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三时许由私寓行至距汇升大门前时,即见人已挤满。勉强挤至行门口,则挤兑者何止2ooo人,争先恐后,撞门攀窗,几不顾生死。乃手中所持者,不过一元钱或五元纸币数张,或二三百元存单一纸。”

    苏报

    19o1年4月第二天。这天虽然是星期日,但是,汇升银行却破例开门,办理取款以及钞票兑现业务,甚至公开挂牌无限制兑现钞票。和昨天一样,前来兑现银元取款的人依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在风口浪尖的危机时刻,甚至连凯瑟琳都亲临现场,挤兑到最激烈时分。

    挤兑者队伍排成长队在汇升银行大门口前后拥挤、左右摇摆,情况紧急,数十辆马车在重重护卫下,驶到了银行大门前,前来挤兑的客户,看着那些包钢马车和马车连荷枪的护士,隐约猜出这些马车是银车。

    而身为董事长的凯瑟琳也第一次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亲自站在银行大门口台阶高处,望着人山人海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高声叫喊。

    “大家不要惊慌,汇升银行就不会倒闭,也不会少大家一分存款一分利息,我凯瑟琳虽是女流,但是讲信用的,这一点请大家放心,这些马车里装的都是现银,绝不会少大家一分钱!”

    凯瑟琳话音一落,十数名员工便从银行里走了出来,运银的马车随之交接打开,员工开始抬一箱一箱的银柜进入汇升银行大门时,突然有一人横窜过来有意无意地把抬杠的人撞倒了,“哗”的一声,钱柜摔破,明晃晃的银元洒了大门口一地。

    几乎未等到人们反应过来,银行的护卫和员工便将洒于大门前的银元护住,可即便如此,仍有一些银元被人拾走,但众人见状,顿时舒了一口气。

    这时,街上挤兑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又传出来凯瑟琳借到了数百万的银元,明天可到的消息。人们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凯瑟琳十分沉着的看着这眼前这一幕,想到凯瑟琳在租界里的“艳名”,平时与各个大班关系也不错,想想人家肯定会帮忙的。

    一旁的费里却在员工们把银子装柜时,挺挺身子大声喊了一句,

    “大家放心,无论是兑或取,汇升银行一定足额支付,分文不少大家!”

    挤兑者听了此番话,加上一天下来又饿又累,于是都拿着钞票和银票,渐渐离去了,挤兑风终于缓了下来,这一幕倒让凯瑟琳长舒一口气下来。

    4月1o日,《申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

    “各界人士闻此兑付消息,欲兑现洋者转觉松懈,汇升银行业务已复原状。”

    生在南京路上汇升银行总行的挤兑风只不过影响到一些人而已,对于上海各处棚户区的老百姓来说,汇升银行的挤兑风甚至不及米价涨上几文钱更吸引人,

    自上海开埠,尤其是太平天国前后,国内的天灾**、农村经济衰退,特别是准北流民,开始不断的流入上海城,他们在工商业区附近、市效的空地,建造了一些简陋的草棚,与租界的高楼华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黄埔江江畔,上海开埠后,随着贸易的开展,黄埔江边举建了许多码头、货栈,码头搬运工人,许多来自江北一带农村,初来时,无所依告,一贫如洗,为不致露宿街头,他就在浦东沿码头附近的荒地上和浦西江边,搭盖了低矮的草棚,几十年来,形成一片片的棚户区。

    在这些棚户区中,很多都是江北尤其是淮北一带因逃荒避难来到上来的农民,这里的环境恶劣,极端的贫困、无穷的痛苦和灾难,大量的简陋的草棚和破旧的小船伴随着垃圾、污水,十数万居民过着饥肠辘辘的生活,尽管上海的码头、工厂需要工人,但源源不断的流民大军涌向劳动市,却出了上海的需求,对于码头和工厂来说,他们却可以用极为低廉的工资水平请到佣工,甚至于廉价的工人有时比机器还在合算很多。

    “咕嘟!”

    一口酒灌入危泽的嘴间,烈酒刺激的他的嗓子麻,酒精可以麻痹他的喉咙,但却无法麻痹他的大脑。

    “再来一碗!”

    哗从口袋里摸出了几文钱来,又是一碗酒,被小二端到了他的面前,瞬间又倒进了肚子。

    眼瞅着远处那亭亭站路口,穿着袍子手拿白帕,愣愣站在路口,不知所措,但却又强颜欢笑的女人,女人的每一笑,看在眼中心却都如刀割一般。

    堂堂七尺的汉子,竟然要一个娘们卖身养着,这种滋味,或这棚户里那些下做汉子能受得了,可是他危泽当年可是武卫前军的哨长,现在竟沦落此等田地,又怎能心甘。

    连喝了几碗酒下肚,眼瞅着,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在路口与秋娘调笑,甚至还动手动脚,看着秋娘那极不自在之色,几次欲挣脱那人的脏手,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哗!”

    一拍桌边的刀,危泽便提刀冲了过去。

    “***什么玩意!”

    远远的提着刀的危泽便怒吼一声,一声怒骂直震的路边的人心神一荡,那正与秋娘调笑,强拉着她那双小手的男人,先是一愣,再见一汉子提着刀朝自己冲来,叫喊着便逃去了,谁会和醉汉争个啥,让这人一刀砍了,死了还是一糊涂鬼。

    “阿……阿泽!”

    瞧见提刀冲来的危泽,秋娘怯怯的拧着手帕,低声不敢言语。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从洋鬼子手里,把她救下来,怕她就让洋鬼子祸害了,那会爹娘都死了,从那会起,她就跟着这个救下她的男人,一路逃难的来到上海,虽说两人没成亲,可却也把身子交给了他,他是个好男人。

    原本着到了上海,危泽把他那洋枪当了,原道两人指着能过上安稳日子,可危泽脾气倔,不知巴结人不说,年前时候还把码总一顿好打,虽然没吃着亏可这码头却混不下去。这棚子里不知道多少女人,男人在码头做工,女人在棚子里当着暗娼,来上海这么长时间,一些事到也淡了。家里现在实在没了办法,她不想瞅着两人活活饿死,只能……

    “秋娘,别做贱自己!”

    醉着酒的危泽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前这女人,秋娘把身子给了自己,偏生自己却……一个老爷们,却混到这地步,还真不如一头撞死,重托成个什么玩意。

    “我……我明就去码总磕头赔罪!”

    话时危泽不禁一叹,任打任骂,只要给自己一份工就成。

    “阿泽!”

    泪从秋娘的眼中涌了出来,她宁愿作贱自己,也不愿这个男人去遭那份罪。

    “就是磕头赔罪,那也是当假孙子,那也好过让自己个的女人……”

    终了,话还是没从危泽的嘴里说出来,他一把拉着秋娘的手。

    “走!跟俺回家!”

    “铛铛……”

    就在这时,一阵锣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再接着又传来些许喊声。

    “兴业建筑公司招工,瓦工一天百二文,木工一天百三文,小工一天九十文……”

    喊声伴着锣声,原本的满是悄静的窄路,顿时热闹了起来,人像突地从地里冒出来般,从草棚间的泥道里涌了出来。

    “秋娘,你等着!俺去瞅瞅!”

    一听到那人的喊声,危泽一把便把刀塞给了秋娘,撒开丫子朝着那路口跑了去,离近了只见不知何时,路口棚墙席上贴着几张红底,下面摆着几张桌子,可一看清桌后竟作着三个假洋鬼子,危泽脚步由不得一顿,打从武卫前军在天津让洋鬼子打散了,后来在京城又看着那些假洋鬼子带着洋鬼子到处杀人放火,心里最恨的就是这些个认贼做父的二鬼子。

    “算俺一个,俺有的是力气!”

    “俺叫王大壮……”

    “杜牛!”

    三张桌前不消片刻就挤满了报名的人,熙攘的人群一个个挤到桌前,几次差点没把那桌子挤翻了。

    “排好队,一个个来,”

    带着人来招工的张仁奎瞅见眼前这乱轰轰的场面,连忙大吼一声。

    “谁再挤,就是报着名了,也***给我滚蛋!”

    虽说的张仁奎穿着身灰青长袍,可袍下的那身疙瘩肉和脸上的狠劲却是挡不住的,他这一吼和言中的威胁,到让原本队有些混乱的场面一静,原本挤在桌前的人纷纷排起了队来。

    站在人群外的危泽,看着那桌后的假洋鬼子,在将想转身时,却看着那站在街口的秋娘,瞅见秋娘脸上的喜色,心头一沉,原本想转过身去的脚却朝前走去。

    挤在人群中,偶尔和些许个熟人打个招呼,危泽却一直在心下细寻思着,虽说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二鬼子,可这人也总得吃饭吧。

    “至少不用当***孙子,爷到时就好好干活,管***二鬼子、洋鬼子!”

    坐在桌后,拿笔记着的王锁只是抬头扫了眼,眼前这人个不矮,身体倒也壮实。

    “叫啥名!”

    “危泽!俺会干瓦工活。”

    喷面而来的酒气只让王锁一皱眉,但却还在纸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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