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以手支颌,靠在琴案上,平静如听一个遥远的故事,“所以,你绝望极了,便故意激怒我,想要借我的手既解脱了你,又让他好好记住你?”

    “也许吧,不过我最想看的是,他心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他若是愿意为我说一句话,我也会感激的伏下去吻他的脚。”朱彩阳,真的很爱彦信。

    “你错了,你不是谁的替代品,我也不是那独得眷顾的一人。我和你,都只不过是他不同阶段所需要的消遣品而已。”看着朱彩阳疑惑的神情,初晨冷冷一笑,“我告诉你,你错在把自己的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别人靠不住,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你信不信?那天我就是当场杖毙了你,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更不会在今后的岁月想着你。”

    朱彩阳垂下眼睛,有些悲哀的道:“也许你说的有你的道理,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爱上他的。”

    初晨有些迷惑的望着这个外貌与她有几分相似,梨花一般清丽的女子,她瘦弱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热烈卑微的爱情?为了这份爱,她绝望到宁愿去死也不愿自欺欺人的活着,但就是这样,她仍然不悔。

    初晨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在她看来,这不是傻的么?至少她是做不到的,她爱上的人不爱她,她也很难过,很痛苦,但是她绝对不会去苦苦哀求他什么,更不会为了对方那份虚无缥缈的内疚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你自认为轰轰烈烈的爱情,在不爱你的人眼中看来只是负担和笑话。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潇洒的离开?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他欺骗了你,你就不恨他么?”

    “先前恨的,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这样性情刚烈的女子,敢爱敢恨不是她们的共性么?

    “我可怜他。你们的合奏我听过很多次,貌合而神离。原来他和我一样,都只是扑火的飞蛾。”

    “你是扑火的飞蛾,他倒未必。”彦信只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潜伏着好伺机咬住他的目标,一口致命。

    “你没有爱过人,是不会明白的。”朱彩阳淡淡的转身走了,飞舞的梨花伴随着她幽然清瘦的背影。

    她不是没有爱过。而是爱情地种子刚刚萌芽便被无情地扼杀了。难言地悲伤从初晨心底慢慢地涌起。一直涌到她地咽喉。好像是一团棉花。死死地堵住了她地喉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只看见自己地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琴弦上。被泪水砸中地琴弦发出低沉暗哑地呜咽声。一如她晦暗地人生。就连嚎啕大哭地权力也是被剥夺了地。

    晚间地时候。彦信从外面进来。推开门就看见明亮地灯光下。初晨正背对着他绣些什么。连他进去也不知道。彦信轻轻走到她身后。按住她地肩头。在她如玉地脸上“波”地亲了一口。亲昵地道:“在绣什么?”

    初晨地脸上飞起薄薄一层红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别闹。再有几针就完工了。”

    彦信乖乖地坐在她身旁等着。好不容易才等她收了针。拿起她手中地绣活。只见石青色布料上。淡雅有致地几丛修竹。一块玲珑地山石。一勾带着浅浅黄晕地弯月。带出一个唯美静谧地境界。他好奇地拿起那件衣服。居然是件男子地长袍。心中隐约猜到了些。兴奋地道:“是我地么?”

    初晨笑着将那长袍披到他身上:“你且试试。若是合适。便与你了。”

    彦信忙脱去外袍。将那袍子穿上。合身之处更胜当年二人大婚时初晨所做地那些衣服。心中不由大为高兴。一叠声地喊丫头小厮进来看。众人皆捂着嘴偷笑。说了一大堆地好话。无非是玉树临风。清新风雅之类老掉牙地话。彦信高兴之极。大赏诸人。待众人退下。初晨笑道:“这件衣服可花了大价钱。你怎么就这样舍得?怎么夸地人倒得了好处。做地人却没人理。这是什么道理?”

    彦信搂过她狠狠亲了一口,笑道:“钱算什么?怎能和你用心做的东西相比?至于你的奖赏么,稍后便到!”初晨不知想到些什么,脸突然红了。

    彦信笑嘻嘻的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爱脸红,可怎么得了?几个朋友约我过几日去凤池山春游,我正好穿这件衣服呢。”初晨听说要去春游,便露出无限向往的神色来,彦信点了点她的鼻子:“想去?”

    初晨赌气:“不想去!”

    彦信哈哈大笑,“不想去就算了。你还没有去过凤池山吧?真是可惜了,我还说就把它当做是你的奖赏呢。”

    润露端茶进来,闻言便笑着央求:“好姑娘,您便应了吧?奴婢们可都想沾这个光呢。”

    初晨方点头:“便宜你了!这不算!人家做了多少时候,花了多少心思,你怎么如此轻松的打发了我?”

    彦信搂着她:“那你还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给你。”

    初晨心里咯噔一下,垂了眼睛:“什么都可以么?”

    “自然。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自由,想要他的爱,还想要——无数个念头千回百转,但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开口说出来,她最终道:“不许娶左清进门。”

    彦信一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神色莫测,“这是你的真心话?”

    初晨斜瞟着他,“不愿意就算了,原本一件衣服和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总是不能比的,更何况那美人儿能跟你带来多少好处呢。到底愿不愿意啊?”

    “我以为你会跟我要管家的权力。”

    “你放心?”初晨嗤之以鼻,彦信千方百计的拿走她的嫁妆,并不是真的那么吝啬爱财;不让她当家,也不是担心她做不好,而是要严密控制她。她只是他手中一个用来报复的玩偶,根本不是他要真心相待的人。这一点,她早就看清楚了,他要是真的肯让她当家那才怪了。

    “当然不放心,我的钱可不能给你大手大脚的花掉。”彦信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

    初晨皱皱鼻子,一副“我就知道你这个财迷舍不得”的样子,不依的道:“你说的话不算数,到底答不答应?”

    彦信见她那副娇嗔的样子,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一件衣服和一个美人是不能相比,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这要靠你自己努力。”初晨知道皇帝定下的侧妃是不可能轻易不娶的,原本她也不过是顺着彦信的心思讨好他罢了,从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听他这样一说倒有些好奇,忙扯着他问,彦信先拿足了架子,方一脸坏笑的道:“如果你快些给我生个儿子,份量便足够了。”魔爪便向着她衣服内伸去。这一夜,他说不出的温柔缠绵,累得初晨日上三竿方才起来。

    初晨起床后,发现彦信居然还在。便有些奇怪,“今日没有事情吗?”彦信温柔的笑:“没有,我看你这段时间又瘦了,听说你胃口不好,特意吩咐厨房每顿都给你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初晨摇头,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真的瘦得这样明显么?那碗补汤,在彦信在的日子里,她老老实实的喝,在彦信不在的日子里,她似乎和秦嬷嬷达成了某种默契,她不问,秦嬷嬷也不端来。她已经知道秦嬷嬷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是害死她旧主人的人的女儿啊,秦嬷嬷又怎能忍受?初晨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和臀部,抬头正好对上彦信戏谑的目光,她有些尴尬:“我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喜欢就算了。”

    彦信微笑着将她轻轻搂住,低声道:“我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但是要生儿子,这样子可不行,得多吃些。”他的眼神深情无双,神情幸福无比,仿佛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初晨看在眼里,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底,只怕是他入戏太深,戏入骨髓,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吧?

    初晨看见那些油腻腻的菜,不由打了个冷战,偏彦信不停的夹菜给她,见她苦着脸,便威胁:“你自己不争气,可不能怪我不守信用。”初晨横下心,把眼睛一闭,夹起一条肥大的鸡腿喂进嘴里,彦信满意的笑:“这样才乖。”直到她再三央求,彦信方饶了她。如此两三天后,初晨躺在床上摸着肚子直叹气,对在一旁看书的彦信道:“你若是要我死,就明说好了,不要这样折磨我。”

    彦信挑挑眉,“受不了了?”初晨使劲点头,“再这样,我闻着肉味就想吐了。”

    彦信放下书:“既是如此,你便要吃好一日三餐,把秦嬷嬷送来的汤都喝完。否则,继续。”

    原来一切都不曾躲过他的眼睛。初晨垂着眼睛应好,心底却暗自冷笑,儿子是那么好生的?如果生了儿子,等到那一天她怎么办?儿子又怎么办?如果要她的孩子过她这种痛苦的生活,她倒宁愿他从不曾来到这世上。难道就因为她是绿绮夫人的女儿,她就该替她赎罪吗?她绝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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