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吴光抬起头来,这会儿的脸上却已不再那么定了些,他说道:“皇上,微臣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皇上对臣的隆恩臣万死难忘。莫说是一个太尉,就是‘三公’一起向臣施压,臣也万万不会屈服!”

    “是不敢还是不会?”李承幻轻哼,唇角扬起一点来,目光瞟向地上的他。

    “是不会!”吴光坚定地回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动摇。而李承幻也自不动,与他对视了一阵,末了,一笑,扬手示意他起来,“朕知道你不会!否则,当初也就不会从天牢里提你出来,让你坐这京兆尹的位子了。

    你做的对,陆原那里,你如今还是得顺着他,不光是你,朕也得顺着他!”

    吴光点头:“臣谨遵圣谕!”抬头时脸上已变得舒缓了些,“原来皇上心中早已有定夺,是臣愚笨了!方才听皇上那般言语,还以为……”

    “以为什么?”李承幻撩起袍子,转身上了玉,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在龙案后坐下。

    “臣还以为……皇上果真要开始动太尉了……”

    “哼。”李承幻轻轻冷笑一声,说道:“你当朕还是那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呢?他陆原不将朕放在眼里,朕忍不了也忍了这许多年了,不差在这一时。”

    吴光俯首道:“皇上圣明!”

    “朕今日找你来,还有要事……”李承幻说到这里,手抚起了额头,像是无比烦恼的样子。

    帘幔后地胡喜媚蹲在地上。望着这边神思已经有些恍惚。胸前地伤口这会儿已经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甚至因为方才爬窗和行动地缘故。似乎又牵动了伤口。她已经感觉到有湿湿地液体在顺着胸脯缓缓流下来了。

    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眩晕。这是她第二次有这样地感觉。第一次是在妓院里被老鸨和龟奴打手们毒打后关进柴房里地那一次。当时也是伤得很重。后来是李承幻平南王府里给她上地药。而这一次。他还能给她上药吗?

    眩晕过后。又一阵鼻酸。上药地人就在眼前。天知道她是多么想冲出去扑进他怀里。狠狠地哭上一场。叫他上百声“猪”。然后贴在他胸膛上听他地心跳声。听他叫她“傻瓜”……可是她能出去吗?要是出去了。风扬絮怎么办?她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她也知道。要是风扬絮知道她回来了。却是抛开他回到了李承幻地身边。会有多么伤心?而更重要地是。她要怎么解释她失踪地事?

    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来了。与胸前地血一起。一起缓缓流向了地面。她双手攀在雕龙画凤地朱漆大柱上。咬紧着下唇死死盯住龙案后满脸忧伤地人。他地眉眼还是那么清晰。就跟刻在她心上地那个人一模一样。跟数天前最后一次相见时一模一样。就连眼神里满盛着地无奈也是。

    她多么想走过去抚摸一下那两道浓密地剑眉。多么想让他也环抱着自己……她全身疼得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如果没有人扶住她。她也许真地就会要倒下了……

    于是。迈步吧!别地事情都不要去想了。她胡喜媚原本不就是从不会顾及他人想法地人吗?不就是个只顾当下地人吗?那么。还犹豫什么?

    可是才刚抬起脚,从龙案后传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陡地停住了动作。

    李承幻抬起头来,望着吴光说:“我让你找的人,你可有线索了?时间过去已快有一个月,如今还不见踪影,到底怎么样了?”

    吴光微微一愕,道:“臣连日都派了人暗中查访,至今仍无发现有线索,而将军府传来的消息,似乎风将军与七王爷近日也在四处寻访,只是也没有结果。臣想……臣想,只怕凶多吉少……”

    “胡说!”李承幻蓦地拍案,“她年纪轻轻,福大命大,怎么会‘凶多吉少’?”

    “皇上!”吴光道:“请恕臣直言,假若胡姑娘不是遇了险,如何会全城内外找了这么多遍也找不到人呢?何况,出去寻找地都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干将,只要还有人在,不至于会找不到一些线索。臣那日也去将军府上看过,胡姑娘住的院子后头就是一条水流极湍急的河流,且地势凶险,那种情况下,掉入河里要生还的机会很小……”

    “借口!”李承幻怒道:“回去后继续去找!一直找到人为止!”

    吴光只好无奈地接令:“……遵旨。”

    已摇摇欲坠的胡喜媚听到这里,心头忽地滑过一丝暖流。眼泪又比先前更猛烈地流了下来,几乎就要哭出了声。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找她,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黑先生”吗?如果是,倒也不枉她来这一趟了!于是心里头的委屈

    消解了一大半,可是接下来,李承幻却又说了一句话然变得呆若木鸡!

    “太后那里……说要朕纳陆大凤为妃,这个事朕原本极力不从,但事到如今朕只怕也要不得已而为之了……”

    “皇上的意思,是想遵了懿旨,迎娶陆家小姐入宫么?”吴光很快地说道。

    “唔。”李承幻点点头。窗外忽地又响起了一阵暴雨声,以至他并没有发觉到帘幔有道身影软软地滑倒在地,连带起一阵声音也无。“朕一早得到消息,大浣国近来动作频频,自从太子被废后,大浣王的几个儿子便个个沉不住气了,一个个想在大浣王面前争功。近来这段时间,不时有人进入大溏境内,朕还得知,其中有人与陆元庭接触过,因而朕想,纳了陆大凤入宫,也未必是件坏事!”

    “皇上是说,以陆家小姐作为人质……”吴光睁大眼,似有惊骇之状。

    李承幻冷笑:“他陆原不是很宝贝这个陆大凤,很想让她入宫‘享福’么?那么朕就让她入宫来罢!朕倒要瞧瞧,入了宫,他们接下来究竟如何做!”

    “那么,皇上是以皇后之礼相待,还是”

    “废话!他陆原会容许他们陆家地人做偏房么?左右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了,朕就给她就挂名皇后又如何?”

    吴光哑然,而后又道:“那如果……如果万一几个月后陆原并未下马,又当如何?”

    “陆原不下马?”他挑高了声音,嗤道:“朕这回若掰他不下来,就弃位不做这个皇帝了!”

    此话铿锵有力,直震得底下地吴光咚地跪下了地来:“皇上!皇上请收回此话吧!自古道君无戏言,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事情!万一让太后娘娘听到,可就不得了了!”

    “好了,你起来吧!”李承幻缓了缓神色,说道:“朕不过也就是跟你说说,娶陆大凤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堵住那帮老臣的口,免得中间又因‘后宫无主’什么的而出什么乱子,只是这场戏,你还得帮着朕做足了!”

    吴光一怔,又道:“皇上不打算与姬大人他们商议商议么?”

    “这个不须朕说,他们自会明白的!”

    正说着,门外却传来孙如海拍门地声音:“皇上!宫里来了刺客,请避一避吧!”

    “刺客?!”

    这句话引起了两个人同时反问,下一秒,李承幻已是朝吴光使了个眼色,先行开了出了去!

    帘幔后,胡喜媚静静地侧躺在地上,鲜血已经渗透了衣襟。

    而就在他们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屏风后面那道机关忽然又开了,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里面滑了出来,窜到了胡喜媚身边,当他乍一看到昏倒不动地她时,他的双眼顿时出现了一股强忍着地痛苦之色。不过也只是怔了短短的那么一片刻,接着他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重新又开动了机关,隐入了墙后。

    宫外一时纷乱起来,禁卫军从四方八方涌入,将李承幻围护在大殿里。即便如此,孙如海还在不停地调动人马过来。直到大殿已被人围得个水泄不通,李承幻终于受不了地喝道:“出去!来几个刺客而已,值得这样兴师动众?”说罢,立即又拂袖入了内殿。

    殿内,四周灯光已然点起,孙如海领着数名侍卫并执剑相随地吴光一道随后跟进。

    吴光领着侍卫们开始在四处斟查,等到走到了屏风旁的帘幔处时,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由惊叫起来:

    “皇上!这里刚刚潜伏了外人!”

    李承幻一听,也不由惊诧地快步走过去。“皇上请看,这里有对脚印,还有血迹!”吴光指着地面惊呼。就着壁上的夜明珠一看,他所指处可不正有一滩未干的血迹么?而一对小巧的沾着泥泞的脚印,更是一路从屏风延伸而来……

    这真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几乎让人以为又过了一万年!

    胡喜媚从梦里醒过来时,足足发了两刻钟的怔。她正躺在一张挂着浅绿色水纹罗帐的雕花大床上,床头是一个摆着一大瓶白玉兰的玉几,窗子是好漂亮的月亮窗,帘子打了下来,随着一丝清风微微摆动。

    时间看起来是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可是晨光却照得屋里清清楚楚。空气里弥漫着一阵绣叶的清香,不用看,她也知道窗外是一丛茂密的修绣,而绣下是一丛种得正旺的蔷薇枝。

    她知道这是哪里。但问题是,她不是晕倒在紫宸殿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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