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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岛上无冤魂

    几乎每一个初入地狱岛的“民夫”在一上岛之后,在经过别无选择的“选择”之后,负责训练了他们的老兵们,都是如此告诉他们。在接下的训练过程中,老兵们会千方百计的折磨这些新兵,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折磨,除非有朝一日,他们能够结束正常的新兵训练,直到那时,折磨才会减轻一些。

    “运动能使你保持温暖,为了让你们不被冻死,我们会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你得到足够的运动。”

    对于李鹏程来说,从他被“骗”上这地狱岛,成为“光荣的光复军军人”的那一天起,训练他的军士就如此对他们大嚷着,拉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恶梦。第一天,没等天亮军士们就用手枪的枪声把所有人都叫醒了。

    在诚惶诚恐中,李鹏程和其它人一样,把厚实而暖和棉袄、棉裤都脱在训练场上,然后穿着单薄的作训衫,在训练场上进行训练,环岛跑步、扛圆木、拖弹药箱,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的确有一万种办法让他们运动起来。

    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李鹏程和所有人一样,只要一回到宿舍,倒头就会睡下,但还不行,正常的训练结束之后,还要上一个小时的“国学课”,学识字、学民族主义、学……总之,直到最后一丝气力被掏尽之后,才会让他们睡下。

    凌晨时分,突然响起的枪声能够能把死人吵醒,几乎是在听到枪声的瞬间,正在睡梦中做着噩梦已经结束的新兵们,两眼一睁开,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床上滚下来,接着第一件事不是穿衣服,而是朝枪架那跑去,这是一个多月以来训练中,士官们用鞭子和棍子教授给他们的本能,听到枪声穿衣服会受军法处置,军人听到枪声的第一反应应是拿起武器战斗。

    营房门口中站着的三名军士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今天还不错,所有人都按分区拿自己的武器。

    “所有人集合马上记时开始”

    提着军棍的军士回过头来又叫喊一遍时,枪回枪架,又跑到床边穿衣服的李鹏程刚刚戴上帽子,接着又被的衣服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洋灰面上。

    对于营房里的混乱,军士们全不放在眼里,过去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五分钟之后,洗漱完又穿着裤子、内衣和靴子,李鹏程和身旁的战友们站在一起,准备开始训练,每天的“醒床”训练,简单的作操热身后就是沿岛绕包一周,跑的时候还要哼唱着歌,对于歌,除了《血旗歌》、《精忠报国》、《皇族汉》属必唱之外,他们就是唱一八摸也没人问他们。

    一圈跑罢,太阳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脸。面对着这些新兵们的是一个肩膀很宽,表情阴沉的家伙,身上的穿着和新兵们一样的军装,只不过和这些新兵相比,他裤线笔直,靴子擦的可以当镜子使,和教官们一样,他的手上拿着一根皮鞭。

    “全连注意,立——正”

    站在众人面前的马有财从嗓间逼出一声闷吼。

    “我是职业中士马有财,是我们连的训练连长。你们跟我说话时,先敬礼,说“长官”。现在说说皮鞭。它们有两种用途。第一,表明谁是上级。第二,我们希望它们会被用在你们身上,敲在你身上,使你动作敏捷,提高你的记性。你不可能因此受伤,使用藤杖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最多一阵刺痛,却可以避免很多废话。”

    三天前刚晋升为中士的马有财这会显得有些得意,在说话时他将手中生牛皮鞭向空中一挥,这是军士们在训练场上的权力象征,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梦想着,自己也会领到一根。现在,这个想法,终于随着训六连前任连长调至教导队学习,他开始领导着这支新兵连,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死。

    “地狱岛上无冤魂。所以,我们训练你们……谁在吸鼻子?”

    表上任演讲的马有财的话声,被吸鼻声打断了,脸一板喝声吼问着。

    没有人回答。

    “谁在吸鼻子?”

    又是一遍,这次声音到不大,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人站出来会怎么样,一人错、大家当,在部队,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个人的错误会导致整体的失败,最后害得大家都送命,这是他们用军棍和皮鞭告诉他们的一个真理。

    “我。”

    “我什么?”

    “我吸了鼻子。”

    “我吸了鼻子,长官”

    “我吸了鼻子,长官风吹的,长官”

    站在海边穿着单薄的训练服,跑了十几公里,浑身冒着汗又被这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

    “喔”

    马有财面无表情的走向那个吸鼻子的人,在他鼻子底下挥了挥他的教鞭。

    “姓名?”

    “梁栋……长官。”

    “梁栋……”

    马有财冷冷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在重复这个新兵名字的时候,右手的鞭子转到了左手。

    “梁栋出列”

    “是,长官”

    队列中的梁栋朝前走了一步,刚一站稳,马有财右腿向后一踏,右拳冲着他的小肚就是一拳,一声惨嚎梁栋便被打倒在地上。

    “起来”

    “是……长官”

    尽管感觉肚子里的肠子似绞在一起一般疼痛难忍,但他还是服从的站了起来。

    “站稳了”

    接着,马有财的铁拳再次飞来,这一次打的又是他的小肚。

    “起来”

    再一次梁栋站了上起来,马有财的唇角一扬,这次倒没再打下去,而是打量着这个吃着痛站在那的新兵。

    “现在还冷吗?”

    “不冷长官”

    梁栋的回答让李鹏程差点没笑出来,他的鼻涕都流过嘴唇了,嘴唇冻的青怎么可能不冷。

    “嗯但我感觉你还是觉得冷。嗯……得想想办法。”

    话一落,马有财便用鞭子点了点。

    “看见那个碉堡了吗?”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山顶上有几座孤零零的建筑物,那是碉堡,他们看过其它部队平常对那个碉堡起攻击。

    “离队。跑个两个来回。我说的是跑。快下士给他计时。”

    “是,中士。”

    六个拿着军棍的人中有一个离开队列向梁栋跑去,没跑上一会就追上了他,一追上他军棍便朝着他的屁股挥了过去。

    又转过身对着这些新兵们,看到他们仍然颤抖着保持立正姿势。马有财便从头至尾走了一遍,逐个瞪着他们,脸上带着冷笑。最后,他站在我们面前,摇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响到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破事儿怎么老是落在我头上?”

    李鹏程感觉连长的眼睛盯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又扫到其它人的身上。

    “你们以为穿上这身军装就是光复军的军人不是”

    双眼盯着他们,马有财的脸上尽是轻蔑的味道。

    “你们就是一群奴才牲口懂吗?你们他**的骨子里透着奴性,骨子就是作满清奴才的混蛋,穿上这身军装,都糟蹋了这身军装我这一辈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当不够奴才的混蛋——你,说你呢收起你的肚子抬起头我在对你说话”

    李鹏程连忙挺胸收腹,尽管他不确定这个教官说的是不是他。但是眼前的连长在那里不停地说呀说呀,听着他的咆哮,总之不把他们骂的抬不起来头,侮辱得连死的人都生出来的时候,他是不会住口的。

    对于,李鹏程已经习惯了而且麻木了,终于,马有财骂累了,脸一板,便在队列前走着。

    “你们是什么人”

    “光复军军人”

    “什么光复军吗?”

    “光复民族、永远忠诚、意志坚决、同心协力”

    “是什么让血旗成赤”

    “血血血”

    “我们如何生存”

    “杀杀杀”

    “我听不到”

    “杀杀杀”

    “狗*养的,我还是听不到”

    “杀杀杀”

    标准的,官方式的充满教条味道的问答在训练场上回荡着,他们必须要在这里习惯、接受、认同这一切,地狱岛上唯一需要他们做的就是忠诚与服从,流血和杀人,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

    “又有人离岛了”

    训练休息的间隙,看着那栈桥上列成队的数十名士兵在那毕恭毕敬的与长官告别,吴省兰的眼中透着羡慕的神采,离岛是每个人的梦想,尤其是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动过逃跑的念头。

    可在这岛上,有几个人能逃得了,最后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却要在逃走、自杀、或是归队一一作出选择。最后逃跑的还是要归队,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能逃跑,尽管归队,但还是要付出代价,当众5o军棍。

    至于承受不了这种地狱式的生活的人,也有自杀的,可自杀可以解决问题吗?不能

    咬紧牙关,熬过新兵训练,就可以从地狱升到天堂训练这些新兵的时候,他们会这么告诉他们,天堂,成为老兵之后,生活的确就像天堂一样,每月的军饷足额,每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半,每天只需要训练1o个小时,甚至于礼拜天时,还能去外岛放松一下,相比于残苛的新兵训练,老兵的日子的确是天堂。

    唯一的美中不足,恐怕就是大6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远的他们几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踏上大6,有时候他们会站在山顶上,拿着高倍望远镜,遥望着大6,有时候他们感觉自己应该看到了大6,可那也只是感觉罢了。

    马有财懒懒的依靠着石块,把帽沿一压,挡住阳光。

    “如果你能进侦察营,考校合格的话,你也有机会去大6”

    “侦察营……”

    吴省兰无可奈何的笑一下,能进侦察营的都是最优秀的士兵,他自己连侦察连都没选入,更何况是司令部侦察营,只能想想罢了。

    “你们下午训练什么?”

    “射击你们呢?”

    “投弹”

    “……手榴弹的杀伤范围,可以达到十五米”

    站在手榴弹挂图前马有财来回踱着步子,向这些新兵介绍着手榴弹的性能与参数。

    “而弹片可以飞的更远”

    手一转从桌上拿起一枚红色的教练弹。

    “拧开后盖拉线,看,现在手榴弹就点燃了,然后我们作一个挥臂动了,把手榴弹甩出去,然后就寻找掩护。”

    完成一套动作讲解后,马有财手拿着教练弹,走到士兵们的面前。

    “拉线后四至五秒,就会爆炸有问题吗?”

    盯视着眼前的这些新兵,马有财问了一句,士兵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长官手中的手榴弹。

    “轰”

    每一次爆炸之后,海边掩体里就传出一阵欢呼,手榴弹的爆炸声尽管让他们生出些恐惧,但却同样的刺激着他们神经,让这些人变得兴奋。

    从箱子里取出手榴弹,马有财喊了一声。

    “下一个”

    李鹏程走过去,有些激动的接过手榴弹,拧开后盖随手一扔。

    “拉线、挥臂、甩出、躲避……”

    伴着马有财的口令,手榴弹从李鹏程的手中甩出去,爆炸扬起的沙土甚至飞到掩体里,完手投弹后,李鹏程不无得意的向着战友们,展示着手中的拉线,拉线在底部的瓷环的带动下,随着他的转动划着圈子。

    “下一个……”

    “该死的,我说甩出去”

    偶尔的近掷弹或者因胆怯忘记扔弹时,马有财总会大声骂上几句,一人一枚,慢慢的弹药箱空了,十二个手榴弹弹箱,一百八十枚手榴弹只剩下了两箱。

    “下一个……”

    有人因爆炸而兴奋,有人因爆炸而恐惧,手榴弹的投掷最能体现出勇气,手拿着手榴弹,将手榴弹递到的一个新兵的手里,马有财注意到这个新兵的面色苍白,甚至于手臂有些轻颤。

    “给”

    将手榴弹塞到他的手中,没等马有财喊出口令,这个新兵便旋开后盖,瓷球滑出手榴弹弹柄时,便用力一拉,手榴弹“滋滋”的冒起了烟来,而手榴弹还在他的手中,他被吓坏了。

    “你疯了吗?快扔出去快……”

    马有财张大嘴大声怒喊着,可被吓住的新兵依然握着手榴弹,就在这时手榴弹从他的手中跌落了下来,掉在掩体木板上时出一声闷响。

    所有人都傻了,李鹏程甚至都听不到长官在喊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手榴弹,大声喊叫着的马有财完全是慌不择路的沿着梯子爬出了掩体,几个反应快点的也跟着想爬出掩体,但绝大多数人都站在掩体里傻傻的看着那冒着白烟的手榴弹。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朝着跑着,跑出几步时猛的一扑身体压住了手榴弹,这个人的头在抬起时,那张苍白的脸正映入李鹏程的视线中,是梁栋。

    “轰……”

    沉闷的爆炸声音在掩体里响了起来,飞溅的血肉溅到所有人的脸上、身上,掩体里完全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直到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李鹏程惊恐的喘着粗气,看着那被炸碎的身体。

    夕阳如血,司令部前的训练场上,站满了光复军的2.65万名官兵,部队按方队站在宽敞的训练场上,这或许是地狱岛从建成以来,光复军所有官兵,第一次在非升旗时集合。所有人都穿着光复军黑色的军装,头戴军帽面无表情的立正。

    身着军装的肖炘韧的先走到台上,在台上,他不仅看到了光复军的官兵,还看到那些未佩戴军衔的黄埔体育学堂的学员,他们也来了,用陈默然的话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教育的机会。

    “今天,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缅怀我们的英雄”

    他声音一落,军乐队踏着正步用军鼓奏着激昂的鼓点,从训练场的后方沿方队中央通道朝前走着。

    “咚、咚咚……”

    鼓点声声敲在人们的心头,当乐队后方的八名军官肩抬着一具黑色薄棺,出现在方队中央时,站在方队中的李鹏程忍不住朝那具棺材看了一眼,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勇气,让梁栋扑上那枚手榴弹。

    黑色的棺材被抬上讲台,鼓点声落下的时候,陈默然走到言台上,看着台下的这些士兵,这不是地狱岛上的第一次训练事故,但却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保护他人牺牲自己。

    “今天,我们聚集于此,向我们的同志,梁栋致以最后的敬意”

    陈默然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训练场上回响着,扩音器尽管不过刚刚明,就已经出现在地狱岛上。

    “在最为危险的时刻,他为了他人牺牲了自己,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挽救了24名战友的生命这个人,这个在葬礼上躺着的人”

    话声一沉,陈默然环视着台下的近两万七千名官兵,之所以出席这场葬礼,正是因为他的教育意义,那个新兵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一个整体,可以随时为彼此牺牲。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我们的时代,不需要怯懦的妥协,我们不需要夸夸其谈、自私自利的人,我们需要的是脚踏实地、为他人付出的人。今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光复军的军官和士兵们,都应该问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

    右手向前一指,指着所有的人。

    “为什么我没有扑向那枚手榴弹?在那个时刻,他是否意识到战友们的生命比他自己的更有价值,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原因何在?”

    双手扶着讲台,陈默然沉声反问了一句,问题在的地狱岛上回荡着,同样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回荡着。

    “我们的生命并不属于我们自己,而是属于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的军团,我们的兄弟,能有什么,能有什么死法,比得上像英雄一样为民族、为国家、为军团、为自己的兄弟死去更值得骄傲”

    说到这时,陈默然右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抬,台下的官兵同时立正,这场葬礼会留给所有人心中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恰是陈默然所愿意看到的,一人错、全班当,教的就是他们的集体和团结意识,而军棍的惩戒远远无法同扑向手榴弹的英雄作出的举动的示范作用。

    死得其所是什么?或许正是他的这种死法,下午在此上海听到这个消息后,陈默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决定赶到地狱岛参加他的葬礼,为的正是把这个问题和这种像英雄一样死去的尊荣留给所有人,留给这些光复军的官兵。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当在战场上,你的战友、兄弟们面临危险的时候,你是否愿意像他一样,为战友、为兄弟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他的留我们所有人的一个问题,今天我们的一位同志,用行动和生命作出了回答,同样的也把这个问题留给了我们所有人

    而我的回答是:我愿意我愿意为我身边的同一个军团的一家兄弟死去

    梁栋,国家和民族会感谢你并永志不忘”

    说完这句话,陈默然便走到棺木前,一个士兵手捧着红绸制成的锦盒,走到棺木旁,绵盒上是一枚勋章,这是光复军授出的第一枚勋章,甚至于还是今天下午,产业公司的师傅临时制成的蜡模制成,勋章是用白银、黄金和蓝宝石制成。

    接过勋章后,陈默然便弯腰将勋章按在棺材上,卡上一枚钉字,右手挥锤,敲钉着铁钉,咚咚……每一声都敲在这些官兵的心中,人们看着那面覆盖着血旗和蓝黄红三色旗的棺材,许多人的心生第一次生出一种归属感,过去属日向他们的说教的“军团是我家”的那种感觉每一次在所有人的心中升出,他们身边站着的每一个人,都是随时愿意为彼此死去的兄弟。

    葬礼在夕阳下结束了,在葬礼的枪声中,他们送走了一个兄弟,同样的也迎来的自己兄弟,光复军是他们的家,身边的战友,就是他们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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