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大汉一拳击在马腹上,竟将马活生生击倒在地,直骇得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还是那个牌子头反应快,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拔刀在手,一声大呼:“你想干什么?”

    一众兵卒这才反应过来,两个过去扶了撒合马,其余的纷纷提刀在手,将那人围在中间,那大汉不是李虎却又是谁?李虎眉毛一翻,道:“干什么,你问老子想干什么?老子还想问你干什么?”

    那牌子头见他膀大腰圆,颇为勇武,一时之间不敢妄动,他咽了口吐沫,道:“你可知道,殴打蒙古上官是要吃官司的,就是杀头也不为过。”

    李虎嘿嘿一笑:“蒙古上官,照你们这样的,与匪类有什么两样?老子打的是鞑子,还什么蒙古上官,我看你对这老小子这么维护,干脆认他做爹得了。”

    那牌子头被这句话呛得恼羞成怒,他一开始就不愿意动手抓人,谁他妈的又愿意听那蒙古鞑子对自己呼来喝去。可是当兵吃粮,一辈子,子子孙孙干的都是扛刀的,他也是没办法啊,奉令而为,不得不为!他厉声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动手是不是?怕你不成,告诉你,老子从不稀罕当蒙古人的走狗,要不是为了这帮弟兄,谁他妈的会听这些狗杂碎的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狗(禁)娘养的才愿意这样,看你是条汉子,我劝你还是别反抗了,乖乖地跟我们回去,要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得遭殃。我们斗不过蒙古人的……”

    他的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之言。其实他们作为底层的兵卒,生活也是十分可悲的。他们本是汉人军户,属镇戍军系统。元朝体制,户口一经决定,不允许随意改动,元世祖忽必烈曾经明言:“天下既平,尝为军者,定入尺籍伍府,不可更易”。由此可以看出,元朝zhèng fu特别是对军的控制更为严格。到了元朝中后期而言,他们军户所属的土地早被上层军官吞并,而军官又对其残酷剥削和压迫,常常导致军户破产和逃亡。

    就拿它来说,军饷克扣的那是一星半点也没有,只是每天一ri两顿稀饭,只有出来当差才能混的一天饱饭。

    他也是一个有血xing的人,不过更清楚形势,在他看来汉人是斗不过蒙古人的。他也是存了好心,让李虎别连累其他人。

    李六一在人群中肠子都悔青了,刚才他才一愣神的功夫,儿子就冲出去了。他后悔没有抓紧儿子,要是他有点差池,该让老两口怎么活啊?

    在场的村民有小一百人,见了李虎那威风凛凛的样,老羡慕了,一个个在旁边呐喊加油。

    “虎子,揍他狗ri的。”

    “虎哥,可劲儿揍这些狗腿子”

    …………

    那牌子头脸上yin晴不定,回过头来道:“你们想杀官造反吗?想人头落地吗?”才一句话,说得众村民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

    他转过头来对李虎道:“老子没功夫与你废话了,兄弟们,上,拿下他。”

    看来在这群人中他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一发话,几个兵卒就提着刀嗷嗷上前。看李虎虽则勇猛,却是手无寸铁,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想来拿下他也是意料中了。

    李六一在旁边瞧着几个人提着刀围上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刀可是不长眼睛啊,他扯着嘶哑的喉咙喊道:“虎子,快跑啊。”

    李少渊见李虎被人围着,他岂能袖手旁观,早已快步冲出,擒贼先擒王,先制住那个头头模样的人再说。他快速冲出,手中拽了根临时找来的榆木棍,朝着那牌子头兜头劈下。

    那牌子头本来注意力都放在李虎那边,不想却突生变故,他一侧身,绕过这一击,手中大刀还没来得及反击,李少渊的榆木大棍早已转劈为扫,一棍打在他的腰腹。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狼是“铜头麻杆腿,铁尾豆腐腰”,腰腹之处乃是狼最薄弱的地方,其实这句话如果用在人的身上也是恰当的。这一棍扫在他的腰腹之上,只打得他把身子弓成了虾米状。李少渊不待他反应,乘胜追击,又是一棍打在他的手腕上,他吃不住痛“咣当”一声,手中刀掉下地来。

    那群兵卒也不是李虎的对手,早被李虎的铁拳打趴下了两个,夺了一把刀在手,李虎更是如虎添翼,他们在一旁也不敢妄动。

    李少渊一棍打落他的兵器后,又是一棍戳在他的肩头,等他爬起时,颈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赫然是他的佩刀。

    “住手,兄弟们,莫要再打了。”他也是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不说自己被人制住,单说那条大汉,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只会让手底下的弟兄白白丧命。

    “你想怎么办?”他倒是非常镇定,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闷声道。

    李少渊道:“不想怎么样,叫你的弟兄们放下兵器,我保证不伤害他们的xing命。你也看见了,我这位弟兄,手上功夫不弱。跟你实话说了吧,咱手里都纂这人命呢,你们最好识相点。”

    那牌子头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都丢了家伙吧!”

    “大哥?”几个弟兄喊道。

    “没听见我说的话,嗯?咱们斗不过他们,听我的话,不吃亏。”他倒是一脸怅然。

    几个弟兄依言放下兵刃。

    趁着这功夫,村里人早将惊呆了的韩成给松了绑,又是好一阵安慰和夸赞于他。

    纳吉特本来是瘫软在一旁的,待反应过来自己没事的时候,半是庆幸,半是担忧,喜的是自己没事,忧的是子自己马上就有事了。他蹑手蹑脚,一声不响,趁着这功夫猫着腰,小心翼翼想外摸去。

    “打死你个狗腿子,”李少渊回头一看,却是人群中有人抓住了纳吉特的头发,正施以拳打脚踢。一人动手,十人上前,一帮子人围着纳吉特痛打,平民百姓是最痛恨这些走狗的。他们留着汉人的血,却偏偏假装蒙古人,狐假虎威,帮着蒙古人欺负汉人,其民愤犹在蒙古人之上。

    其实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每个国家都会出现这种人,当他们在自己的群体中无法得到地位和尊重时,便想尽一切办法做人上人,哪怕是背叛祖宗也在所不惜。明朝的倭寇为患时,由汉人假装的“假倭”比真倭往往更为凶残,后世的抗战期间,汉jiān也是备受唾弃的。

    一班人眼见李虎与李少渊制住了一帮兵勇,己方的人已然占了上风,特别是一些热血的年轻人见了他们这番,心中早已是热血沸腾,正好逮住纳吉特这个家伙,有怎肯轻易放过。

    纳吉特被打得哀号不止,他哀声求道:“别打了,我也是汉人啊,我是汉人啊……哎哟,行行好,别打了……”声音由大转小,从有到无,等李少渊制止众人时,早已打得不像人样了,眼见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那边,蒙古人撒合马幽幽醒了过来,他一眼瞧见场上的情形吓了一大跳。不想那儿群情激奋呢,一帮子年轻人刚刚将纳吉特揍死,正感觉不太过瘾,见着他醒过来他,不知道谁喊了声:“打死蒙古鞑子。”一窝蜂似的去了。本来那些比较怕事的老一辈此时也被感染,竟然也纷纷上前,才一会,众人拖着死猪一般的蒙古人出来时,早已打得他老娘都不认识他了,又被活活打死了。

    眼见得众人将目光瞄向了他们,那牌子头暗道一声不好,他苦笑着道:“众位乡亲,我们是汉人,不是蒙古人。”

    “谁叫你们帮着蒙古人欺负汉人,你们就是狗腿子。”人群中有人大声说了出来,如果实在平ri里,恐怕他们此时会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过此时正在愤怒上,已然有了怡然不惧的架势了。

    那牌子头忙着辩解道:“乡亲们,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当兵的有多苦,我们家里也有妻儿老小,也有需要奉养的高堂和待哺的孩儿……你们以为我们愿意,我们还能有办法吗?户口是死的,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眼见于此,一班村民也只得罢了手,说到底,他们都是大元统治下的可怜虫,都是蒙古鞑子给祸害的。

    李少渊也对这个牌子头有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一番话和刚才动手前劝李虎为村里人着想。这家伙倒也算是一条汉子!他将兵器还给那牌子头,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我们是与蒙古人一起来的,回去得知我们护卫蒙古人不力,恐怕就得被砍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个劲儿强调自己是迫不得已的。李少渊道:“既然如此,何不在此处暂且留下,商议一下以后的出路。”

    “出路,什么出路?”

    “相信我,就会有出路!”李少渊断然道。

    那家伙瞧着比他小了足足好几岁的李少渊,沉默了。也罢,见你如此肯定,如此胸有成竹,手底下本事也不弱,呆呆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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