褒奖,至于之后是否还要监视信王,我不过问,也和我没有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信王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谈话的内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不知,但先小人,倘若曹档头尝试跟踪或者调查,我会散布言语,栽赃嫁祸的事情厂卫很熟悉,我也擅长,魏大人调查信王、监视宫城等信息都可以流传到顺天府,找几个证人也不难。宁可信其有不可,曹档头知道魏大人会如何处置你。”

    “威胁我?”曹少商冷笑。

    “不是威胁,是话说分明,女真,女真才是朝堂真正的威胁,退一步而言,曹档头同信王府交好,百利无一害。还有,厂卫不出手,我会联手信王府共同面对女真和王贤乱匪,曹档头首先不会愚昧的去替女真通风报信,这点气节我相信你是有的。但如若曹档头放弃合作,一旦事件最终揭露,曹档头可曾想过厂卫会担负何种失职之罪。山东、翼州存在实力强悍的女真力量和试图举兵的贼匪,而活动有大量人员的东厂、锦衣卫却浑然不知将所有心思放在即负责赈灾又对抗女真的信王身上。曹档头,这个罪名只有你来承担。”

    “门开着,你来去自由,可以八百里加急说信王勾结女真,现实吗?也可以私下去搜寻女真,有线索吗?还可以继续监视信王,有意义吗?更可以将我定位成信王身侧的贤能回复魏大人并公文缉拿,如果这样,便要恭喜曹档头,你做了一件女真想做却做不了,让盛京拍手称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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