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她的头七。

    鸣玉轻轻打开密道的开关,“咔哒”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她将眼睛凑近门边,门外熟悉的宫道透着月光的魅惑——

    外面没有人。

    她推开门,飞快地闪身而出。

    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冷宫的巷道上,高耸的红墙斑斑驳驳,如同血迹洒在这片墙上,留下了幽怨的印记。整个宫殿死黑一片,呼呼的风声如泣如诉,仿佛鬼魂在寒夜之中痛苦地翻滚着。

    一阵一阵寒风从鸣玉脖子处钻进衣服里,她顿觉周身寒气大盛。也许是因为害怕,不知不觉便见她奔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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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躺卧在女诡面前的,是一具微微腐烂的尸体。看得出新死未久,因为那个人的魂魄还在尸体里面,魂魄只出来了一半。

    这是典型的新魂。一般人都以为人死后七ri回魂,其实非也。人死后第七ri,魂魄才散尽人气离体而出。

    女诡看着那个下半身还在尸体里的新魂,上前一步问道:

    “是谁杀了你?”

    她一问出口,新魂缓缓转过脸来,双目无神、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

    女诡不由得拧了拧眉,继续问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新魂想了想,“我的……女儿……”

    “你女儿?!”女诡惊讶地反问。

    正当其时,门“咿呀”一声被人打开。女诡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但见一名女子走进屋子。

    “鸣玉!是鸣玉吗?”床上的新魂听见外头的响声忽然大叫起来,一边挣扎着要离开拘锁它的肉身。

    “没用的,她听不见你。”女诡道。

    新魂并没有听见女诡的话,依旧发了疯似的要挣脱枷锁。

    “为什么要杀我?鸣玉!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想知道答案吗?要不我帮你问一下她?”女诡微笑道。

    新魂听罢,转脸睨着她,苍白的脸露出yin森森的表情,“你想怎么样?”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没必要那么紧张,我不会害你。”没再理会新魂,女诡转而向那名女子走去。

    女子此刻正蹲在房间zhong yāng,她点起了蜡烛,又从她带来的篮子里拿出祭奠之物放在蜡烛底下。因为不敢在宫内燃烧冥纸,篮子里只是一些食物而已。在蜡烛掩映下,照出一张与死者神似的脸。毫无疑问,这正是新死者口中所说的“女儿”鸣玉。

    女诡将手伸向鸣玉。当她的手触及鸣玉的天灵盖,随即便见女诡的身体化作一道轻淼的烟雾,钻进了鸣玉的身体之中。

    “丫头,告诉我,”鸣玉缓缓站起,一边走向内室,一边说。

    她停在妆台镜前,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究竟是谁让你杀了自己母亲的?”

    话音刚落,女诡从鸣玉身体中探出身来,漂浮在半空。

    因为没有被女诡控制住头脑,鸣玉很快便从浑噩中惊醒过来。刚才她好像被什么控制了行为,不是她所愿,却走到了镜子前面。镜所映并非自己看得早已惯熟的表情,眼中毫无自卑与怯懦,而是另一种神态,成熟而冷漠、偶带温柔的。

    那不是自己吧?鸣玉退后一步,颤抖地抱着双肩,小心翼翼地环察四周。

    噢,对了!刚才她还说话了,她说了什么来着?

    “啊——”想起了她的话,鸣玉不禁失声尖叫。

    为什么会有人知道?除了那个人,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不!知道这事的不是人!而是附在自己身上的……

    鸣玉惊慌地转过身夺门而逃,却不慎被她身后的凳子绊倒在地。

    脚扭伤了,爬不起来。鸣玉四周张望,看不见那无形的东西,她顿感危机四伏。

    跑不动了,心情竟然奇异的随之逐渐平复下来,她抹了抹眼泪,颤声问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是神是鬼?”

    “你为何要如此大逆不道,杀害亲娘?”女诡再次附身在她身上,问道。

    “不、不、不……”,鸣玉连忙摇头否认,“我是被迫的。是那个人,她威胁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是弃妃私通所生的事会被告发!”

    “那个人是谁?”

    鸣玉低头嗫嚅:“是太后,所以——”她抬起头,“请你,请你不要杀我,我是被迫的。”

    女诡冷笑一声,转而对新魂说道:“你听见了吧?是要复仇还是投胎,任君选择。戴望卿,今晚是一个坎儿,时间无多了,你必须作出选择。”

    戴望卿坐在自己已腐的**之上,神sè惊异:“你认识我?你是谁?”

    她端详着女诡,越看她越觉得惊讶,“你长得跟我很像,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不过是巧合而已。”女诡灿笑道。

    “若无关系,你为什么又要来提点我?”

    “这宫中我什么没见过,知道你名字也不奇怪啊!我只是无聊多事而已。”女诡想了想,又接着说:“如果你选择报复,你能忍受像我一样万劫不复吗?”

    戴望卿看了鸣玉一眼,哀怨地说道:“不是我不愿意走,只是我不甘心。我的夫君抛我弃我,背信弃义;我的女儿任仇人摆布,对我全无念亲情;我的仇人yu除我以后快,连我打入了冷宫仍要加害。要我对这红尘俗世了无牵挂,我做不到!”

    “你留下也没用,你根本没有能力置仇敌于死地。怨灵不好当呀!”女诡嗤笑道。

    戴望卿沉默了一会,问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子时之前要走的话,只要断念就能去往极乐。之后,地狱无门。”

    “你帮我一个忙好吗?求你。”戴望卿希冀地看着女诡,“我会去投胎的,请你帮我照顾着鸣玉好吗?不要让她被太后所利用。她是帝姬,她是先帝的骨肉,你帮我这个忙吧!”

    女诡看了看还坐在地上对着空气(实质上是对着女诡)说话的鸣玉,摇了摇头:“好吧!可是我不担保能护她周全,我尽量。”

    “谢了。”戴望卿终于从肉身中脱离出来,她爬起床,笑容甜美地站在女诡身前。

    二人相对站立,如同一对双生子。

    在戴望卿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甜美的笑颜忽然撕裂,一股浓烈的怨气油然而生,消失的同时用尽全力呼喊,声音冲破虚无、震耳yu聋——

    “鸣玉!你是公主!你是先帝的女儿!不要忘了谁是你的仇敌!”

    整个房间响荡着她最后用灵魂呼号出来的声音,女诡愣住了。

    “我是公主?我真的是公主?”鸣玉自地上爬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困惑和兴奋的状态之中。

    “是的,你是公主。”门外传来一把男声。鸣玉慌张地扭转身,乍然看见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门边。他的脸藏在黑影之中,看不见样貌。

    而此时女诡也听见了声音,惊讶地扭过身回望门外。只见那名男子缓缓走进来,房中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竟是当今大焉的皇帝陛下,荼浩羽。

    他来这里干什么?女诡心下腹诽。

    荼浩羽走到鸣玉面前,俏薄的嘴唇勾出温柔的浅笑,听见他道:

    “鸣玉,朕是来帮你的。你是朕的妹妹,当今天下朕唯一的亲人。”

    “陛下?奴婢真的是您的……妹妹吗?”鸣玉畏缩地抬起头,嘴角轻轻扯了扯,压抑着快要逸出嘴唇的笑意,不确定地问。

    荼浩羽微笑着,“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鸣玉听罢,终于忍不住释放出灿烂的笑容。却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惊慌地叫道:“那个、刚才……不是我杀的人。我娘她——”

    “知道了。”荼浩羽制止了鸣玉的话,举目四顾笑容不减,“假若朋友还在,可否出来一见?”

    女诡扶了扶额,顿觉有点头痛。这她招谁惹谁了呢?今晚的一切似乎都超出她所料了。不过她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化作一阵青烟进入了鸣玉的身体。

    “女诡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了。”她抬起脸来,笑容有些戏谑。

    荼浩羽缓缓打量起眼前这个人。令人惊奇,虽说相貌还是原来的鸣玉,但给人的感觉顿时不同了。眼前这个自称“女诡”的人,笑容温淡、神sè摄人。

    那样的情态,莫非真的是她不成?

    “你!”要问的话到了嘴边竟生生改了口,“没想到这等怪力乱神之事竟今天让朕遇上了。这世间原来真的有鬼啊!”

    他的语气略带感叹,神sè有些黯然。

    “不知道陛下叫我出来有何赐教呢?”女诡问道。

    荼浩羽摇摇头,笑得一脸温和:“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世上的鬼究竟是怎么样的,你能现身让朕一见吗?”

    “能够和陛下相见,也是女诡的荣幸。却不知可不可以问问,为什么陛下会在这个时分出现在这里呢?”

    她可没兴趣被人窥见真身,她更感兴趣的是皇帝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在他要迎娶第三位皇后的前一天晚上造访冷宫,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仿佛不合适吧?忘了说,他的第二位皇后,疯后姬云裳正在此地“休养”着呢!

    “朕只是到处走走而已。”荼浩羽还是笑着,似乎除了笑,他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既然这样,那当我没问过吧。”意思是,我不问你的,你可不要叫我现身。

    二人一时沉默。

    女诡见彼此都没有话要说,于是便从鸣玉的身体中出来,安静地退场。

    走出小院,女诡思忖着这下该去哪里。常年无人看管的冷宫此刻显得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在匝道里盲目四窜,等待着月儿从浓云中冒出头来,好分辨出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忽然远处某个地方泛起了一阵浓烈而飘忽的yin气,无端而起继而无端而灭,感觉十分奇特。

    女诡勾唇一笑,朝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气息靠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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