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还没来?”

    许斐赤红着一双眼,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眼眶青黑,眼袋浮肿,瞧着格外憔悴。

    当他又一次重复这个问题,身边的近卫统领绝望地回答,“没来……主公,求您放弃吧。山瓮城到丸州,来回一趟便不止两月。秦校尉纵然是千里良驹,这时间也来不及啊……”

    许斐面色刷得一下灰败下来,浑身萦绕着颓唐的气息。

    “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许斐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席垫上,双目无神地落向前方。

    如果敌人不是许裴,说不定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许氏家主之位,一向是有能者居之。

    许裴不过是出生早了几天,侥幸占个嫡长孙的名头,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若非许裴用了肮脏手段,他能坐上家主之位?

    对此,许斐一直耿耿于怀。

    这辈子——

    他许斐输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输给许裴。

    瞧着许斐的模样,近卫统领心中焦急但又不敢进一步触怒他。

    天色渐渐昏暗,山瓮城外的杀喊声渐渐平息。

    瞧着橘黄的落日从西边渐渐下沉,许斐脑子里那根绷紧的神经暂时松了下来。

    不过他很清楚,这一夜过去之后,明日将会迎来更加激烈的攻城,城内的器械已经不多了。

    “城外情况如何?”许斐问道。

    “死伤又增五百,城内只剩五千残兵,若是明日再攻城,一道城门怕是守不住了。”守城门的老将疲倦地道,“今日晌午,敌军先锋已经破了城门,数百敌军冲入城中。若非兵卒用拒马枪等物阻拦,堵上了城门,怕是那会儿就守不住了。明日情形更悬,这山瓮城守不住了。”

    山瓮城内物资匮乏,兵卒死伤惨重,眼瞧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老将粗哑着道,“主公,不如明日——”

    许斐双眸直直地看着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语。

    老将知道许斐不悦了,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便来不及了。

    他苦口婆心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主公这般尊贵,何苦与区区瓦砾同归于尽?听老臣一言,您乔装一番,让近卫护送您和主母一行人悄悄离开山瓮城。老将留下来拖延他们,吸引大头兵力,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留在山瓮城,迟早成了人家瓮中的鳖——”

    老将也是耿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措辞不恰当。

    许斐怎么能是“鳖”呢?

    许斐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表情变来变去,正如他内心的煎熬和仿徨。

    老将劝道,“主公,尽快做决定吧!”

    许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掩住眼底涌动的痛苦。

    “好——”

    他应下了。

    放弃山瓮城逃跑,变相承认自己不如许裴,许斐怎么会甘心?

    老将这才松了口气。

    他艰难起身,对着许斐行了一礼,然后缓慢躬身退下。

    老家伙年纪大了,不管是体力还是战力根本不能和青壮年相比。

    眼瞧着老伙计一个个阵亡,老将军心中也是痛苦万分,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影响军心。

    夜色漆黑,敌军没有跑来偷袭,但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老将军亲自登城门检查防卫情况。

    不求明日还能守住,只求多拖延一阵,好为主公争取时间。

    这一夜,山瓮城的许府灯火通明。

    许斐妻子遣散大部分婢女仆妇,一众女眷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收拾金银细软,还要准备干粮饮水和车马。身为主母的正室还能稳住场子,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却在哭哭啼啼。

    她们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几个庶子庶女窝在奶娘或者生母怀中哭嚎,泪珠子啪嗒啪嗒掉。

    现年十一岁的长女最镇定,不仅没有哭,反而能帮着母亲收拾东西。

    “这种时候还带着首饰?”

    正室夫人瞧见妾室一个一个包袱款款,气得险些说不出话。

    最得宠的一个贵妾,光是衣裳首饰箱子便是五箱!

    如今连性命都顾不上了,还惦记着漂亮呢。

    关键时刻,这些珠宝首饰能变成食物饮水?

    饿了渴了,她们靠吃金银首饰过活么?

    被斥责的妾室面颊一红,旋即嘴硬狡辩。

    “为何不能带着?这些可都是老爷送的,若是丢了哪件,老爷责问起来,妾身可担待不起。”

    这个贵妾是府中说话最有底气的,因为她的肚皮很争气啊。

    许斐膝下三子三女,其中两个庶子都是她肚皮爬出来的。

    正室夫人与许斐成婚多年,至今只有一个嫡长女。

    看在子嗣的份上,几个妾室争风吃醋,正室夫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亲,不用管她。她喜欢带着,那便让她带着吧。女儿倒是要看看,父亲会不会让她上马车!”正室夫人正欲发火,她的右手被女儿轻轻握住,“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现在是逃命可不是郊游踏春!

    贵妾噎了一下,俏脸气得通红。

    她知道这位嫡长女性情泼辣,没想到她如此粗俗,当着庶母的面也敢骂?

    “我好歹是你的庶母,你竟然如此辱骂我?”

    “庶母也是母,但你也配?”

    贵妾正欲发火,她眼尖地看到许斐的身影。

    这时候,她把什么话都咽回肚子,捻着帕子压了压水汪汪的眼眶,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若是平日,许斐瞧见她这样,多半会过来询问两句,她就能顺理成章告一发黑状。

    结果出乎意料——

    许斐径直入内,越过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径直对正室夫人问,“全都准备好了。”

    正室夫人回答,“已经打点妥当。”

    许斐轻叹道,“那便走吧。”

    几个庶子庶女也是有眼色的,刚才还哭得声嘶力竭,许斐一来就变成了抽抽噎噎。

    许斐领头欲走,余光瞥见那一口口大箱子,一股没由来的火气充斥胸口。

    “这就是你说的‘打点妥当’?”

    正室夫人瞧了一眼,暗中撇嘴,“这些箱子可不是我的,连娘家陪嫁都只挑了两件当纪念。”

    许斐目光猛地一转,原先还盘算着如何告状的贵妾吓了一跳。

    她侍候许斐数年,何时见他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好似下一秒就要蹦出一头野兽,将她脖子咬断。

    “这、这些是妾身的,里头都是老爷赠予妾身的爱物,哪件都舍不得……”

    许斐瞧了她几眼,蓦地冷哼一声。

    贵妾以为自己安全了,重新露出娇俏的笑颜。

    谁料许斐拔出腰间佩剑,白光一闪,剑尖没入她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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