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姜王后其实并未安歇,仍是坐在正殿中喝着茶,表情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烛光用力摇晃了一下,殿门被打开,胡玉媚俏生生地走了进来。

    王后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解决了?”

    胡玉媚嫣然一笑道:“回禀娘娘,杨容华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被臣妾说服,愿意自行了断了。”

    “说服?”王后顿时有些兴趣,道:“你是怎么说的?”

    胡玉媚道:“她自知难逃一死,早已没了精神,奴婢稍微一说,她便同意了,明日一早,宫里便应该传来她的死讯了。”

    王后闻言,有些莫明的伤感,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胡玉媚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充华娘娘是有些可怜。”

    王后道:“可谁又不是呢?”

    胡玉媚闻言愕然道:“难道王后娘娘您也是可怜人?”

    王后认真地看着她道:“难道你不是?”

    胡玉媚一惊,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次日一早,商王方才起床,便从焦方那里得到了杨充华的死讯。想起昔日佳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楚。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已不再厌烦她了,即便是火烧禁宫,谋害嫔妃这样的大罪,似乎也已算不得什么了。

    他看了看焦方,沉声道:“火烧淑芳宫之事,乃是杨充华的侍女所为,杨充华愧疚自尽,厚葬之。至于她的侍女,赐她毒酒,让她死得舒服点,送下去继续伺候她吧。”

    焦方领了旨意,称了声遵旨,便告退离去了。

    黄雪是下午才知道的这个结果,是商王亲口告诉她的,她却并未对商王的宽容生出怨怼之心,只是觉得,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淑芳宫烧毁了,黄雪已没有了住处,焦方便将他安排到了淑媛宫,比起淑芳宫,虽然略有不如,却也相差仿佛。

    接下来的日子,对她来说是一段平静的日子,这段日子里,她开始学习一项新技能——骑马。

    宫里有专门的御马监,都是宝马良驹,黄雪每日都去学习,倒是觉得骑马也并不难。

    这样的日子直到三月初,一件让商王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殷破败回来了,还带回了让他寝食难安的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不能确定的消息。好消息是,陈塘关总兵李靖,仍旧忠于朝廷,并未与东伯侯勾结。坏消息是,东伯侯已经养兵四十万,而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不能确定的消息是,北海郡袁福通可能受东伯侯暗中资助。

    按照朝廷祖制,四大诸侯中,东伯侯养兵二十万,西伯侯养兵十五万,北伯侯养兵十万,南伯侯养兵十万,朝廷养兵八十万。当然,实际的数字,高出个两三成都属于正常。但如今,四十万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朝廷能够容忍的极限太多了。

    眼下,朝廷的八十万大军中,有二十万在北海由太师闻仲率领攻打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的十五万叛军,拱卫朝歌的仅有六十万。而东伯侯已养兵四十万,再加上与其交好的南伯侯的十万,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万。从数字上来看,朝廷已经占据不了多少优势了。

    商王得到这个消息后,便立刻召来近臣商议。众位大臣商议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朝廷必须立刻采取行动,铲除东伯侯。

    最终,大家一致同意了亚相箕子提出的计策,采用釜底抽薪之计,以为商王三十整寿贺寿的名义,召四大诸侯来朝歌贺寿,再软禁东伯侯与南伯侯,使二路诸侯不敢贸然起兵。再此期间,可派遣细作去东鲁分化东伯侯的军队,徐徐图之,最终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商议一定,商王当即下旨,召四大诸侯于六月前抵达朝歌,为商王贺寿。

    半个月后,四大诸侯都收到了商王的旨意。

    西伯侯府,西伯侯姬昌唤来了长子姬考和次子姬发。

    西伯侯道:“考儿,发儿,为父接到圣旨,要进京为大王贺寿。考儿,你需守护领地,关爱百姓,且不可荒废了政务。发儿,你也要好好辅佐你的兄长。”

    姬考奇道:“父亲,若是贺寿,最多三五月便可回来,何须如此专门交代?”

    西伯侯叹道:“为父已为自己卜过一卦,这一进朝歌,怕是未必能轻易回来,也许便需数年之久。”

    姬考惊道:“怎的需要如此之久?莫非此去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西伯侯道:“危险倒是不至于,不过殃及池鱼罢了。”

    姬考道:“那父亲可曾卜算清楚了,到底需要几年?”

    西伯侯道:“卦象上看,也许是七年,但此卦还有一些莫名的变数,或许也用不了这么久。总之,你二人无需为为父担心,只需按为父所说行事即可。”

    兄弟二人见父亲不愿细说,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恭声道:“是。”

    东伯侯府,东伯侯姜桓楚也正与儿子姜文焕在商议此事。

    东伯侯道:“此次进京贺寿,不知为何,为父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姜文焕一皱眉道:“贺寿之事,往年只是派人送些礼物罢了,今年不知为何,竟要父亲亲自前去,孩儿也觉得有些不妥。莫非是商王已经察觉了盐税之事,要责难父亲?”

    东伯侯想了想道:“应该还没有,子干拜相以来,为父专门派人在朝歌打探,有所变动的也仅仅是农田税务,各路盐司官员,却并未被撤换,府里的私盐依旧是畅通无阻,想必他还没有腾出手来整顿盐务。”

    姜文焕闻言附和道:“如此说来,应该是孩儿多虑了。对了,孩儿前些日子与商容通信,他也并未出事。若是盐税之事被发觉,想必商王第一个杀的便是他了。”

    东伯侯道:“如此便好。不过,宰相毕竟换成了子干,此人甚是精明,盐税之事随时可能被查出,还是需要谨慎些才好。”

    姜文焕道:“若是父亲实在不安,不如便不要去了。孩儿去联系南伯侯鄂世叔和北海郡的袁世叔,直接起兵西进,如今倒也未必怕了商王,也免得父亲担这许多风险。”

    东伯侯摇头道:“兵者凶器,起兵伐商本就是下策,养这许多兵,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况且,北伯侯虽然昏庸无用,西伯侯那边却是态度不明,若是真的打起来,胜负犹在未知之数。”

    顿了顿,东伯侯又道:“文焕,府中的刺训练得如何了?”

    姜文焕道:“七年下来,百名刺只活着五个,应该可堪一用了。”

    东伯侯道:“可找到办法送他们进宫中了吗?”

    姜文焕摇头道:“很难,这五人杀气外露,一看便是武人,很难通过招收侍官的检查,除非姐姐出手帮忙。”

    东伯侯思忖了一番,道:“此时让梓潼介入,恐怕她未必愿意,反倒不美。还是等杀了商王子受,殷蛟继承了王位,再通知梓潼,让她安排殷蛟禅位才是最好。”

    姜文焕点头道:“孩儿明白。”

    二人却是不知,此时他们口中的王后姜梓潼,却是过得很不如意。

    在胡玉媚不停地催发下,她对苏妲己的仇恨也是越来越重。可是四个月过去了,她却始终没有机会对苏妲己下手。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也让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按理说来,她乃是当朝王后,而苏妲己,不过是区区一个九嫔,换做从前,她有一百种方法让苏妲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今时不同往日,抛开商王的宠爱不说,如今的她,在别人眼中却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发作的精神病,明面上的手段用出来,人家只会当她又发了癔症。

    至于背地里的手段,比如下毒,呵呵,人家苏妲己吃的,都是自己做的菜肴,喝的都是自己酿造的酒,宫里御厨做的东西人家根本看不上,要想给人家下毒,除非掰开嘴硬灌。有这本事,她又何必要下毒?

    不仅是姜王后越来越烦躁,胡玉媚也是越来越没有耐性。

    进宫快一年了,任务却始终毫无进展,只要苏妲己在,她在宫中便只能是躲起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接近商王。好不容易魅惑了王后,却也是对苏妲己束手无策。这般下去,莫非是要熬死苏妲己才能执行计划?

    早知道就不进宫了,苏妲己才十七岁,熬死她可比熬死五十岁的姜桓楚还难啊。万一一不小心熬到商王子受自然死亡了,那女娲娘娘这仇,算是报了,还是没报?

    于是,她心中的焦急之情,也是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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