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儿把老田拉到土菜馆,让刘立拜师爷。老田觉得好笑:“老子一生就带你这么一个徒弟。你到好,没出师呢,就收徒弟了,我成师爷了。”三儿笑道:“我像你呢?死老头特保守,生怕教会别人了。”老田白了三儿一眼,再跟刘立说:“跟三儿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刘立怯生生地笑笑。老田又叮嘱道:“你得学你师傅,脸皮放厚点。”

    吃饭的时候,胡小月问起工地的事,老田跟三儿说:“听工地上人说,水泥、砖、木材都涨价了。”三儿点点头:“好在我们下手快,早就定好了。”老田不解地问:“不是说危机吗?怎么还涨价了?”三儿摇头笑笑。老田问:“钱不够吧?”三儿说:“现在还不知道。不够也没事,我有钱。”老田摇摇头:“不行贷点。你要买塑料厂,也要钱。”三儿埋怨道:“师傅真是。那车我就这么用着?不光做房子买工具要钱,九月底开业还要买配件。”

    “配件不行就赊。”老田抿了口酒,“就是田黄,天天要钱调动。”

    秋子给老田添了酒。老田问秋子:“什么时候走?”秋子尴尬地笑笑。老田又问:“怎么不说话了?变老实了。”秋子说:“不好意思呗。”老田笑了:“你还不好意思!你看你多有本事?画个厂还被院士看上了,叫你到北京上班。我那狗日的就想去北京了,没本事,得靠老子花钱钱砸。”秋子无聊地拿起筷子,给老田夹了点菜:“我那叫什么本事呀?”三儿赶紧插话:“秋子走老头你得出血吧?”老田白了三儿一眼:“老子还要你提醒。”

    “不出血好意思?”胡小月说,“秋子对你多好?给你画房子。”

    “老子也是碰到了。”老田看着三儿得意地笑着,“老了还带个徒弟,老子还喜欢。就是这狗日的不跟老子,要自己干。三儿,自己干是自己干,我有事你得来。”

    “说多少回了,”三儿承诺道,“不让我来也来。”

    “我也来!”小丽坐一边叫道,“跟三儿一起来。”

    老田开心地说:“来来,都来。小丽长高了,小孩子是长得快。”小丽特别骄傲:“我们班女生我个子最高。”秋子说:“小时候个子高不好,长大了个子就不长了。”

    “不会的!”小丽不服,“我要跟三儿长一样高。”

    三儿忙,没工夫,老田主动应承,第二天带刘立到高阳报名学车。

    第二天下午,刘立直接回到清水,跟吴志刚说,驾校校长免了他一半学费。吴志刚嘱咐刘立:“你师傅、师爷都是好人,记着他们。放勤快点,别偷懒;小伙子,力气花了又来,不花白不花。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就回来,不学车就帮你师傅送送野鱼黄鳝。”

    又过了一天,刘立带母亲和奶奶来到三儿家,正式拜师傅。三儿忙,不在家。刘立母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见人话都不会说,二婶特别同情。许姨感慨地说:“没办法,不学门手艺,哪找出路哇?还跟他爸一样种田哪?种田亏本。听说刘立说学徒还有工资,还学开汽车,家里人高兴,一夜没睡,说遇到好人了。”刘立奶奶拉着二婶手说:“早听我姐说老陈家人好,把小丽放家里养着。我姐想来,不好来,你晓得。二婶,小立交给你们了。”

    “放心,二姨,”二婶安慰刘立奶奶说,“我当小立亲儿子待行吧?”

    吃过中饭,刘立带一家人回去了,秋子陪二婶把他们送到清水公路路口。往回走时,秋子问二婶:“刘立奶奶的姐姐就是吴叔妈吧?怎么了?”二婶摇头说,“老早的事了。你吴叔爸死得早,得痨病死的,就生你吴叔一个孩子。死的时候你吴叔上十岁,还在余窑下放。不到一年你吴叔妈就跟大队会计结婚了,早有关系了。你吴叔恨她,不认她,这么多年都不来往。刘立奶奶对你吴叔好,一直记着她。”秋子有点意外:“这么回事呢?没听说过。”二婶接着说:“你吴叔妈从余窑嫁到清水街上,算是街上人了,还念过初中,活泼,下放又回到余窑。那时候老演节目,演着演着就跟大队会计演到一块去了,人在大队部里看到了,闲话都传到清水了。也是不该,你吴叔爸还在呢,没死。会计比她小,她那时候三十多了,会计才二十出头。你吴叔他爸也是气死的,又有病。女人哪,犯了那事就完了。”

    “妈,你是教育我吧?”秋子抱着二婶胳膊说,“我不会犯那事的。”

    二婶偏头翻了一眼秋子:“没事学你爸,用心!”秋子笑笑。二婶又说:“现在人才不在乎呢。你吴叔妈不敢回清水,怕人戳后背心。你再看汪长青老婆宋宁,不好得很吗?还那么嬲!”秋子笑了起来:“妈你说她怎么跟跑江湖卖药的跑了?跑就跑了呗,跑了还回来,汪长青还要他!要我白天打不死她,晚上也把她打死了。”二婶叹口气:“都说她漂亮呗,像电视里的阿信,凹眼睛还阿信。”秋子说:“我也觉得不像,大马脸,还瓢得很。”

    “也是世道好,”二婶说,“没人饿肚子了,不饿肚子人又变了。黄小华她爸碰到熟人都躲着,我在街上碰到他,拐个弯就跑了,生怕跟我打照面。哎,再穷也不能出去干那事。秋子,在北京混得不好就回来,受苦我们娘儿几个一块受苦,别低三下四地求人。”

    “知道妈。”秋子抱紧二婶胳膊,“没本事我认,不会低三下四的。”

    徐善虎骑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跳下车说:“这娘儿俩,大热天抱着!不怕生痱子。”秋子笑道:“亲热亲热,不热怎么亲哪?”徐善虎笑了:“念书的人就是会说话。”秋子问:“哥上小夜班呢?”徐善虎点头道:“都说三儿要买塑料厂,到时候把小欣招进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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