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陆千户在人前很少说话。

    有人私下说古有兰陵王貌美遮面,今有陆千户声暖噤言。

    当然对于把一个搞构陷杀人命来俊臣周兴之流的酷吏,和保家卫国的兰陵王相提并论,自然引来一些人的嘲讽和咒骂。

    当然,这都是私下的。

    再当然,尽管是私下的,这些人也都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是秀才在科考的时候被查出夹带,从此丢了学问之路,是官员的被查出贪腐受贿,或者判了冤假错案,贬官的贬官削官为民的为民,凡此种种,最后都是为自己说的话得了回报。

    只不过这回报实在是非他们所愿,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两全。

    陆云旗站起身来施礼。

    论官职他并不高,眼前这位姓郭小名奴儿的太监是皇帝的近身太监,在司礼监也是数一数二的。

    看到陆云旗起身,郭公公就已经笑着疾步上前,神情恭敬。

    “千户大人,可别这么多礼。”他笑着说道。

    陆云旗便没有再施礼,站直了身子。

    “陛下是有吩咐了吗?”他径直问道。

    郭公公应声是。

    “陛下说这件事他知道了,事情过去太久了他也记不得是怎么回事了。”他说道。

    “下官去查。”陆云旗说道,抬脚就走。

    郭公公哎呦着忙拉住他的胳膊。

    “我的大人,奴婢还没说完呢。”他笑着说道。“但是陛下说这个圣旨是的确有过的,先帝一共写过两个如朕亲临的圣旨,一个隐去了名讳。一个是给了成国公,现在看来那个隐去名讳的就是这阳城方氏了。”

    陆云旗看着他,面无表情。

    “那现在需要让他们永远的继续的隐去吗?”他问道。

    郭公公忙笑着摇头。

    “大人,陛下说,这些都是小事,大人您和九黎公主的亲事才是大事要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它了。”他说道。

    陛下说他知道了。陛下说其他的事不用管。

    陆云旗点头。

    “那我告辞了。”他说道。

    说罢抬脚迈步,郭公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云旗人已经迈出了门。

    这真是一把锋利又好使的刀啊。怪不得陛下如此的看重他。

    “陆大人,陆大人。”郭公公忙跟出来,看着站在日光下一身朱红衣袍的陆云旗。

    陆云旗停下脚回头看过来。

    就算站在日光下,就算穿的是浓重的朱红色。他整个人也显得阴寒。似乎连日光都似乎回避了他。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阴柔又木然如石雕的神情,又大概是因为他做的**事杀的人太多。

    大家都说这人惹不得,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狗嘛,跟他们这些太监比能好到哪里去?

    郭公公挤出热情洋溢的笑。

    “咱家到时候也要去讨一杯大人和公主的喜酒呢。”他笑道。

    陆云旗看着他,嘴角抿了抿。

    这大概就是笑?

    原来陆大人也不是面如表情,还是会笑一笑的。

    郭公公也忙让笑意更浓。

    “家里可收拾好了?”他关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人只管开口。”

    陆云旗垂目垂目低头略一施礼。

    “多谢公公。”他说道,“都收拾好了。”

    “那快去吧。快去吧。”郭公公笑道,“陛下特意准了你一个月的休沐呢。大人先不要操心这些事,成亲是最大最要紧的事。”

    陆云旗没有再说话,施礼转身迈步而行。

    大红色的身影在日光下渐行渐远。

    郭奴儿这才打个哆嗦,浑身的肥肉颤了颤。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怎么看都让人害怕呢,真不知道当年九龄公主怎么跟他过的日子。”他自言自语,又摇摇头吃吃一笑,“或许就是因为实在过不去下去了,才自己寻了死,还爱妻如命,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笑了一刻整了整神情,晃晃悠悠的哼着小曲往宫内走去,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一直垂头侍立在的小太监抬起头,眼神亮亮的盯着他的背影一眼,旋即垂下头谦卑而又谨慎的小步跟随。

    ………………………………………………………

    陆云旗走出了宫门,外边早已经侍立着一队腰胯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士,见他过来齐刷刷的施礼。

    陆云旗尚未上马,便有一个锦衣卫从宫内出来。

    锦衣卫也是皇帝的禁卫之一,在宫中也是分班当值。

    此锦衣卫疾步上前,在陆云旗面前大礼一拜,这才起身上前在陆云旗耳边低语几句。

    陆云旗的面容未变,似是被日光晒的发热而抬手轻轻的按了按嘴角。

    “他说他看不出来吗?”他说道。

    那锦衣卫退后垂目静候他的吩咐。

    “那就让他看看吧。”陆云旗说道,说罢翻身上马。

    那锦衣卫应声是再次后退,看着陆云旗的马踏步向前,其他人则在两侧身后拥随而去。

    因为皇宫前没有多少闲杂人等,但经过两边的各部衙门,他们一队人马也引得不少人侧目。

    “不是要成亲了吗?”

    “还出来逛啊?”

    “不知道哪个要倒霉了。”

    “这都要大喜了,还会下手啊。”

    “成亲,成亲他也是阎王啊,阎王出门必然夺命。”

    随着这队人马的走过后,留下一路的议论纷纷。

    对于身后的这些议论陆云旗一行人丝毫不在意,很快就来到一间衙门前,这里与先前那些衙门的热闹不同,显得破旧又冷清,上面悬挂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牌子,牌子很不起眼,但其上的字却很扎眼。

    北镇抚司。

    早有几个校尉上前施礼,准备接马。

    陆云旗却示意不用,他径直向前而去,随众们继续跟随。

    走出了官衙大街,就来到了一条略偏僻的街道上,这里有一处庄院,还有一座王府,分别位于街的东西两头。

    这里几乎比适才的镇抚司门前还要冷清,只有他们一队人马的马蹄声回荡。

    最先经过的是王府,如同所有的王府一般修建的富丽堂皇,门匾高悬怀王府三字。

    但跟其他的王府不同,这里没有泱泱的门房,更没有来往的仆从,大门紧闭,似乎荒无人烟。

    陆云旗在门前停了一刻。

    跟九黎公主的婚期已经临近了,未婚夫见一见未婚妻也没什么可非议,更况且他又是陆云旗。

    随众们停下来静候吩咐,但只是片刻,陆云旗再次催马前行,很快就来到了最西头的宅院前。

    这里跟王府那边不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本就豪华的宅院被布置的越发的富丽堂皇,高悬其上的陆宅二字也被粉刷一新。

    “大人。”

    “大人回来了。”

    看到陆云旗很多人涌出来纷纷施礼,门房小厮也要来接马。

    陆云旗依旧没有下马,他看着这热闹的宅院一刻收回了视线,再次催马。

    人马拐过几条巷子走上大街。

    他们这一群人的出现让大街上的热闹变得更加热闹,但这种热闹是窥视的躲避的躲闪的怀恨的忌讳的诡异的。

    陆云旗对于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看着前方催马而行,似乎要去哪里又似乎并无去处,只是沿着路走下去。

    这一队人马沿着路穿过了城门消失在视线里,站在街边的宁云钊眉头紧锁。

    “这肉腰刀又要干什么去?”

    “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旁边的同伴们议论道,转头看到宁云钊若有所思的样子。

    “云钊,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他们问道。

    宁云钊摇头。

    “不知道。”他说道。

    同伴们审视他。

    “答的这样痛快,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他们笑道。

    宁云钊收回视线笑了笑。

    “我天天跟你们一起关起来读书,你们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也知道。”他说道,“能有什么欺瞒你们的。”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点点头。

    “有倒也是有。”

    两个同伴眼睛一亮。

    “是什么?”他们问道。

    宁云钊看着大街上人群中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厮。

    “家事。”他说道,一面抬手示意,“小丁。”

    那小厮高兴的过来,将手里的一封信递过来。

    “公子,信来了。”他说道,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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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加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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