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她静静坐在棺材中,外棺已经放满金银布匹,偶尔放出光亮。

    次日,碧溪守在独孤跋身边,独孤跋一口水也不肯喝,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显得特别安详。

    傍晚时分,独孤跋突然睁开眼睛说道:“我要走了,你们各自保重。”,众人围过来还想听听他有什么吩咐,可惜他再也没说话,碧溪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父亲已经走了——”碧溪忍泪说道。众人放声大哭,阿折像是知道了什么,突然跑到床边,扑在独孤跋的身体上大喊:“祖父,你不要走,祖父……”

    哭声中,独孤岚与独孤傲准备发丧,他们让人扎好了纸做的马和驴,希望独孤跋能骑着马或者驴前往另一个世界,仆人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丧服,众人一一换上,庙里的法师接到消息,赶来超度亡灵。灵堂很快布置好,仆人为独孤跋换上寿衣,背着独孤跋来到灵堂。亲友陆续赶来送独孤跋,小小的灵堂很快挤满了人。

    碧溪看着乌泱泱的人,看着光头一身黄色布衣的和尚,看着躺在内棺里的独孤跋,突然头像要裂开一般,她还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便已经晕了过去。

    醒来时,侍女告诉她,她会晕倒,是因为独孤跋在走之前摸了下她的头,神婆已经驱散了留在她身上的阴气。

    独孤跋的丧礼持续了八日,独孤跋已经下葬。人们只能对着牌位跪拜,到了第八日,碧溪等到了文文,她独自前来,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她面色从容,衣着朴素,碧溪让人请她到后堂叙话,她看了碧溪一眼,转头想要离开。侍卫想也不想便抓住了她,强行将她带到后堂。

    “文文——”碧溪心酸的唤了一声。文文却知道将头偏向另一方。根本不看她。“你在怪我抛弃了你,是吗?”

    文文厌烦的推开她,轻哼道:“既然不能好好照顾子女,就不要生我们。我早已来到杭州城。只是不想见到你罢了。”

    碧溪笑笑。这么多年,文文心里对她有怨气是正常的,她何尝没有怨气呢。可是这是因为她对某人抱有希望,希望破灭才会有了怨气,所以她理解文文的不满。

    “都说有子方知父母恩,如今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应该知道,为人父母的不易。”碧溪接过文文手里的襁褓,文文没有拒绝,大概是抱久了胳膊有些酸,她不停的揉捏胳膊。

    “孩子的父亲呢?”这才是碧溪最关心的,文文衣着朴素,看样子过的并不如意,她是不想回独孤家,不然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不知道,我已经忘了那个人的名字。”文文倒了杯茶喝了起来,她说起来十分轻松,好像孩子有没有父亲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文文!”碧溪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实在不懂,女儿怎么可以连孩子父亲的名字都忘记了,难道她觉得孩子可以没有父亲,她可以独自将孩子带大?“他是不是有负于你?你告诉娘,娘不会放过他!”她的女儿被欺负了,还生了孩子,以后孩子长大了还没有爹——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你管好自己吧,没有人负我,天下如此多的美男,我何苦从一而终,这个孩子不过是个意外,以后我会注意的。”文文无所谓的耸耸肩,碧溪被惊的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文文不准备好好生活,准备游戏人间吗?碧溪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文文,你听我说,不要去玩弄别人感情,留在府里,让你舅舅给你寻一门亲事,以后好好过日子——”

    “然后生孩子等死,平淡的过完一生?”文文突然大笑起来,碧溪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陶晶,陶晶虽然喜欢游戏人间,但是因为生性胆小,所以很多事情只敢想不敢做,可是文文不同,她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孩子。

    “文文,你去玩弄男人,吃亏的始终是你,你何苦呢?”

    “你很烦,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少管。”

    碧溪看着女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此刻她恨不得将陶晶这个女人撕成碎片,看看她都教了文文什么,把她教成这样一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教她把男人当成玩物,教的她这样目无尊长,如今她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偏执的认为她的做法才是对的,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至今你都没遇到真心喜欢的男子吗?”碧溪耐着性子发问。

    “刚认识时都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时间一久便心生厌恶。”文文毫不犹豫的回答。

    碧溪彻底无语了,她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也不知道文文所说的是怎样一种情景,大多女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然后从一而终,就算夫妻不和也不会轻易离开对方,可是在文文的认知里,厌恶了对方便应该离开,所以她总是抛弃男人。

    这简直比喜新厌旧的男人还要薄情!

    碧溪看着怀里的婴儿,默默的叹了口气,文文说要出去方便,碧溪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命侍卫去寻找了才知道,这孩子竟然丢下婴儿独自离开了。

    独孤跋丧礼结束,碧溪带上婴儿踏上回宫的马车,她想,文文肯将女儿丢给她,也是因为信任她,她总不能辜负了文文的信任。这孩子留在独孤家说不定还会被人骂成野孩子,在宫里反而没人敢欺负他。

    车上有乳母照顾孩子,碧溪倒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孩子十分乖巧,孩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只有饿了或者尿了才会哼哼两声。

    马车要比骑马慢许多,一路上走走停停,四五日后终于赶回皇宫,可是迎接她的,并非贵妃专有仪仗。

    来宫门迎接她的只有俩名宫女,而且还不是翠微宫里的宫女,上女下马车打听一番才得知,她们离开皇宫这段时间,大臣联名弹劾碧溪,说她冒犯宫规,皇上一怒之下将碧溪打入冷宫。来迎接碧溪的这俩名宫女便是冷宫里的管事宫女。

    “打入冷宫?”碧溪眯起眼睛,她没想到才离开后*宫几日,她的身份竟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用说,一定又是皇后的杰作。

    本来她还想劝皇上不要相信八皇子,不要绞杀萧家等有功之臣,现在,她放弃了这样的念头,皇后,她该同萧家一起消失,而不是在后*宫里折腾。

    “既然如此,本宫自请出家。”碧溪淡淡说道。皇上能将她打入冷宫,说明他已经不再需要她,那她何必再留在宫中呢,她不是柔弱到需要别人保护的人,离开皇宫,她照样能活得很好。

    太监跑去给皇上传话,很快又回来,让碧溪去一趟勤政殿,皇上有话要说。因为她如今的身份是冷宫弃妃,不可乘坐步撵,所以她只能带着几名宫女步行前去勤政殿。

    宫妃们像是约好了似的,都躲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碧溪皱眉假装没看到。

    “哟,这不是明贵妃嘛!”娇声中带有深深的讽刺,碧溪瞥了眼陈嫔,她今日特地盛装出行,她手持团扇,上面描绘着一只被射杀的老鹰,还绣了一个大大的“独”字。她笑起来便用团扇遮面,目的便是想让碧溪想起独孤跋刚刚死去的事情,好让她伤心难过。

    “明贵妃刚死了爹,想必心里不好受,臣妾听闻明贵妃被打入冷宫高兴的难以自持了,实在抱歉的很。”陈嫔放肆的笑着,宫女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的,有这么好笑?”独孤跋去世,她被打入冷宫,陈嫔觉得很好笑吗,她以前还觉得陈嫔是个可怜人,当时一定是傻了才会那样认为,如此恶毒的女人,哪里值得同情?

    碧溪从怀中取出一截塔香,在大理石上轻轻一擦,塔香便点燃了。

    “干什么?气疯了,所以点香冷静一下?”陈嫔继续说道。

    碧溪目视前方宫殿,淡淡说道:“我父亲还缺步撵,你们把步撵烧给他吧。”,陈嫔一愣,宫人们已经放下步撵,点火开始烧步撵。陈嫔想阻止,可是她一伸手却变成了捉起裙子扇风,好让火能够烧的更旺些。

    “我不与你们计较,可不代表我会任由你们欺辱。”碧溪轻哼一声,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勤政殿内,杨广正来回踱步,碧溪福身请安,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杨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叹道:“你瘦了——”

    碧溪觉得好笑,她才离开几日,怎么就瘦了?虽然独孤跋的去世令她伤心,可是独孤跋不是被别人害死的,他是不想受罪所以自绝生路,他是要去另一个世界,没有痛苦的世界,他临死前做了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令儿女不会在他死后为财产发生争执。

    “听说你要自请出家,让你去冷宫只是权宜之计,好让杨素和萧家为争夺后位大打出手,等事情告一段落,你将会是皇后。”

    碧溪没有说话,她在想,这招究竟是杨广想出来的,还是八皇子想出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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