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沈玉真来到贾铭世办公室说:“贾处长,我想把处里的工作向你汇报一下。”

    贾铭世谦虚道:“玉真呀,财贸处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个新课题,我现在脑子里还是茫茫一片,不得要领。你先拿些文件、资料让我看,过两天我再向你讨教怎么样?”

    沈玉真笑道:“贾处长别谦虚嘛,你以前在下面管过财政,同现在的工作没有质的区别,只有量的不同。也好,我先找些文件送给你吧。不过有件事,要请你先定一下:就是处里福利费问题,年关了,大家都望着哩。”

    “我定什么?我俩商量一下吧,现在账上有多少钱?”贾铭世问。

    沈玉真说:“不多,只有二十多万了。”

    贾铭世想了想,问:“以前你们都发多少?”

    “这几年,都是发五千。”沈玉真说。

    “范围呢?”贾铭世又问。

    沈玉真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儿,说:“你是说发放范围?处里全体同志,加上分管我们处的吴秘书长。”

    贾铭世建议道:“玉真,我看是不是考虑柳秘书长也要发?我们工作很多还得靠柳秘书长支持啊!”

    沈玉真当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行吧,不过我们处多年都没有这样发过。”

    贾铭世笑了起来,说:“玉真,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还是发吧。”

    沈玉真说:“那么,发多少?”

    贾铭世就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嘴上这个这个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俩商量吧。今年物价涨幅高,大家都觉得手头紧。我想,今年就稍微突破一点,每人发一万,你看如何?”

    沈玉真眼皮微微跳了一下,像是吃了一惊,但也不怎么表露出来,只说:“你定吧,处里每月还要给干部补贴一千,这个因素要考虑到。”

    “找钱你有办法,我们再研究。”贾铭世说。

    沈玉真谦虚道:“哪里啊……”

    正在这时,接到方昱海电话,说向市长想明晚见见孟轲。

    贾铭世有意问:“向市长回来了?几点钟?晚上九点,好好,八号楼见吧。”

    沈玉真听得很仔细,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等贾铭世接完电话,她就没事似的说:“开饭时间差不多了吧,下去吃饭去吗?”

    贾铭世就同沈玉真并肩下楼,边走边挂了孟轲手机:“喂,老孟吗?我贾铭世,对对,上次讲的那个事,定在明天晚上。”

    孟轲说:“是吗?好好!你有没有空?是不是出来我俩聚聚?我俩好长时间不在一起吃饭了。”

    贾铭世说:“算了吧,我正往餐厅走哩,马上就吃饭了。”

    孟轲说:“天天在食堂吃没什么味道。出来吧,我马上来接你。”

    贾铭世迟疑片刻,说:“你硬要这么客气,那好吧。我在门口等你。”

    贾铭世收起手机,装出很抱歉又很难受的样子,朝沈玉真摇摇头。沈玉真玩笑道:“有人请你吃饭还这么痛苦?”贾铭世仍是无可奈何地摇头。

    贾铭世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孟轲开着车来了。

    饭后,贾铭世说要一个人走走,孟轲就把他在街口放下。

    贾铭世穿过一条窄巷,来到一个市场。市场里的人比较多,他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一时间倒觉得身上有点凉,抬头看了看天,原来天上的太阳被云遮住,而且那云汹涌翻卷,越来越黑,极像要落雨的样子。

    贾铭世往回走,狂风大起,市场上的人便四处奔散,巷口十字路上更是混乱。

    贾铭世看见路口一家卖肉的摊子边,一个漂亮女人弯腰在挑拣一副猪心肺。女人的个头不低,身材十分苗条、十分丰满,穿一件墨绿套裙,那弯下的臀部显得极圆滑极xing感,而怕风吹掀了裙子,裙边就夹在白白嫩嫩的圆润xing感的大腿之间,一双穿着高跟鞋的小腿,修长如鹤。

    贾铭世心下想,一般丑女人身子弯下去后臀部只显出个角度形状。有这样好看的臀部必是俊美女子,但是有的女子背影看着美妙,脸却生得遗憾,不知这女人又是如何?

    走过去了,回头那么一望,竟是五月花大酒店的王欣儿,就“噗!”地一声笑了。

    欣儿听见笑声,仰起头,立即就叫道:“是贾处长呀,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早看见我了吗?”

    贾铭世说:“我正在心里说,这是谁家的女人,这么丰满漂亮、这么美丽动人的,却要买猪肺来吃,她的丈夫真是混蛋!没想到骂了你老公。”

    欣儿就笑了:“我是给猫吃的,哪里人要去吃!好长时候不见你了,听说你升官了。”

    说话间,天上“咔嚓嚓!”一个炸雷,两人都吓了一跳。

    欣儿说:“要下雨了,旱了一个多月,也该下雨了。”

    市场上的人就乱如群蜂,择路混行。

    风越来越大,贾铭世眼都睁不开,不时低头唾着吹进口里的尘土。

    欣儿就说:“雨快来了,到我家呆会儿吧。”话刚说完,吧吧嗒嗒就一阵铜钱大的雨点砸下来。

    两人赶忙顺了窄巷就走,雨就织了线地密,猫腰紧跑。

    欣儿跑不快,贾铭世急了,伸手就拉,欣儿身子非常轻,几乎被他拎着一般。

    一进楼道里,二人都成了落汤鸡。

    这是一间三居室,两人在屋里坐了,外边的雷声一阵接一阵,天也暗下来,突然窗外白光闪亮,白得十分刺眼,瞬间便暗下来。

    又一个炸雷响了,这炸雷似乎就在院子里。窗子和门明显地都在摇晃了一下。便听见窗外的院墙头有什么东西掉下去。

    贾铭世想拉开电灯,又怕室外的线路导了雷电进来,就把桌上的半截蜡烛点了,对欣儿说:“害怕不?”

    欣儿说,“有你在这儿还怕什么?龙要来抓,把咱俩都抓去!”说着,拿干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那裙子全湿了,湿了的裙衣贴在身上,薄亮如纸,把一具起起伏伏的躯体告诉给了贾铭世。

    欣儿在贾铭世看着她的时候,手就把**贴着身体的衣裙扯了一扯,脸上一阵羞红,后来挪身坐在灯影里。

    一时二人无话,忽然欣儿长长地叹了一声,说:“我早就猜到了……”

    贾铭世觉得没头没脑,说:“你猜到了什么?”

    欣儿说:“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谁呀?”贾铭世还是不懂。

    欣儿望着他冷冷地说:“你的夫人。”

    贾铭世顿时感到欣儿的目光火辣辣地,灼地他的脸发热了。他很窘迫,不知说什么才好,欣儿望了他一会儿,起身说累了,想上床休息。

    欣儿一个人去了卧室。贾铭世忽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很可笑,他想进去说声他要走了,他进去,见欣儿已上床,用被子蒙着头,一头秀发水一样流在枕头上。

    他摸摸欣儿的头发,胸口猛然动了一下。他想他今晚万万不能走了。这一走,说不定就永远的走了。他掀开被子,脱衣上了床,但不想马上躺下,就斜靠在床头。

    欣儿趴在床上,将脸伏在他的小腹处。贾铭世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抚弄着她的脊背。

    贾铭世问:“你老公呢?”

    欣儿说:“他去广州了,谈一笔生意。他这几年得了一种病。”

    贾铭世说:“什么病?”

    欣儿说:“是乙肝,但病毒并没损坏了肝,属乙肝病毒携带者。”

    贾铭世“哎呀!”了一声。

    欣儿说:“他不让告诉给任何人,只是偷偷吃药,可这病上身一天两天不能好的。说句让你笑话的话,几个年头了,他没和我接过吻,一月两月了有那么一次事儿,还是要戴了避孕套的。”

    贾铭世就在心里想,欣儿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几年里不能亲吻,行房又戴了那塑料套儿,虽说她有钱,可也有这般苦愁?

    欣儿说:“我对他说,你既然有病,就在家呆着好生养病,可他还是一年有半年在外边,隔几个月就把钱寄回来。钱现在是多了,可钱可以买到房屋就能买到家吗?能买到药物就能买到健康吗?能买到美食就能买到食yu吗?能买到娱乐就能买到愉快吗?能买到床就能买到睡眠吗?”

    欣儿说过,就扭头看着窗外,窗外已是彻底地黑下来,雷还在一串串地响,风雨交加。她突然坐直了身子,说:“贾处长,我不该给你说这些的,说这些也不是在这个地方。我本想去你家聊聊,几次走到半路又返回去,何必去干扰别人的平静ri子?今ri遇着你,拉你到我家,没想这一场雨倒让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倒还要完成我一个夙愿哩。”

    贾铭世忙问:“什么夙愿?有什么要我办的事,我会尽力去办的。”

    欣儿就说:“这你可是心里话?”

    贾铭世说:“我要说假,今晚这雷把我劈了!”

    欣儿说:“你别这样,雷要劈了你,我也就不想活了。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我一直在想着你念着你一直是单相思,我设法托我的朋友给颜铭说了我的心思,让她转告你,可颜铭却冷笑了,说:她倒想得美,说到我这儿?!我朋友把颜铭的话传给我,我非常疑惑,不久就听到原来你是和颜铭相好相爱,我就懊恼不迭。

    但后来,得知你和颜铭没有成,成的是别人,我就大哭了一场,听说你老婆漂亮,我也就死了心。如今咱们年龄都大了,今晚又说了这么多话,我就把这段心事告诉你,我并不需要你再说什么,我只图我总算完成了一件事,心里不揪着罢了。”

    贾铭世如木头一般地呆在那里,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详细地回忆起以往的事,有无限的悔恨、遗憾和感慨。他看着面前的欣儿,嘴唇颤抖着,但欣儿却说:“我不要你说,我不要你说的!”于是他的千言万语就化作一声长长的感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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