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没有星月,仰望万松山谷,一片灯火辉煌。山巅上一白衣少年,盘膝而坐,仰望苍穹。少年眼中显露出无尽的迷惑:“我到底是谁?”一声长叹在山谷中回荡。

    归元宗是万松山谷的宗门所在,宗主姬长春,号称九原府第一高手,在大汉国修仙界可谓赫赫有名,一身元婴修为,据说二十年前就已达到顶峰,只差一步就进入传说中的化神境界。

    那白衣少年自幼孤苦,为归元宗所收留,入门便显示出惊人的修仙才华。三岁开始修行,六岁即突破悟玄初期,修行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被宗主姬长春破格收为嫡传弟子,亲自培养,并赐名姬无忧。姬姓为归元宗宗姓,只有达到长老一级的人物,才可使用,可见姬长春对他的重视程度。果然无忧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九岁那年到达悟玄中期,十一岁更是以两年的时间就更进一步成为后期悟玄者,修行天赋可称得上前无古人,被誉为百年来归元宗第一天才。

    最令宗主满意的,还是这孩子少年老成的性格。在巨大的赞誉面前,普通的少年恐怕早已飘飘欲仙,而姬无忧似乎从未有过这种心理,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不为周围外物所动。每当看到弟子如此,姬长春都会老怀大畅:“莫不是上天眷顾我归元宗,赐下如此麟儿为继。”

    只是不知为何,姬长春发现,自己弟子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忧郁,眼中总流露出一丝空洞、一丝迷茫。

    是的,无忧的确有自己的苦恼,他的灵魂深处告诉自己,他绝不是一个刚刚出世的童子,他的灵智也早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只是他的记忆,无从考证,无从查找。自六岁起,每当修炼的闲暇时间,无忧都会安静的坐在望月崖上,默默思考。

    斗转星移,初升的朝阳,透过薄雾,照耀到了山巅之上,满山一片金黄。无忧轻轻的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沿着山阶,走下山崖。一派嘈杂之声,打断了无忧的思索,目光滑过,无忧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

    五个十一、二岁的三代弟子正在一起谩骂一个年幼少女,少女结结巴巴的在还嘴,但哪里比的上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家伙。

    “你这黄毛臭丫头,以后再挡爷的道,把你吊在树上打死。”

    “你说说你,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不对了,还不赶紧回家洗脸去,呆在这里干嘛?”

    “是啊,你说人有饿死的,有吃饱撑死的,有上吊的,有跳楼的。咱哥几个要是被她这副尊荣给恶心死,那可是阎王面前也没处说理去。哈哈哈哈”

    这些龌龊的话语真个不堪入耳,把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不过,那些弟子至少有一个字形容的还是对的,这姑娘是真丑。

    斑驳的阳光洒在她那张坑坑洼洼的小脸上。稀稀疏疏的头发,一片枯黄;黢黑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红斑;粗壮浓重的眉毛,连成了一片;一对本应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眉毛挤压的似乎永远无法睁开;坚挺的小鼻子上长了两个大脓包;下面两片薄薄的嘴唇,偏偏被门牙龇开。

    小丫头被说得涕泪横流,再也忍不住了,举起小巴掌就要动手。

    小手一把被人抓住,然后整个身子被拉到了身后,出手的正是无忧。

    冷冷的目光扫过四个出口伤人的小子,“道歉!”姬无忧喝道。

    为首一人走出,轻蔑的看了一眼姬无忧,冷笑道:“我当是谁敢管小爷的闲事,原来是宗门的大天才啊。”

    手下几个弟子一起起哄道:“一个野孩子,一个丑八怪,难道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有了奸情?”小小年龄,竟然语出无状。

    无忧眼中厉芒一闪而过,身形暴起,两手轮扇把四个跟班的小弟子打飞出去,然后目光扫向为首的那小子。

    “小爷我是二长老的儿子张虎,你敢动我,我爹绝不饶你!”怪不得这张虎如此猖狂,原来是长老幼子。

    姬无忧微微一笑,就在张虎以为他要寻求和解的时候,一巴掌已经扇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张虎的左脸乌青,高高肿起。

    “你敢打我?”张虎惊呆了,这小子自出生起,在归元宗就是横着走,只有他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道理,挨打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小畜生,打你又如何?”说着用手一指身后的小丫头道,“给她跪下道歉。”

    “呸!……”张虎刚啐了一口,右脸就又是一巴掌。

    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张虎这个疼,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牙齿都快断了。心中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是天才我打不过你,我爹还打不过你?”他可没有多少骨气,直接就给小姑娘跪下了,连连道歉。另外几个小子一看,老大都怂了,也赶紧跪了一地,使劲磕头认错。一时间,反而把那小丫头惊了个手足无措。

    “好了,你们滚吧!”姬无忧一挥手,放了几个小子。张虎目中充满了怨毒,一语不发,带着四个小弟,灰溜溜的跑了,只留下了小丫头,在那里愣愣的发呆。

    无忧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帕,递给小姑娘,温言道:“快擦擦吧,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

    小丫头接过来手帕,就那样往脸上胡乱一抹,很显然把鼻涕和眼泪抹得满脸都是,看得无忧直摇头——这小丫头也太不讲究了。

    “小妹妹,你是哪家门下?怎么跑到望月崖这边玩耍?”姬无忧温和的教育着小家伙。

    小姑娘回答道:“大哥哥,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宗门做杂役,不是什么弟子。”

    一听孤儿二字,顿时让无忧眼中产生了一丝温情,表情也更见柔和:“这里山势险恶,纨绔子弟也多。你年龄太小,不适合在这边活动,以后还是少来。”

    小姑娘龇牙笑道:“没事的,大哥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厉害的,刚才你要是不出手,我肯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说着小女孩的眼睛猛然睁开,一对小手向上呈托天状,顶门立即浮现了三股气旋,在泥丸宫上往复盘旋。

    “悟玄后期?”无忧不由眼神一凝,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小姑娘龇着的一对兔子牙,可爱的神情似乎也掩盖了不少寝陋的外表。

    无忧心中震惊无比,自己在宗主的全力培养下,以十一岁幼冲之龄,步入悟玄后期,被称为百年不遇的天资。这小女孩只是自己散修,十岁就达到了相同的境界,那天赋简直变态到了妖孽的地步。无忧本想立刻带小女孩去见恩师姬长春,不过这个念头马上就被自己否定。自己的天资或许不如这孩子,但却有超越同龄的心智,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已变成了夭折的天才。所以,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小变态的身上。

    “我给你一本书,你照着修炼,等你的气旋达到四个以后,去无忧亭找我。”说着无忧拿出了自己所学《归元体悟诀》,交给了小姑娘,然后转身翩然离去,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中,只留下小姑娘拿着手中的《归元体悟诀》若有所思。

    “哎呀,忘了问大哥哥名字了。”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猛然想起这茬,不由苦笑起来,然后又拿出了无忧的手帕,开始怔怔的发呆:“这是第一个不嫌我丑得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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