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越来越多,到处乱纷纷,要找到儿子谈何容易,疲惫的绪老爷回到家时,更糟噩耗。

    妻子上吊死了,奴仆们能跑的都跑了,家里的财物方便拿走的也所剩无几。

    绪老爷心灰意冷,干脆遣散所有人,只自己带着小儿子过活。

    昨天绪老爷跟随贺六马不停蹄上山去找孙夫子,孙夫子说孩子可以活下来,因解毒太晚,这一辈子心智都不会再开。

    能活着就好,绪老爷把小儿子留在孙夫子那里,来看陈绪欣毓。

    听完绪欣毓的叙述,谭柳儿讲出残酷的诊断:“他这是心事郁结日久,昨天和你团聚,吐出心事,神经突然放松,心情大起大落,才会受不了而昏倒。

    “这种病症我也见过不少,今后几天你爹爹的病情可能会更加凶险,这就要看他心志了,要是他已心灰意冷,就是我再费心也是徒劳。要是他心里还有牵挂,那就还有活命的希望。”

    绪欣毓眼泪直流,问道:“二祖母,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爹爹好起来。”

    谭柳儿怜惜道:“你爹爹一辈子辛辛苦苦,却落得个家破人亡,他一方面深受打击,再一方面内心自责,你多和他说说话,唤起他内心的希望。”

    绪欣毓点头:“二祖母,我知道怎么做了,还请二祖母多费心。”

    刘勤家的按药方亲自去库里拿来药草,谭柳儿自己动手煎药。教绪欣毓掌握火候。

    谭柳儿这一番说法,葛凯琳猜测,绪老爷该不会是脑溢血吧。可这里既没ct,也没磁共振,根本不可能证实她的猜测。

    可怜的绪欣毓,刚对父女亲情重燃希望,这打击来得也太快了,葛凯琳心里祈祷,绪老爷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别这么快就让希望变成绝望。

    如今安置灾民最紧要的是不让灾民受冻,县令只给了葛天俞任命书,却没给他拨钱粮。一切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这几个月葛家已经拿出不少钱粮资助官府安置灾民,因偷抢事件不时发生,制衣坊不得不停工,羊场损失大半。渔塘里的鱼几乎被饥饿的灾民捞光。山上的树木不少被砍去烧火取暖,所有铺子也被迫关门。

    现在的葛家不但没有进项,花销还更大,要是再拿钱出来,自己也会捉襟见肘。

    葛天俞先巡视官府盖的安置房,最后才到自家起得旅舍区。

    巡视不到一半,葛天俞已愁眉不展,快巡视完时。又碰到一件让他恶心的事。

    官府的安置房比较单薄,基本都是就地挖土制作土坯。

    因需求量大。为赶工期,边打制土坯边垒墙,土坯还是湿的,垒的墙土坯间缝隙很大,围墙垒好,铺茅草做屋顶,房子就算盖好了。

    房子起得匆忙,墙壁根本就没抹泥浆,缝隙进风,初秋时还好,严冬御寒性就太差了。

    现在挖土抹泥浆是不行了,土地上冻根本挖不动,灾民只能扯些枯草填塞墙缝,强风一吹,枯草又能起多大作用。

    灾民涌来时,不管葛家还是别家,旅社区的客人都已撤走,房屋被官府征用以安置灾民。

    这些房屋都是砖墙结构,很结实,保暖性好,这些地方住的灾民,生病或冻死的比土坯房内要少很多。

    还没到旅社区,老远就听到吵吵嚷嚷,护卫长让人赶紧去看怎么回事。

    派去的人很快返回,禀报:“大老爷,有人在戏院施粥,灾民拥挤,吵嚷声是从那里来的。”

    葛天俞吩咐护卫长:“组织人维持秩序,打听是什么人在施粥。”

    护卫长领着人先去了戏院,葛天俞和贺六循着声音随后过去。

    人太多,戏院门口已堵住,还源源不断有人来,却已挤不进去,葛天俞和贺六只能跳到墙上去看。

    院里挤满灾民,葛家护卫在人群里穿插,想让灾民分开成队,可人实在太多,根本实施不了。

    葛天俞感觉这事来得蹊跷,施粥应在空旷地,戏院四周围墙封闭,人多时要是发生拥挤踩踏事件,不易疏散,这是常识,施粥的人怎么会想不到。

    再则,本地除葛家庄外,就是灾民安置地,原先周围有新住的富户,在灾民涌来时已全部搬走,是谁会选这么远的的地方施粥,提前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有,灾民领粥时因心急肯定会争挤,施粥的人家应会安排人维持秩序,可眼前诺大个戏院除了自家护卫在忙,再不见有其他人。

    戏台上几口大锅坐在新起的炉灶上,还在冒着热气,粥容易糊锅,要时不时搅动才行,搅动的人是自家护卫,施粥的人哪去了。

    贺六小声道:“大老爷,这样不行,一旦开始施粥,前面的人领到粥退不出去,后面的人挤不过来,会出事的。”

    葛天俞皱眉想对策,有护卫禀报:“大老爷,守护粥锅的人自称是葛镇镇长派的,要连施十天粥,后台搜出不少霉变坏米,粥锅里正熬粥的米倒是好米。”

    贺六问:“大老爷任镇长的消息还没公布,怎么会有人知道葛镇已有镇长,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散布的谣言。”

    护卫摇头:“那几个人口风很紧,怎么威胁都不肯说出主使人,现在这场面又不敢弄出大动静,那几个人像是在等候主事人,谣言还没来得及散布。”

    葛天俞道:“你叫护卫长来,我有事吩咐。”

    从墙上跳下来,低声嘱咐很快过来的护卫长一番话,护卫长点头,返回院里。

    葛天俞和贺六撤退。

    护卫长跳上戏台,大声对台下喝叫。声震屋宇:“各位,我等是葛家护卫,受寺内大师们的委托。替大师们施粥,大师们之所以没来,是在寺内为各位诵经祈福。

    各位站在原地不用上前,粥好后,我等会去各位手上取碗,盛了粥再将碗送回给各位,各位要是争抢。惹怒佛祖,福气散去,反倒辜负了大师们一片心意。”

    这话一出。台下静默下来,有人面朝自行寺方向,双手合十道谢。

    其他人有样学样,台下感谢声一片。

    粥熬好后。护卫们从院门口开始从灾民手里取碗。舀上粥后再送回灾民手里,喝了粥的灾民离开,院里人数渐渐减少,人群也就慢慢松动。

    葛天俞返回府里,吩咐人从自家粮库抬出大米送去戏院,先把今天的施粥对付过去再说。

    为防有强人人趁机进府,贺六吩咐加紧巡逻,暗里把那几个自称是镇长派来的施粥人带回了府。

    葛天俞亲自过来审问。那几个人满脸菜色,虽让看起很惶恐。却不肯改口风。

    葛天俞吩咐贺六:“你去找凯琳,她肯定有办法。”

    贺六有些不解。

    葛天俞笑道:“凯琳喜欢和大师还有孙夫子玩,搜罗了不少好东西。”

    贺六会意,急匆匆去了彩星院。

    彩星院的院门紧闭,贺六敲门,一个小丫头从里面开门,说是六小姐在睡觉。

    贺六让她禀告刘妈说有急事,小丫头请他稍等。

    刘妈疑惑,六小姐体弱,睡觉时一般不敢有人来打扰,贺六是大老爷的长随,不会不懂规矩,难不成府里又有什么急事,等不及六小姐睡醒?

    嘱咐小丫头仔细看护葛凯琳,刘妈出屋去看见贺六。

    贺六见刘妈满脸责备,赶忙施礼解释:“刘妈不要气,今儿个遇到一个蹊跷事,大老爷派我来找六小姐。”

    简短说了遇到有人施粥的事。

    刘妈明白大老爷是急着要那几个人的口供,可她有些为难。

    今早绪老爷凶险,六小姐一直陪着绪小姐,神经紧张,情绪波动很大,二太夫人怕六小姐犯心疾,强令六小姐服药后休息,也才刚睡下不久。

    葛凯琳的东西刘妈也不是动不得,可贺六要的这个东西,刘妈却不敢乱动。

    听了刘妈的话,贺六告辞,六小姐的身体最要紧,那可是自家七少爷最挂心的人。

    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

    刚才开门的那个小丫头站在葛凯琳屋门口,脆声道:“贺叔,六小姐请您进去。”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刘妈嘟囔着,急急返回葛凯琳屋里。

    刘妈进去的时候,葛凯琳已起床,拥着厚毯坐在靠椅上,脸色潮红,神情疲惫,一头卷发虽已梳理过,还是显得有些凌乱,面前摆着火盆。

    贺六告罪进屋,看见葛凯琳的模样,心下大惊。

    葛凯琳的心疾是因为中毒,葛天俞和吴丽梅不知道,贺六却知道,也是他给绪祥传的消息,葛凯琳这个样子,怕是病情加重了。

    贺六更加自责,不该一时心急打扰到六小姐休息.

    葛凯琳笑道:“我虽躺着,却并没睡着,只是懒得动弹,贺叔来是不是有急事?”

    听了贺六的叙述,葛凯琳让刘妈拿来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整齐摆着几排一模一样的小瓷葫芦,葫芦表面的花纹,正是葛凯琳最喜欢的“彩星”。

    葛凯琳让刘妈拿出其中一个小葫芦,交给贺六:“这是我从孙夫子那里拿的,本来想戏弄一下老和尚,他却跑得快,这药抹在对方的太阳穴,就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药效三天。”

    贺六欣喜:“三天时间足够了,四天后官府公布大老爷任职的事。”

    按葛凯琳的说法使用药物后,事情很快弄清楚。

    史老爷要求做葛镇的镇长,是看中葛家庄这个福地,还有葛家的几项产业,可无论他送钱还是送美女,都打动不了县令大人。

    昨天他再一次无功而返,晚上有县衙的人来告诉他,他离开县衙没多久,葛家庄的大老爷就来到县衙,县令给了葛大老爷任命书。

    在良平镇时史家被葛家压一头,到了郓城县,史家还是不如葛家,史老爷越想越不甘心,想在官府公布葛天俞正式任职之前,让葛天俞犯大错,能整垮葛家最好,他就有了机会。

    只有五天时间可用,史老爷一时想不到好办法,正好厨房管事来报,良平镇带来的大米,因淋雨没及时晒干,很多已发霉变坏,问史老爷怎么处理,史老爷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利用霉米陷害葛天俞。

    史老爷早派人探查过葛家庄的具体情形,觉得葛家戏院最合适,霉米可以暂时藏在后台不被发现,还能造成踩踏事件,等灾民吃了霉米出事,葛天俞就永无翻身之日。

    派人连夜运霉米进葛家庄,以免白天太过招眼引起哄抢。

    挑几个贪心的灾民看护粥锅,教那几个人说是镇长施粥,并许了很大好处,戏院里住的其他灾民被暗地弄走。

    史老爷的想法是,人处于饥寒交迫中,只要能活命,哪还管得了消息真假,等混乱一起,史家的下人趁机全数撤退,葛天俞根本找不到主使人是谁。

    可史老爷没有算到的是,天寒地冻,连夜赶远路运霉米,家丁们又冷又累,精疲力尽,到了戏院处理掉灾民后,家丁们已支撑不住,倒头呼呼大睡,等他们睡醒支起炉灶开始熬粥,还没来得及制造混乱就被抓个正着。

    史家家丁睡醒时,一个个饿得饥肠辘辘,带的干粮又冷又硬,他们自己也想喝到热乎乎的米粥,所以第一轮粥锅里,全是没有霉变的好米。

    粥还没熬好,灾民已大批涌来戏院,家丁怕真得发生踩踏事件时自己也跑不出去,顾不上等着喝热呼呼的粥,选两个倒霉蛋留下指挥被收买的灾民,其他人先溜掉了。

    两个倒霉蛋心里怨恨,只想着快点分完粥也好早点离开,直到护卫控制住他们,两人才想起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那几个被收买的灾民只是按吩咐说话,并不知道实情。

    要是真让史老爷成事,葛家大小性命都可能不保,葛天俞大恨,决定以牙还牙。

    贺六已从护卫那里探听到葛家和史家之间的瓜葛,他心里有了想法,向葛天俞请示:“大老爷即将上任镇长,这事不宜亲自出面,还是交给小的吧,小的必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葛天俞点头。

    绪祥那里出来的人,各个都不是善茬,由贺六出手,史老爷会更惨。

    贺六出了叠翠院,被一个小丫头唤住:“贺叔,六小姐让奴婢在这里等候,要贺叔去彩星院一趟,六小姐有事找贺叔。”

    这个小丫头,正是彩星院给贺六开门的那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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