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州驿道。

    今晚上的夜s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夜空中没有星光,只有初夏的萤火虫为这黑暗中增添了一抹光亮的气息。一只晚间出来觅食的兔子正在小心从草丛里露出半个头来,它jing惕地竖起耳朵聆听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声响,这才放心从草里钻出来。

    它正啃着一颗杏chun菜的嫩芽,水嫩嫩的菜芽被它那长长的门牙一会的功夫就啃掉了一半,两只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却忽地动弹了一下,它呆了片刻,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几骑快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吓得在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顿时跑了个jing光。几名骑士,手中都打着火把,夜间跑马,本就是大忌,如果无奈的话,谁都不会夜间纵马的,更别说是在这种黑夜中。要知道马是非常jing贵的动物,夜间视线不佳,只要马蹄踩到一丁点异物的话,都是对马蹄的损伤,还有坑坑洼洼的地面也是对马腿的伤害。许多仓促挖成的陷马坑就是利用密密麻麻,不规则的小洞使得高速马驰的马腿收到损伤的。所以这几人都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速。

    “头,咱们这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哨探个啥,这么黑漆漆的晚上有什么好探的。”

    “就是,晚上还和二脑袋他们约好了一起耍钱的,这下可好,大晚上的净折腾人。夜间行军,前几ri的时候走的好好的,不缓不急。现在可好,晚上都行军了,也不知道着上头啊,是怎么想的,真拿咱们不当人啊?”

    “当个屁,将军动动嘴皮子,咱们就得辛苦一整夜,姥姥不亲娘不爱的。就看着咱们是汉人,这才拿咱们当牲口使唤。咱们这几ri往来巡视,累死累活的,你看人家那些个蒙古兵,那才是亲妈养的。咱们呢,是小娘养的,吃的是最差的,干的是最累的活,还不给当人看……”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卖了。这等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莫让他人知晓。须知祸从口出,如若是让上头知道你们在嚼舌头根子,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安安分分的比什么都强,别管不住自己那张臭嘴……”说话的人好像是一个头。

    又是一个人笑道:“头儿,你也知道我们平时也就敢在你面前放肆,谁吃饱了撑的上其他人面前嚼裹这些?不过话说回来,这大晚上的折腾个啥,白天不是刚刚行军的吗,难道是贼寇那里有新的变动了,所以上头才夜里头赶路?”

    那个头道:“我又不是顺风耳,整天跟你们混在一起,我又怎么知道?”

    “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有消息还藏着掖着。傍晚的时候,我瞧着你和那大黑子神神叨叨了半天,他那消息多灵通,哪个百户昨晚在chun香楼还是影月阁里点的是哪个姑娘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今晚上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以你们俩的关系,他能不告诉你?”

    那百户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道:“就你知道得多,瞧你小子那样儿,小聪明都用在了这上头,要是用在升官发财上,保准现在官衔都比我大了!”

    那个被他瞪的家伙黑暗中看不见面貌,只是笑道:“瞧头儿说的,咱小六再有出息也是头儿你教导得好不是?”

    旁边几个都起哄道:“头儿,你就说了吧,自家兄弟还瞒个什么劲儿?反正这里又没外人,我们保证不说出去就是了。”

    那个头这才勒住马道:“下马,老子累了,正好歇歇脚,你们这群兔崽子也不知道让老子省省心。”

    一帮人这才笑了,都下了马在地上随便找地方坐了。

    “前几ri咱们走的是优哉游哉,差点没成游山玩水的了,今儿个却如此急切吗?告诉你们,多长个心眼,明天白天估计还要赶路呢。不赶到阆中平章大人是不会让咱们歇息的……”

    “为啥呀,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咱们不是人啊,不带这么使唤的?早知道事情急,前几ri便走快一点呗,现在倒好,倒成了赶着去吃羊肉面了。”一个手下人疑惑道。

    “你小子别打岔,让头儿说完,头儿,你继续。”一个人推了那个打断了头儿说话的家伙一下,又讨好着对那头儿道。

    那头儿神神秘秘道:“知道这为什么吗?这啊,咳咳,我听大黑子说是平章大人用的计策呢。咱们这平章大人,一开始就是在慢腾腾的,声势又闹得这般大。就是在这个功夫,想必那些贼寇的耳目早就来打探过了。按着咱们前几天的速度,到阆中还得要两三天,可是咱们现在急行军,到时候就能够在他们还没有做好的时候打他们一个,那个什么……,哦,措手不及。”

    “用计,头儿,你别逗了,平章大人咱们还不知道,你叫他在逛窑子,克扣我们的粮饷,敛财上那他是成都府的头一个。要是说到在行军打仗的事,谁都知道他平章大人只是瞎子的眼睛聋子,是一个摆设罢了,他要是能想出这个主意,我把这个月的饷钱都给头儿你。”

    那个头儿鄙夷看了这家伙一眼,道:“谁说是平章大人想的了?这十有仈jiu是那个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幕先生的主意,人家才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

    旁边一个人接口道:“那幕先生可真是一个怪人,我看着他总是觉着冷冰冰的样子,好不舒服。平ri里也不说话,你们看他的宅子里,yin森森的,也不怕闹鬼。”

    “刚才我是怎么吩咐的,叫你小子别总是乱说话,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那个长嘴的被头儿这个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歇够了就上马,免得给后面的人看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棍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火把如龙,长长的队伍早就塞满了整条大道。人喊马嘶,观其阵势,怕不得有几千人的样子。许多人都擎着火把,映照得半边天都红了。

    这就是成都城派出的剿匪大军,整个成都路能够尽可能抽调出来的大军。

    行军队列中,有一辆豪华的大马车。马车通体由上好的名贵红木制成,由名匠巧手打造,尽可能减少马车的颠簸感。马车装饰得非常豪华,华贵大气,这辆车,就是四川平章乞哥师的车座。旁边还有几辆其他的马车和大车,马车里坐的是随侍的侍婢奴仆甚至厨子,而大车里装的也都是出行的一应物事。

    这个平章来真像刚才那几个人说的一样,是个吃喝享乐的主儿。

    马车足足有九尺高度,使得里面的人不需要弯下身子。

    马车内,平章乞哥师正在与一名穿着黑袍的中年人正在对坐。

    那中年人相貌平平,不过给人的第一印象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相貌是看不出什么的,不过他的眼神,别人一看就再也不会忘记。两只眼睛给人的感觉就是深沉,这是个有心计的人,想必这是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吧!

    “大人,请您务必催促众军士快些,要不然幕衡不敢保证小人的计策会成功。”那位中年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幕先生,你会不会多想了,那阆中李少渊只是区区贼寇,我几千大军还怕胜不得他?你说用计,本官依你便是,现在这速度还不够快么?我怕众军会抱怨啊,这可是要影响军心的。”乞哥师答道,他说的倒也在理。

    那个中年人赫然便是刚才那些士卒口中的幕先生,他忧心冲冲道:“大人万不可小觑这股贼军,他们在短时间内便占据了保宁二县之地。小人的这个计策便是假装缓行,待成功麻痹他们后,攻其不备,趁其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准备或是从苍溪回师之时,一举拿下阆中,那是贼军便只有苍溪弹丸之地,兵力不足,粮饷全无,如何掀得起什么风浪,大人再以得胜之军,挟破敌之威,则贼军必定可以一力灭之……”

    “好了,幕先生,本官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下去吧。”

    穆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他呆呆的,只是望着乞哥师的背影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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