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公交车不少,几分钟就有一趟。几十公里的路程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比起他骑电动三轮车,快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两位老人,迎着寒风站在大门口。

    父母像是又苍老了许多,父亲的老式军用棉帽子,厚厚的帽沿下又多了几层深深的褶皱,黄土一般的脸上颧骨更突出了,父亲又瘦了。

    母亲虽然包着灰色的头巾,但鬓角处还是露出了积雪一样的一堆白发。

    看着两位老人,王德厚心里多了一丝悲凉,自己至今一事无成,而父母却在天天变老。

    父亲咧嘴笑着,笑得那样憨厚,那样慈爱,露出了嘴里烟熏的褐色牙齿。母亲枯枝一样的手拎起地上的两个蛇皮行李包,父亲则扛起一个比面口袋还要大的编织袋,那里面是家乡的山楂,特意带来给钱盈儿吃的。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在电话里说过,要让孕妇多吃些酸的。

    王德厚打开了大门上的锁。

    “爸,你怎么能扛那么重的东西呀?把它给我。”他夺过了父亲肩头的那袋山楂,又转过头看着母亲:“把这个也让我拿吧。”

    “不用不用,这个不重。总共不过几斤沉,这里面呀!都是小孩儿衣服。我闲着没事儿提前做好了,给盈儿看看。”母亲说着特意在手里颠了几下,以展示那行李并不重。

    “就让你妈拿着吧,不重。”父亲解释说。

    王德厚扛着那袋子山楂。受伤的肩膀还是隐隐作痛,但他咬咬牙没有告诉父母。

    “哎,你说把水果卖完了。你的车子呢?咋没见你骑回来呀?”父亲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疑惑的问。

    “车子坏了,在镇上的修理铺呢。”王德厚随口编出了一个理由,正好也给他傍晚要回医院做了一个铺垫。

    “对呀!还有……那啥……咋就你一个人呢?盈儿呢?还有那两个小家伙呢?都去哪儿了?”母亲也跟着发出一连串儿的疑问。这给了王德厚一个措手不及,他还真没有想好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敷衍。

    “她……她……他们去了那个……”王德厚还在思索中,心里极速地编着理由。

    “去哪里了?”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的盯着他问。

    “去那个……哎呀!什么村子我记不清了,就是她外婆家嘛!”

    “哦──那她外婆家在哪儿呢?啥时候能回来?”

    “哎呀。妈,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爱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呗。”

    对于不敢确定的事。王德厚只好敷衍和搪塞。

    两位老人进屋坐下,父亲点燃了一支烟,刚吸了一口就咳嗽了两声。母亲马上开始唠叨了:“冬天本来就爱咳嗽,还不改。早晚把你那肺熏黑。”

    “您这烟早就应该戒掉了。吸烟可是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的。”王德厚也顺着母亲的话茬儿接了一句。

    父亲又咳嗽了一声,缓口气说:“地里没有活儿的时候,总觉得闲着难受,没事可做就想抽颗烟打发一下时间。”

    “你爸呀,就是个没嘴儿的葫芦。不爱和人聊天,也不会学人家老头儿下下棋,打打牌的。他没事儿的时候啊,不是冒烟就是蹲在猪圈里看小猪仔。”母亲眼睛斜视了一眼父亲。概述了一遍父亲的生活习性。

    王德厚只是在一旁坐着笑,没有插嘴的机会。也没有评价的资格。

    “呵呵,等再添个小孙子,我就有事做了。”父亲憨厚的一笑,眼睛里闪烁着企盼。

    “话说到这里呀,我跟你爸还有件正事儿要和你说。”母亲突然郑重其事地说,想必真的是很重要的。于是,王德厚暂时驱散心里的烦忧与杂念,竖起耳朵等着听那重大的“决策”。

    父亲那支烟已经抽完,刚掏出烟盒儿准备再拿一支,被王德厚阻止了。

    “领导,打住。请您先开会。”

    “呵呵……”

    父亲几声憨笑,把烟放回了口袋里,干咳两声清清嗓子,会议正式开始。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咱家呢,是靠土坷垃吃饭的。庄稼人一年的收入也不多。自从你大哥二哥成家以后,这些年我们省吃俭用,也攒了点儿钱。如果你们要在城里买房肯定是不够,但是回老家盖座新房子──呵呵,还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回家盖房子?让我们回农村住吗?”王德厚打断父亲的话,惊讶的问。

    “你爸的意思是暂时的,暂时的回家先把婚礼办了,以后啊,你们再共同努力在城里买房子。你和盈儿商量一下,看看她同意不?”母亲慈爱温和的解释道。

    王德厚看看父母严肃的表情笑了:“不用,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也不用你们给我盖房子,我会攒钱自己买的。”

    “你──你这个混小子!你在说梦话啊?你以为买房子像买头猪那样容易呀?我问你:你一天挣多少钱?够买几块砖的?一年能挣一个厕所钱吗?先解决眼下的问题,你要知道,给你的时间就剩几个月了。”

    父亲有些生气了,声音突然大起来。王德厚仔细琢磨父亲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如今钱盈儿的肚子已经不能等了,短短几个月想挣到买房的钱,真的是痴人说梦。先回家结婚迎接孩子的出生,已经成了当务之急。他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太幼稚了。

    “你们兄弟三个,一人一座房子,都是我们负责盖,结婚的费用我们也出。以后你们谁有本事谁买房,我们手里宽绰呢,就再帖补一些给你们。”母亲说。

    “可是……可是我……”

    “可是啥?先把媳妇娶进门,先让我孙子平平安安的出生,才是最重要的。”

    “你爸说的对,孩子在娘肚子里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你不着急他着急呀!”

    父母在一唱一和的劝他,王德厚的心也有些动摇了,只是不知道钱盈儿愿不愿意回去。

    “啥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我们两个明天就回去张罗盖房子的事儿,这些钱你先花着。”

    父亲说着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儿白色,蓝条纹儿镶边儿的小手绢来。这恐怕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因为人们早就用纸巾代替了这种古老的日用品。父亲粗糙的双手缓缓打开那个手绢,将里面包着的一沓纸币拿出来。

    王德厚又摇头又摆手的拒绝,不肯接。因为他仿佛看到了那些钱上沾着父母的汗渍,带着他们牙缝儿里省出的米粒。父母答应给他盖新房办婚礼,前一段儿他花的也都是父亲给的,如今自己大小也算在做生意了,怎好意思再接受这些钱。

    “别逞能了,拿着吧,昨天电话里我们都听出来了,你又遇到困难了。”母亲站起身,接过那些钱直接塞到他手里。

    王德厚半天无语,他看着父母突然感觉他们真的像一对老燕子。

    “我出去准备吃的。”愣神半天的王德厚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独自去了街头。(未完待续。。)

    ps:  最近几章好像故事比较偏重于男主,以后想渐渐有个转折,把女主的命运再推向一个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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